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分醫學問題 第05章 流言蜚語

「無休止的流言」

——[英]薩繆爾·巴特勒《休迪布拉斯》

「所以,你是在考慮到利漢姆普頓居住,」默格特羅伊德小姐說,「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希望你能來這個教區住。我們舉行的周聚會不是十分順利——有太多的冷漠和太多的新教徒。看!我織漏了一針,真氣人!或許這是在提醒我不要把清教徒想得那麼無情。好了,我又織好了。你是在想找所房子嗎,克林普森小姐?」

「我還沒有決定。」克林普森小姐回答道,「最近房租太貴,恐怕買房子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必須在周圍仔細看看,從各方面考慮一下這件事。我當然希望住在這個教區——如果可能的話,離教堂近一點。或許教區牧師知道是否有合適的房子。」

「哦,是的,他一定能提出建議。這真是個不錯的居住區。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的。讓我想想——我想特雷德戈爾德夫人說的你是住在納爾遜大街?」

「是的——在費爾武和巴奇夫人在一起。」

「我相信她一定讓你感到很舒服,很不錯的女人,雖然她總是說個不停。對這件事她有何想法嗎?我相信如果有什麼消息的話巴奇夫人一定會搞到的。」

「哦,」克林普森小姐以一種會給拿破崙帶來光榮的速度抓住了這個機會,「她確實說了在惠靈頓大街有一所房子不久可能會出租。」

「惠靈頓大街?你讓我感到震驚!我原來以為我認識那裡所有的人。會是帕菲特斯——最後終於搬走了!他們談論這件事至少有七年了,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不過是說說而已。皮斯古德夫人,你聽說過這件事嗎?克林普森小姐說帕菲特斯一家最後終於從那所房子里搬走了!」

「我的上帝!」皮斯古德夫人喊道,突起的眼睛從針線活上移開,像小型雙眼望遠鏡那樣盯著克林普森小姐。

「哦,這真是新聞。上周和她一起住的一定是她的那位兄弟。他可能打算永遠和他們住在一起,當然,那會決定這件事,因為如果沒有另一間卧室,女孩子們從學校回來就沒法住了。我想這是明智的安排。我想你知道他很有錢,這對孩子們來說是件好事,不知道他們會去哪裡。希望在溫徹斯頓大街有新房子,當然這也意味著得有一輛車。而且我還希望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他都會讓他們租個房子,也可能他自己會租一個,讓他們使用。」

「我並不認為帕菲特斯是我們找的名字,」克林普森小姐匆忙地插話道,「我相信不是,是一位什麼小姐——我想是一位惠特克小姐,巴奇夫人提到過。」

「惠特克小姐?」兩個女人同聲喊道,「哦,不會的。」

「肯定不會嗎?」

「我想如果惠特克小姐要放棄她的房子的話,她會告訴我的。」默格特羅伊德小姐堅持說,「我們是如此要好的朋友。我認為巴奇夫人一定是搞錯了。人們會毫無目的地編出一些驚人的故事來。」

「我不會那樣去認為的,」皮斯古德夫人指責說,「或許這裡有什麼奧妙。我知道可愛的惠特克小姐有時對我說起過,說希望辦一個養雞場,我敢說她不是一般說說而已,而是在向我傾吐她心中的秘密。相信她說的,那正是她要做的事。」

「巴奇夫人實際上沒有說惠特克小姐要搬走,」克林普森小姐插話說,「我想她是說惠特克小姐的什麼親戚死了,剩下她自己一個人,如果她發現房子沒人住,她不會感到驚訝的。」

「啊!那就是巴奇夫人!」皮斯古德夫人說著,不祥地點著頭,「一位非常出色的女人,但有時總是抓事情錯誤的一面,但是我也經常想到同樣的事。就在前兩天我還對可憐的瑪麗·惠特克說:『親愛的,你可憐的姨媽不在了,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在那所房子里很孤獨嗎?』我想如果她真的搬走了或者是找個人同她一起住倒是件好事,像那樣孤獨的過日子對一個年輕女人來說不是正常生活,我也是這樣跟她講的。我是屬於那些愛講心裡話的人,你知道這點,克林普森小姐。」

「哦,我也是如此,皮斯古德夫人。」克林普森小姐突然回答,「那是我那時對巴奇夫人說的,我說:『我能理解關於老太太的死亡的離奇之處嗎?』——因為她談起過這個案件的奇特之處,而且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會願意住在一所臭名遠揚的房子里。我會感到相當的不舒服。」說到這點,毫無疑問,克林普森小姐非常坦誠。

「但是沒關係——沒關係。」默格特羅伊德小姐大聲說道。皮斯古德夫人皺起臉,呈現出一種神秘的表情,沒有回答問題而是焦急地往前靠了靠。「沒有聽說過比這還邪惡的故事了。這是自然死亡——十分自然,是一種非常高興的解脫,可憐的人,她最後的痛苦一定非常可怕。這是那位卡爾醫生為吹捧他自己而編造的醜聞(我確信我一點都不喜歡他)。好像任何一位醫生會確定地宣布一個日期,一個會使上帝十分高興地召喚受痛苦者到他那裡去的日期!克林普森小姐,當僅僅是因為我們只執著於我們自己專橫跋扈的想法,他們使我們去懷疑那些無辜的人時,人類的驕傲和自負令人驚訝地展現出來。可憐的惠特克小姐!她經歷了非常可怕的日子,但是被證實——完全被證實了,這件事里沒有什麼奇怪的,而且我希望那個年輕人應該為自己感到羞恥。」

「關於此事可能會有兩種想法,默格特羅伊德小姐。」

皮斯古德夫人說,「我想什麼說什麼,克林普森小姐,我認為應該作個調查。直到目前為止,我相信卡爾醫生是位很能幹的年輕人,當然他不是那種老式的受老年人歡迎的家庭醫生。很遺憾,好心的菲利特護士被送走了——那個女人福布斯連頭痛都對付不了——用我兄弟有力的話說。我認為她不了解她的工作,而那是事實。」

「福布斯是一位很有魅力的人。」默格特羅伊德小姐突然說,因為被稱作上了年紀而臉氣得發紅。

「有可能是,」皮斯古德夫人反駁道,「但是你不能避開一個事實,一天她把九粒甘汞錯當成了三粒,自己幾乎被毒死,是她自己告訴我的。她既然出了這個錯,那麼在別的地方她也會出同樣的錯。」

「但是道森小姐沒有被怎麼樣,」默格特羅伊德小姐說,「而且無論如何福布斯護士的心思是在患者身上,而不是放在跟醫生調情上。我一直認為卡爾醫生對她懷有怨恨,因為她佔了他女朋友的位置。沒有什麼事情比讓她陷入困境更令他高興的了。」

「你不是在說他拒絕提供證明,造成那麼多麻煩僅僅是讓護士煩惱吧,當然沒有醫生敢那樣做。」克林普森小姐說。

「當然沒有,」皮斯古德夫人說,「有一點理性的人都不會去想一下的。」

「非常感謝,皮斯古德夫人。我確信——」

「我怎麼想就怎麼說。」皮斯古德夫人說。

「我很高興我沒有這種不仁慈的想法。」默格特羅伊德小姐說。

「我認為對於他們的慈善你們的觀察還不夠。」皮斯古德夫人反駁道。

很不幸,此時此刻,因為氣憤,默格特羅伊德小姐在錯誤的針上一擰,立刻漏掉了二十九針。教區牧師的妻子從遠處聽到了吵鬧聲,端著一盤烤餅匆忙過來,並帶來一點愉快的氣氛。對她來說,克林普森小姐頑固地堅持她生活中的使命,提出了惠靈頓大街房子的問題。

「哦,我確信我不知道,」特雷德戈爾德夫人回答說,「但是惠特克小姐剛好到。到我這裡來了,我把她介紹給你,你們可以聊聊。你們會彼此喜歡的,她是位熱心的人。啊!皮斯古德夫人,我丈夫急於和你談談有關少年唱詩班聯誼會的事,他現在正在和芬勒特夫人討論此事。不知道你是否能來告訴他你的想法?他很看重你的想法。」

就這樣,這女人機智地離開了這些爭論者,把皮斯古德夫人安全地託付給牧師照顧,然後把克林普森小姐拉到茶桌旁的扶手椅上。

「親愛的惠特克小姐,我所以讓你認識克林普森小姐,她是你的近鄰——住在納爾遜大街,我希望我們能說服她做我們大家的鄰居。」

「那太好了。」惠特克小姐說。

瑪麗·惠特克給克林普森小姐的第一印象是聖沃尼西默茲的茶桌旁根本就不是適合她的地方。她外表俊秀,面部特徵明顯,一副沉靜的充滿權威的神色,她是那種在市政府里工作的十分出色的人。她沉著冷靜,外表討人喜歡,衣著瀟洒得體——雖然沒有男子氣,但樸素的外表使她失去了一種靚麗。克林普森小姐一直住在一些沉悶、便宜的公寓里,經歷了女人長期的憂鬱、挫敗的痛苦後,她已經可以放棄在她頭腦里形成的那個模糊的理論。這是一個沒有什麼熱情激昂的天性,因為受到和一位老女人打交道的束縛而急於獲得自由,在青春逝去之前找到配偶的人。她非常了解那個表情——她從「你好」這個聲音中一眼就可以準確地看出這一點。但是看到惠特克漂亮的眉毛下的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她突然感覺似曾相識,雖然忘記了何時何地,但她確實看到過那種表情。她口若懸河地談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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