正文 第27章 漁夫孫子的證據

現在有十二點了嗎?這是半個小時。我設了一隻小小的鐘,那你就可以算時間了。

——《死亡笑話集》

星期三,七月一日

「有一件事可以絕對肯定,」昂佩爾蒂偵探說,「如果兩點鐘的時候,那匹馬在搞什麼名堂的話,那麼波洛克跟他的寶貝孫子一定能看見。他們說沒有看見,明顯就是在撒謊。我猜,當時的場面肯定是非常混亂的。說他們沒看見一場安靜、隱秘的謀殺還有可能,但是一匹野馬在水上奔跑,這他們怎麼可能看不見。」

溫西點了點頭:「我也明白這一點,但你怎樣才能把他們的嘴撬開呢。我應該去試一下嗎,昂佩爾蒂?那個年輕人,傑姆,他看起來不像他的爺爺那麼固執,從他下手怎麼樣?他有任何特殊的愛好或者興趣嗎?」

「這個我不知道,勛爵閣下,可能會是足球吧。據說他球踢得不錯,我還知道,他在等著維斯特郡老虎隊招他進去呢。」

「唔,是曲棍球就好了,這才更像是我的風格。不過,我們還是可以試一下。你覺得我今天晚上可能會在哪裡找到他?三根羽毛?」

「如果他沒駕船出去的話,你很可能在那裡找到他。」

溫西的確在那裡找到他了。在酒吧里跟一個人交流總是會很輕鬆的,如果某天啤酒被禁止了,那就將是偵探家們的末日。他們歡快地討論了一個小時的足球,討論各個球隊在下一個賽季的機會,之後,溫西發現這時傑姆顯然更易於人手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話題轉移到捕魚上,然後是平鐵,然後是保羅·亞歷克西斯的死。最開始,他的努力結果是令人失望的。傑姆一下子就不說話了,笑容也消失了,陷入一種陰鬱的沉思中。然而,就在溫西決定要放棄這個敏感話題的時候,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像是下定了決心。他移了移身體,使自己更靠近溫西一些,從他的肩膀之上瞟了一眼酒吧里的人群,然後低聲說:「聽著,先生,我願意跟你談一談這個。」

「求之不得。外面?好的!我太感興趣了。」他更大聲地加了一句,「下一回來這裡的時候,希望能過來看你踢球。好了,我得走了。你也回家?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開車捎你一程——一會兒就好。」

「謝謝你,先生。非常榮幸。」

「你得給我看看你說的那些照片。」

兩個人走了出去,跟酒吧里的人道了晚安,但溫西注意到,似乎沒有一個達里的居民對傑姆熱情。他們說再見的時候,有一種很拘謹的感覺。

他們坐進了車裡,一句話沒說,直到他們經過了十字路口。然後傑姆說:「關於那件事,先生。我跟爺爺說他最好向警察坦白,但他很固執,而且如果說出來的話,搞不好會鬧出人命。不管怎麼樣,他的確應該說出來,這事非同小可,而且我覺得你們也不可能把我們牽扯進謀殺案。但爺爺不相信昂佩爾蒂以及他的那幫人,說如果我們把事情泄露出去的話,他就會把母親或者我給殺了。他說,一旦告訴了警察,麻煩遍地都是。」

「這個得看到底是什麼事了,」溫西說,他有一些困惑,「自然,警察不能隱瞞任何事——任何犯罪的事,但——」

「哦,不是這樣的,先生。至少,這種事你是不會關心的。但如果貝恩一家人聽說了,他們會去告訴戈尼。我一直跟爺爺說,這麼做很蠢,不要介意湯姆·戈尼在漁網上搞的那點名堂。」

「如果不是犯罪的話,」溫西說,他心裡放鬆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不是犯罪,先生。所以我覺得我應該跟你說,先生。你知道,爺爺給人家留下的印象不好,他總是不肯告訴你們,我們在磨刀礁林那裡幹什麼,我覺得是有必要說出來的,但我又知道如果我說了,爺爺就會報復我的母親。」

「我能理解。但你們在磨刀礁林那裡做什麼呢?」

「捕龍蝦,先生。」

「捕龍蝦?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沒有,先生。只是,你看,那是湯姆·戈尼的龍蝦籠。」

在一小段詢問之後,這個故事開始變得清晰了。這個倒霉的湯姆·戈尼住在達里,他習慣於在磨刀礁林一帶布下龍蝦籠子,並且龍蝦生意做得很興旺。但前一段時間,他因為漁網的問題跟老波洛克起了衝突,老波洛克說他的網一次又一次被人故意破壞了。波洛克先生無法通過法律的手段解氣,就採取了一個簡單的私人報復手段。他挑了一個湯姆·戈尼不在的時候,去龍蝦籠子那邊,拿走了許多龍蝦並換了籠子。傑姆解釋說,波洛克先生並不是真的想用龍蝦來彌補漁網的損失,他報復的目的就是「讓戈尼倒霉」,要是能讓「那個戈尼」罵罵咧咧地說在海灣里養龍蝦不安全,他就覺得開心了。傑姆覺得整件事都很愚蠢,並不想插手進去,他覺得如果能把鄰里關係處好一點,他可能會如願以償地受到大家的歡迎。不過因為一些事情(溫西想,他的意思是,照老波洛克的壞脾氣,如果他不高興,有可能會把自己數目可觀的錢財都送給別人),傑姆只好迎合他的爺爺,幫他去偷竊龍蝦。

溫西有些頭暈。那麼,事實就是這麼簡單了。所有的這些神秘狀況,背後原來什麼都沒有,只是當地一些雞毛蒜皮的爭執而已。他盯著傑姆。天開始變黑了,年輕人的臉上什麼都看不到,只有一張難以理解的輪廓。

「很好,傑姆,」他說,「我明白了。但現在,我要問問你關於海灘上的事。為什麼你和你的爺爺堅持說,你們在海灘上什麼人都沒看見?」

「但事實就是這樣啊,先生,我們的確沒有看到任何人。你看,事情是這樣的,先生。我們開船出去,開到礁石那邊,在水面上停了下來。我們知道其他的船會跟著潮汐一起回家的,明白嗎?然後爺爺說:『傑姆,看一眼海灘,看看有沒有戈尼家的人在周圍。』所以我就查看了一下,但一個人也沒有看到,除了那個在平鐵上的傢伙以外。我看他似乎是睡著了,而且他的樣子也不像當地人,所以我跟爺爺說,他好像是從城裡來的人。」

「你說,他睡著了?」

「好像是。所以爺爺看了他一眼,然後說:『他妨礙不到我們,但還是盯緊了海崖上面。』我就照做了,但在我們到達磨刀礁林之前,海灘上一個人都沒有。這真是事實,如果不是的話我可以一頭撞死。」

「聽著,傑姆,」溫西說,「你聽到了審訊庭上的種種證詞,你也知道那個可憐的傢伙是在兩點左右被殺的。」

「是的,先生。他肯定是自殺的,因為他附近一個人也沒有,當然,除了那位年輕的女士之外。除非是在我們把籠子拿出來的那一會兒發生的,我不知道,但我們有可能錯過了一些情況。我們大概是在兩點的時候幹完的,我說不出準確的時間,沒辦法精確到分鐘,但潮汐在一點四十五分的時候轉向了,那時我又看了一眼那個傢伙,我還跟爺爺說:『爺爺,那個礁石上的傢伙看起來很奇怪,會不會有什麼問題?』我們把船開得離海灘近了一些,然後,突然從礁石後面冒出來一位女士,開始在那周圍跳來跳去。然後爺爺說:『別再停留了。我們沒必要去管閑事。』所以我們又出發了。因為,你要知道,如果我們去管閑事,那人家就會發現我們的船上都是湯姆·戈尼的龍蝦,湯姆·戈尼一定會找麻煩的。」

「你爺爺說你在大概一點四十五分的時候第一次看到亞歷克西斯。」

「應該是那之前,先生。但我們並沒有一直都盯著他。」

「假如,有人在一點四十五分和兩點之間過去的話,你會看見他嗎?」

「肯定可以。不,先生;那位可憐的先生是自殺的,一點都沒有必要懷疑。坐在那裡,自己靜靜地割了喉嚨,根本不用懷疑。」

溫西困惑了。如果這是謊話的話,那麼這謊話的外衣也太真摯了。但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麼這讓謀殺推論比以前更難以成立了。所有零碎的證據都指向一個結論,那就是亞歷克西斯是獨自坐在礁石上,用自己的手結束生命的。

那麼,為什麼那匹小母馬不肯接近平鐵呢?這有沒有可能是——溫西不相信迷信,但他知道這種事情以前發生過——這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保羅·亞歷克西斯不安寧的靈魂依然遊盪在平鐵附近,只有動物可以看得見,但人類卻看不見?他聽說過有另外一匹馬,就是不肯經過一塊古老兇案的場地。

他突然想起來另外一點,最好順便查證一下。

「傑姆,你家裡現在有人嗎?」

「哦,有的,先生。我母親肯定在家裡等我。」

「我想去見見她。」

傑姆沒有拒絕,溫西和他一起去了波洛克的房子。波洛克夫人正在攪著一隻燉鍋里的湯,是做給傑姆的。她很禮貌地迎接了溫西,但對於他的問題卻搖了搖頭。

「沒有,先生。今天下午我們沒有聽見海灘上有馬的聲音。」

那麼,問題就解決了。如果溫西騎馬經過這片房子的時候,可以不被人注意的話,那麼其他人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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