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漁夫的證據

那有一個小夥子,他那扭在一起的草根一樣的頭髮一直拖到眼睛;頭髮上有斑駁的紅色,在他那豎立的眉毛下面翹起來;他彎曲的尖牙裂開了,像飢餓的野狼,它那惡咒般的嘴;他的頭沒有正面,而且豬一般的鬃毛,從那裡一直延伸到肩膀:棕色並長著疣的雙手,像草根,但指甲卻塗繪著——他就是這個人。

——《碎片》

星期一,六月二十二日

沒有等太長的時間,溫西就得知了案件的最近進展。他回到了貝爾維爾酒店吃東西,在咖啡廳吃了一點預先準備好的點心,然後感覺到有人敲了他的肩膀一下。

「天啊,偵探先生!你把我嚇了一跳。好吧,只是輕輕一碰而已。這次有什麼情況呢?」

「勛爵閣下,我專程趕來就是告訴您最新情況的。我想您一定很想知道。不瞞您說,這件事很值得我們去琢磨。」

「是嗎?你看起來很激動,我還以為你出去值勤了呢。要是沒幹習慣的話,值勤可真是累人的活計。喝一杯嗎?」

「謝謝,勛爵閣下。您還記得我們那位年輕朋友的銀行賬戶和三百英鎊嗎?」

「當然記得。」

「好,」偵探把他的聲音壓得低沉又沙啞,「我們查出他拿這三百英鎊幹什麼去了。」

溫西已經滿心期待了,但這還不夠。昂佩爾蒂偵探感覺他必須把勛爵的胃口大大地吊起來,沒有驚人的效果就絕不說出口。

「偵探先生,我來付賬。他到底幹什麼了?」

「勛爵閣下,您猜。您可以猜三次,我打賭您絕對猜不出來。給您猜二十次也猜不出。」

「那我就更不該浪費你寶貴的時間了。說吧,發發善心吧。不要讓我急成這樣。他到底幹什麼了?」

「他去,」偵探很心滿意足地說,「把錢換成了金子。」

「換成什麼?」

「三百塊小金幣——他就換成了這個。三百塊圓圓滾滾的小金幣。」

溫西呆若木雞地看著他。

「三百塊——哦,偵探,這種震驚不是脆弱的血肉之軀可以承受的。現在國內都沒有那麼多金子了。自從我祖父軍隊的滑鐵盧戰爭之後,我一共都沒見過十塊小金幣。天哪!他在哪兒搞到的?在哪兒騙來的?現在銀行也不會給你小金幣。他搶劫了金礦嗎?」

「沒有,他是用很正當誠實的途徑換來的,但依然是個離奇的故事。讓我告訴您是怎麼回事,還有我們是怎麼知道的。您可能還記得上個星期的報紙上登了一張亞歷克西斯的照片?」

「是的,是從賓館去年聖誕晚會的照片上放大的,我看見了。」

「對。這是我們唯一能找到的照片;亞歷克西斯一張照片也沒留下。好了,昨天,有個很古怪的老傢伙到警察局來了——高領子,長鬍須,活結領帶,棉手套,大綠傘——全副武裝。他說自己住在普瑞斯摩爾路。他把報紙從口袋裡掏出來,指著那張照片:『我聽說你們想知道這個可憐小夥子的事。』『是的,我們想知道。』警長說,『你知道任何相關的東西嗎,老人家?』『跟他的死一點關係也沒有,』那個老傢伙說,『但我三個星期前和他做過一筆很奇怪的交易,我想你們也許會想了解下。』『說得很對,老人家,』警長說,『說吧。』所以他繼續說了下去,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我們。

「事情似乎是這樣的。你可能還記得一段時間前——不到一個月以前——報紙上登過一個奇怪女人的故事。她一個人住在斯漢普頓的屋子裡,除了幾百隻貓以外一個伴兒也沒有。她叫安·本奈特小姐——不過名字叫什麼是無所謂的。有一天,一切開始不正常了。廚房煙囪里不冒煙了,牛奶也沒人取了,貓的叫聲簡直要把人的心抓破。巡邏員搭了一把梯子爬過去,發現那位老小姐在她的床上死了。警方的裁決是『自然死亡』,原因是年紀大又總處於半飢餓狀態,而且還有一直沒被發現的肺炎。當然了,屋子裡留下了許多財產,其中包括床墊里的四百塊小金幣。這種事情經常發生。」

溫西點了點頭。

「好了,然後她好久沒露過面的親屬出現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這位來自普瑞斯摩爾路的老頭,阿貝爾·本奈特。有人發現了遺囑,遺囑上說要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他,並請求他照看可憐的貓咪們。他是遺囑執行人,就接管了那個屋子。就在判決的第二天,我們的年輕朋友亞歷克西斯來了——就是這個名字,並且從照片看確實是這個人。他跟老本奈特東拉西扯了一個故事,說他因為什麼原因想要一些小金幣。說什麼想從一個印度貴族那裡買鑽石,但那個外國人看不懂紙幣——這一類的原因。」

「我想,這是他從書里看來的,」溫西說,「我在哪本書里看過類似的情節。」

「很有可能。老本奈特似乎比他姐姐要聰明些,並沒有完全相信這個故事,他說這個年輕人看起來不像是會在外國貴族那裡買鑽石的人,但不管怎樣買金子也不是犯罪行為,而且他拿金子幹什麼也不是自己應該干涉的事。他編了幾個拒絕的理由,亞歷克西斯提出用三百英鎊的紙幣外加二十英鎊的酬謝金,來交換三百英鎊的小金幣。老本奈特對二十英鎊的意外之財當然不會拒絕了,所以就同意了這樁交易,唯一的條件就是要去斯漢普頓銀行驗一下他的鈔票。亞歷克西斯同意了,把鈔票都拿了出來。簡單地說,他們一起去了倫敦—威斯敏斯特銀行的斯漢普頓支行,鈔票檢查沒有問題。本奈特就把金子交給了他,亞歷克西斯用一個皮手袋把金子拿走了。這就是整個故事。我們向銀行的人確認了一下日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亞歷克西斯一在報紙上看到安·本奈特死亡的消息,就把錢從銀行取出來並把它們換成金幣。但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拿金幣幹了什麼,我就完全一頭霧水了,像個月亮上的人那樣一無所知。」

「這樣啊,」溫西說,「我一直覺得這件案子里有些古怪的地方,但我不得不承認這事實還是讓我驚呆了。為什麼會有人想換那麼多金子?我想我們可以不去理會貴族鑽石的故事。三百英鎊對於鑽石來說有些少了,而且你想要鑽石的話可以在邦德街上買,根本不用拿金子支付或者央求印度殖民者。」

「的確如此。而且,您上哪去找到一個看不懂英國紙幣的印度貴族呢?這些黑人又不是奴隸。他們當中許多還上過牛津大學呢。」

溫西順便說了一句,感謝偵探這麼恭維他的大學。

「在我看來這件事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說,「亞歷克西斯盤算著要去某個英國紙幣不能使用的地方。但現在這個時代,我真想不出來哪裡還不認英國紙幣。中亞地區?」

「中亞可能還真不認英國錢,勛爵閣下。他在臨走之前把所有的東西都燒了,從這點來看他不想留下任何痕迹讓人發現他要去哪裡。不可能丟掉一張大英銀行發行的紙幣的蹤跡,只要等待足夠長的時間,總會有人在什麼地方通過紙幣上的號碼認出它。紙幣很安全,但如果您去了一個和我們的規矩不同的國家,兌換它們很可能會遇到麻煩。我覺得亞歷克西斯是想跑,他帶金子是因為金子是唯一一種可以在任何地方使用的錢,絕無例外。在通過海關的時候可能不會有人查問他,即便有的話,他們也不會搜查他。」

「的確。我覺得你說得很對,偵探先生。但我得說,你注意到沒有,這就把自殺的說法直接敲死了。」

「勛爵閣下,越看越像是這樣了,」昂佩爾蒂心平氣和地承認了,「除非這筆金子是要付給國內某個人的。比如,假設亞歷克西斯被人綁架了,而那個人想要出逃。那個人可能會因為我們上面討論的種種原因而想要金子,他們可能會讓亞歷克西斯來給他們弄金子,這樣就查不到他們頭上去。亞歷克西斯把金子付給了他們,然後極度抑鬱就割了自己的喉嚨。」

「你的想像力很豐富,」溫西說。「但我還是相信我是對的。不過如果這是一起謀殺的話,殺手的手段也太乾淨利落了,看起來也沒有槍眼什麼的。只能是那把剃鬚刀,關於這把剃鬚刀我現在有個想法,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聽。我的想法是,如果真的有兇手存在的話,就用這一招引誘這個兇手,讓他聰明反被聰明誤。」

他推了推眼鏡,小聲跟偵探耳語著。

「的確值得一試,」昂佩爾蒂偵探說,「沒理由不去試試。這可能會把事情徹底搞清楚。您最好問一問警長,如果他沒有反對意見的話,我堅決支持。為什麼不過去直接問問他呢?」

到達警察局的時候,溫西和偵探發現警長正在同一個穿著漁夫衣服和靴子的暴躁老先生說話。他似乎正因為什麼冤屈而忿忿不平。

「我難道不可以在任何時候把自己的船開到任何地方去?大海對所有人都是開放的,是不是?」

「當然是了,波洛克。但如果你什麼事也沒幹,為什麼要用這種口氣說話?你當時就在那裡,這一點你不能否認吧?弗萊迪·貝恩一家人指證他們看見你了。」

「關他們什麼事!」波洛克先生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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