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法律問題 第17章 鄉村律師的故事

「當初給了我們榮華富貴的人如今可能讓我們淪為新法律的奴隸。」

——[英]威瑟《知足男人的莫利斯》

住在費耶索萊比安卡別墅的退休律師普羅賓先生寫給斯特波旅店律師默博斯先生的信。

絕密

親愛的先生:

我對信中所提的阿加莎·道森小姐之死極感興趣,我將盡我所能簡潔明了地回覆您的諮詢,當然前提是關於我已故客戶的所有事情必須嚴格保密,只能讓你所提到的與此事相關的那位警官知道。

你想知道(1)阿加莎·道森小姐是否意識到根據新法律條款,她需要立遺囑才能保證其外甥女瑪麗·惠特克小姐繼承遺產;(2)我是否曾經要求她立遺囑及她的答覆是什麼;(3)我是否告訴了瑪麗·惠特克小姐若她的姨媽死於一九二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之後而且未留遺囑,她的處境會是什麼樣子。

一九二五年春,我的一位博學朋友告訴我法律中某些條款措詞模稜兩可,特別是對單詞「問題」的確切解釋。我馬上翻看了其他客戶的資料,想確定每份遺囑處理是否得當以防繼承遺產過程中出現誤解或打官司。我發現惠特克小姐能否繼承道森小姐的遺產完全取決於對所提條款的解釋。我意識到道森小姐反對立遺囑是因為其對死亡的極端恐懼。這種現象我們在工作中常常碰到。但是,我想讓她明白問題所在及我所能讓她在遺囑上簽字是我的職責。因此,我去了一趟利漢姆普頓,向她講清了事情。那天大概是三月十四日,我不記得確切的日子了。

不幸的是我去拜訪道森小姐的時候正好是她最反對立遺囑的時候,她的醫生通知她下幾個星期又會有一次手術,而我剛好挑最不合適的時候和她討論立遺囑的事情,因為這更加劇了她對死亡的恐懼,她拒絕接受任何建議。她說這是一個陰謀,有人想讓她在手術中嚇死。看來有人在她上個手術之前向她提出了相似的建議以達到嚇死她的目的。但她順利渡過了那次手術,如果沒有人激怒或警告她,她也會成功地渡過這次手術。

顯然,如果她是死於手術中,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也不存在立遺囑的必要了。我之所以急於讓她立遺囑是因為我期盼著她能活到下一年,並且我又一次詳細清晰地解釋了法律的條款,她反駁說如果真那樣的話,我就沒必要拜訪她就那個問題不停地打擾她了。那時是法例被通過的時候了。

愚蠢的醫生堅持不告訴她病情——他們經常這樣做。她相信下次手術會使一切都好起來,她將多活幾年。當我還是一味地堅持人類法律總是站在安全謹慎的一邊時,她對我非常惱怒,並讓我馬上離開她的房子。幾天之後,我收到她的來信。在信中,她指責我的無禮,說她不會再相信以如此粗魯態度對待她的人了。應她的要求,我將所有她的私人文件轉交給利漢姆普頓的霍奇森先生,從那以後,我與那個家庭中任何人都沒再聯繫了。

這回答了你的第一、二個問題。至於第三個問題,我認為告訴惠特克小姐她的繼承權可能取決於她的姑姑是否立了遺囑或死於一九二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前是不合適的。當時,對那位年輕女士的不利我一無所知,我一直認為人們要確切地知道其他人的意外死亡給他們帶來多少收益的觀點不可取。在任何不可預知的事故中,她們的繼承者會發覺自己處於不明的位置,一旦事情真相被公開,她們的利益就會受到極大的損害。我覺得最適合說的話就是如果道森小姐想見我,我應該及時過去。當然,我從道森小姐事件中退出使我無權再干涉了。

一九二五年十月,我的健康已不如從前,於是我退休來到義大利。在這個國家,英語報紙並不總是如期而至,所以報紙上宣告道森小姐死亡消息時我還不知道。這件事很有趣,因為它本應發生得很突然並且在有些神秘的情況下。

你說你想知道我最後見到阿加莎·道森小姐時她的精神狀況。她的精神狀態非常好——就像她曾經自如地應付生意時那種狀態。她絕不是一個善於解決法律問題的人,讓她明白遺產繼承新法律下她的遺產繼承權問題所在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她一直認為遺產自然而然地應由另一親屬繼承,所以當事態變化時她覺得不可信。她向我保證說法律不會允許政府通過該項法例的。當我竭盡全力讓她相信法律會如此行事時,她非常肯定地說如果惠特克是合法繼承人,沒有任何法庭會曲解法律來達到將錢分給別人的目的。

「為什麼蘭開斯特公爵領地有權處理這件事情?」她說,「我根本就不知道蘭開斯特的公爵是誰。」她不是特別理性的女人,除了她不喜歡這個問題以外,最後我也無法肯定我是否讓她了解了形勢。然而,無庸置疑的是那時候她心智健全。我之所以要求她在最後手術之前立下遺囑是因為我擔心她會因此而喪失功能,或者從商業角度看,她會在麻醉劑的影響下一直保持那種狀態。

希望你能從這裡找到你需要的資料。

您忠實的普羅賓

默博斯先生認認真真地讀了兩遍信。他開始意識到這件事是案件的關鍵所在。他給警官帕克寫了張便條,叫他儘快去斯特波旅店一趟。

帕克那時候正清閑著,麻煩就來了。他這兩天都在拜訪律師們,他現在一看到黃銅門牌就開始作嘔了。他看了看手中長長的清單,不耐煩地數了數還未作記號的人名。

帕克是一個處事井井有條、吃苦耐勞的人,這個世界上都難得再找到這種人了。他和溫姆西一起工作時,眾所周知,所有煩瑣、乏味、沉悶的事都是帕克處理的。有時他覺得很惱怒,因為溫姆西好像覺得他做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他覺得事情就是這樣子了。那天酷熱難耐,人行道滿是灰塵,街道上到處都是紙片。公共汽車外熱內悶。快餐店裡內充滿了油煎歐蝶魚和沸騰茶水的味道,帕克正在裡面匆匆吃著午餐,他知道溫姆西正在他的俱樂部享受午餐,然後他會和弗雷迪·阿巴思諾特一起去看看紐西蘭人。他已經看見過他了,一個正沿著蓓爾美爾街緩慢行走、敏銳蒼白的人。該死的溫姆西!為什麼他無法讓道森小姐安靜地躺在墓地休息?她就躺在那裡,不會傷害到任何人。溫姆西堅持要深入調查她的事情,他將詢問的事情都歸結到這一點以至於帕克不得不注意起來,他想自己肯定要繼續和這些狡詐的律師打交道了。

他正在研究自己的一套方案,可能有用,也可能沒用。他重新看了看財產新法律的規定,他想如果惠特克小姐意識到新法律可能對她所期望的事情產生影響,她將立即考慮接受法律建議。

他首先想到的無疑是要向利漢姆普頓的律師諮詢,除非她想要耍鬼把戲,否則沒有什麼能阻止她這樣做。因此,帕克一開始就跑到利漢姆普頓拜訪了三個事務所的律師。三個事務所的律師都非常肯定地說一九二五年間他們從來沒有收到過惠特克小姐或任何人的這種諮詢。有一位律師是霍奇森的資深合作人,道森小姐在與普羅賓先生爭吵之後將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他打理了。當帕克問他這個問題時,他有些詫異地看著帕克。

「我向你保證,警長先生,」他說,「如果那件事情以這種方式引起了我的注意,考慮到後來發生的事情,我當然已經記住它了。」

「我以為當那個問題源於清理財產和證明惠特克小姐的繼承權時,你從來沒有想過那件事情。」帕克說。

「我無法否認你所說的。如果真有尋找近親的問題,我應該早就想到了。但是我從普羅賓先生那裡已了解到了那個家庭的家譜。新法律實施之前將近兩個月發生了死亡事件,所有的手續自動開始辦起來了。事實上我從來沒有想過新法例和那件事有什麼聯繫。」

帕克說他聽到那些話非常震驚,他給霍奇森先生講了坦金頓先生關於那件事情的精闢見解,引起了霍奇森先生的極大興趣。那就是他在利漢姆普頓得到的所有信息,當然他還拜訪了克林普森小姐,聽了她採訪薇拉·芬勒特的所有事情,拍盡了她的馬屁。克林普森小姐和他一起走到車站,希望能見到惠特克小姐,但他們不走運。帕克想,總的來說,這樣倒也不錯。儘管他想見見惠特克小姐,但他並不特想她看到他,特別是在有小姐克林普森陪伴的時候。「順便說一下,」他對克林普森小姐說,「你最好還是向巴奇夫人解釋一下我的事情,否則她會追根究底問個不停。」

「但我已經解釋了。」克林普森小姐咯咯地笑著說,「巴奇夫人說有一個叫帕克的人想見你,我馬上意識到她一定不認識你,所以我很快就回答說:『帕克先生,哦,他是我的表弟阿道弗斯。』你不會介意叫阿道弗斯,對吧?非常有意思,但那個時候我第一個想起的就是那個名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從來都不認識名叫阿道弗斯的人。」

「克林普森小姐,」帕克嚴肅地說,「你是一個出色的女人,即使你叫我馬默杜克,我也不介意。」

他想出了調查的第二套方案。如果惠特克小姐沒有去拜訪利漢姆普頓的律師,那她去拜訪誰了?肯定是普羅賓先生了,但他認為她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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