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躲在閣樓上的人

四時半過後不久,劍持探長等人帶著安孫子開吉普車來了。站在鐵門前,這名殺人嫌犯以滿懷感慨的眼眸環顧四周,但是在探長催促下,只有繼續往前走。或許因為雙手被戴上手銬,動作顯得有些遲鈍。由於他本來鬍鬚就很濃密,此刻兩鬢角和下顎如墨一般黑,反而不會顯得很憔悴狀。

三個人來到正面玄關前時,由木刑事出來迎接,他的背後跟著牧、黎莉絲和日高鐵子。

安孫子一向容易臉紅,面對這種情景,也馬上臉紅了,轉過臉。

「啊,看起來精神不錯呢!」黎莉絲似要打破尷尬氣氛般,高興的說。

安孫子臉更紅了,並未轉過臉來。

「真的呢!太好了。」日高鐵子也表示同感。但是,見到他的手,瞬間,表情轉為沉痛,「嘿,居然戴上手銬!」

「好可憐!由木先生,能解開手銬嗎?」黎莉絲很同情似的望著刑事,問。

「不行!他是情節重大的殺人嫌犯。」由木刑事臉上毫無笑容的回答。

黎莉絲不滿的轉頭面向探長,激烈抗議:「至少在這裡應該解開手銬吧?見到同學被那樣對待,我們很難過的。」

「你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劍持探長好像有些困惑,「不過他是重要的嫌犯,我們沒辦法答應,否則萬一逃亡……」

「可是,探長先生,」黎莉絲迅速介面,「已經拍照和採取指紋了,不是嗎?那麼,他豈非無處可逃?我想,安孫子一定也不會替你們造成困擾的。」

日高鐵子同樣熱心的說服,連本來沉默不語的牧都開口,於是探長和陪同前來的警察似皆同意讓步了。

「那麼,這樣好了,我們需要一直能監視著安孫子,所以只能同意他在這丁香庄內部自由行動。」

「太好啦!」

「但是,」探長瞪視黎莉絲,嚴肅的說,「不能夠解開手銬。」

「嘿!」

「沒辦法,彼此都讓步了。」一旁的牧打岔。

和愛講話的女性們相比,他算是很安靜了,因此儘管同樣發言,他的意見比較容易被接受。結果,安孫子雖仍戴著手銬,至少已能夠在丁香庄內自由行動。

「相對的,我們是相信安孫子不會做出愚昧行為而答應讓他自由行動,所以希望他切勿悖棄我們的信任,你能發誓嗎?」

「可以。」安孫子冷冷地答應。在同學們替他交涉之間,他簡直像事不關己般漠無表情的盯視牆壁。

三位男人一齊開始脫鞋時,黎莉絲急忙拿出三雙拖鞋,排放在紅地氈上。

戴著手銬的安孫子無法維持身體平衡,步履有些踉蹌,立刻,鐵子迅速伸手扶住他。

牧退後一步,倚著牆壁。雖然他並未有什麼動作,但是凝視著這位殺人嫌犯的眼眸並非冰冷。

安孫子可能預期他們會敵視自己吧!照理對於熱情照顧,又伸手扶自己的對方,應該表示感激才是,不過他的個性本就倔強,因此無法坦然接受,亦即,不管任何事,他都有著與常人不同的彆扭反應。

另一方面,牧他們之所以不憎惡安孫子,主要也是由於他和世間常見的殺人事件兇手不同,而是自己的同學吧!

憎恨安孫子而未露面的只有妻子被殺的萬平老人,事實上他今天早上風濕性關節炎的老毛病惡化,已沒辦法下床。

「對了,鐵子,今天的晚餐要吃什麼呢?」黎莉絲馬上討論晚飯的事。

「這個嘛,有這麼多人,而且又是我們最後的晚餐,吃點好東西吧!同時也燒熱水,大家好好洗個澡……」

「這兒沒有高級的肉類,還是吃魚吧!」

「也對,不趕快去買不行。」

「好,我們請牧騎腳踏車到車站前採購。」

聽到兩人的對話,安孫子眉毛一挑,回頭,臉色遽變:「最後的晚餐是怎麼回事?」

他可能認為是在諷刺自己。

「啊,不是講你哩!我們明天就要離開這兒回東京了。事件已結束,一直留在這兒也不是辦法。」

安孫子的怒氣消失了,雙肩無力下垂,落寞的喃喃自語:「是嗎……」

他和這幾個人絕對算不上情投意合的好朋友,甚至經常發生齟齬,但是一旦知道大家要回東京,很明顯感受到被孤單留下來的寂寞!

「我要去房間休息了。」他淡淡說完,拖著沉重的步伐爬上樓梯。

探長抬頭望著他矮小的背影,不久,回頭對由木刑事說:「能夠從窗戶逃走嗎?」

「不會的,只要戴著手銬,絕對逃不掉的,我擔心的倒是他會自殺……」

「放心!他很得意我們不能推翻在茶杯上做記號的論點,所以如果二條義房完全拆穿他的詭計之後,倒是必須注意防範,現在他並未絕望,不會的。」

劍持探長充滿自信的口氣似一舉祛除由木刑事心中的不安,於是放心的當先進入客廳。

守靈夜的坐墊已收拾得乾乾淨淨,房間中央像以前一樣擺放著鋪厚布的大圓桌和披紗椅套的安樂椅。劍持探長深深埋坐在椅子上,掏出香煙,點著,津津有味地抽著。

兩位女性開始在廚房削蔬菜皮。牧至車站前的魚攤採購。丁香庄似已溶入靜寂之中,只有從廚房持續傳來輕微的切菜聲。

劍持探長把不知已是第幾枝煙在煙灰缸里捺熄,似怕吵到別人般低聲喃喃自語:「安孫子很安靜,會是睡著了嗎?」他低頭看看手錶,「二條應該快到了吧!」

「不,還早。他說過六時半才會到車站。」

「是嗎?那麼還有約莫一個鐘頭左右。依你之言,他好像非常有自信,但是,究竟是如何解開謎團呢?人嘛,真的不能只憑外表論斷,像那種人竟然有推理才華,實在太意外了。」

兩人繼續聊著二條義房的事。

牧買魚回來了,不久,廚房傳來油炸的聲音,同時香味也飄散至客廳,讓已飢腸轆轆的刑事們更覺得餓了。

「怎麼辦?要等二條來了再吃飯,或是我們先吃?」日高鐵子出現在客廳門口,問。

「我們倒是無所謂,不過若要一塊吃飯,應該等二條先生,他應該快到了。」說著,由木刑事瞥了一眼手錶。

面對二條那倨傲無禮的臉孔,吃起來一定很難下咽,但總不能說要先吃吧!

鐵子離去後,餐廳響起擺碗盤的聲音,不過也很快就靜止了。

「真慢呀!」六時四十分過後,劍持探長開始焦躁不安了。並非只是急於想解明事件的真相,同時也基於想要快些填飽肚子的現實欲求。

「確實是遲了些。」由木刑事搭腔的途中,忽然抽動鼻子,臉上浮現詫異的表情,「咦,什麼東西燒焦了?」

探長也張大鼻孔用力嗅聞。沒錯,是木材的焦味!

「好像是由廚房那邊傳來的,如果失火就糟了,裡面沒人嗎?」

由木刑事走到客廳門口,望向走廊深處,卻仍不放心,繼續走向廚房。但是,已經餓扁的劍持探長別說站起來,連講話都懶懶的,肥胖的身體靠著椅背,眺望暮色已濃的庭院花壇上的美人蕉。

不久,由木刑事回來了,進入客廳,停住,按下牆壁的開關,開燈。

「怎麼回事?」

「沒什麼大不了,只是燒洗澡水的爐口有木材掉出來,那邊是水泥地面,沒事……但是,二條到底在拖延什麼呢?肚子餓得快受不了了。」

「會是列車誤點嗎?」

「有可能,我向車站查詢。」

他並不胖,動作輕快,馬上站起身來至走廊打電話,不久,邊叨叨念著邊走回來。

「列車準時抵達的,如果搭那班列車,早就已經到這兒了。」

「下一班呢?」

「二十一時十分到站,還早得很哩!如果晚一些從東京出發,應該打通電話講一聲嘛!現在害我們都快餓死了。」由木刑事怏怏地說。

二樓的人們似也因二條遲到而忍耐不住,黎莉絲下來,問:「是否不等他呢?」

劍持探長和由木刑事當然沒有異議。

「那麼我們立刻準備,再等五分鐘就能開飯了。」黎莉絲進入廚房,很快的飄來飯菜的香味。

瞬間,刑事們彷佛復甦過來般的嘆口氣。

五分鐘後,正式開始吃晚飯。

餐廳里,手銬被解開的安孫子左右坐著三位警方人員——劍持探長、由木刑事和另一位警察。如果安孫子有什麼異常舉動,這三個人馬上就得承擔責任,所以他們不得不一面看著盛料理的盤子,一面監視安孫子的動作。

但是,安孫子本人卻毫不在乎刑事們的反應,似因為雙手恢複自由而很高興,拚命動著刀叉大口進食。

和他們面對面的三位男女學生,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呢?明天就要離開丁香庄,儘管這一星期來連續發生不愉快又可怕的事件,應該也有各種各樣的回憶吧?或許他們邊品嘗料理滋味,同時內心也在搜尋這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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