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5章 紅色削筆刀

客廳外傳來有人用力敲門的聲音。眾人均轉頭望向門板。

「請進。」刑事說。

方才那位護士一手抓住門把手,三言兩語的說:「病患的情況危篤了,各位雖在談話,還是請馬上過來一下。」

「那可真糟!各位,請趕快。」刑事說著,隨即站起身來。

四位學生的臉孔一瞬化為蒼白,其中,安孫子的臉頰不住痙攣。

護士站在房門前,靜靜開門。醫師右手拿著已空的注射針筒,注視紗縷女的反應。

「沒救了,大概只能再撐個五分鐘吧!通常砒霜中毒應該能夠撐一段頗長的時間,不過她似乎心臟功能不太好,因此只剩時間問題了。」醫師以毫無顧慮的聲量說。

眾人看到他那似已認定瀕臨死亡邊緣的紗縷女不可能聽得見他所說的話之態度,都覺得內心模糊抱存的一線希望也崩潰了。

紗縷女的頭深深埋在枕頭中,像已度過痛苦時期,持續陷入昏睡狀態。

牧、黎莉絲、行武和安孫子皆團團圍在她枕邊,默默凝視她的臉龐。四位男女臉上皆浮現憂傷的表情,痛心疾首凝視著紗縷女眼看就要被吹滅的生命之火。

刑事對床上的犧牲者簡直漠不關心,似彼此已商量妥般的靜靜注視著牧他們幾個人的臉,但是,儘管刑事們的視線何等銳利,終不可能自他們的表情上分辨出究竟兇手是誰!

醫師判斷只剩下五分鐘的生命,不過卻稍微有些許偏差,因為三分鐘後,紗縷女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醫師和護士大概都已盡了全力,並未顯得慌張,只是靜靜的告知眾人紗縷女的靈魂已經升天。而,紗縷女臉頰上殘留的些許生動色彩也似在那一瞬間忽然被拭掉了。

就這樣,兇手成功的遂行第二次殺人行動。

護士以白紗布蓋在紗縷女臉上的同時,牧開口了。

「喂,非找橘回來不行!」

「沒錯,必須立刻通知他。」

「話是這樣沒錯,但是必須先想好怎麼措詞才行哩!」

「何不說是急病發作呢?譬如正在吃飯時噎到,請醫師來急救……」

「不錯,這樣可能比較好。」

牧、黎莉絲和行武聚在一塊商量,但是安孫子卻未加入,由窗口俯瞰庭院,好像在考慮什麼事。他分配的杯子里摻有砒霜,使他陷入較任何人更不利的立場,也難怪平日傲岸不遜、走路時刻意抬頭挺胸的他,好似遭受嚴重打擊般無精打采。

安孫子可能意識到執拗集中自己臉上的視線吧?回頭一看,劍持探長鋒利的視線正盯著自己,慌忙心跳加劇的轉過頭,脖子一帶泛現紅暈。

「喂,安孫子,你找過哪邊?」牧問。

安孫子鬆口氣的望向牧:「下游,河川兩岸約三百公尺。」

「沒有遺漏什麼地方嗎?」

「不可能!他穿天藍色襯衫、白短褲,一眼就能見到的。」

牧撫摸下巴,沉吟不語,之後,望向尼黎莉絲的胖臉:「黎莉絲,橘的確是說要去河川下游釣魚嗎?」

「是呀!那邊有一座弔橋,對吧?他說要去弔橋的下游釣魚呢!可是,如果沒在那邊,會是去哪裡……」

「釣魚者會為了找尋魚的聚集處移動,也不見得說要去下游釣魚,人就一定在下游。」

「話是這樣沒錯……那麼,你和我再去下游找找看,安孫子和行武則往上游去找。」黎莉絲當場下決定。

安孫子和行武互相瞥了一眼,不過並未反對。不久,四個人分成兩組離開丁香庄分別往河川上下遊走去。

四位學生離去後,瞬間,室內一片靜寂。

「如果要解剖得趁早,畢竟現在的氣溫還很高。」醫師提醒。

「我會馬上連絡,鑒定人員和其它刑事們大概傍晚之前就會趕抵,能等到那時候嗎?」

「這個嘛,拖太久是不行,但是到傍晚應該不會有問題吧!依我判斷是砒霜系的毒物所引起之中毒,不過是否正確則需等專家前來。還有,若未經過分析,很難確定是砒霜(砷)化合物中的哪一種毒物引起的中毒,可能要花一些時間了。」醫師邊說邊消毒手指,將皺巴巴的破舊醫事包拖過來打開,收拾診療器具。

之後,留下護士一個人處理屍體,醫師和探長下樓,進入客廳,刑事則奔向派出所負責連絡事宜。

客廳內的兩人津津有味喝著萬平老人送來的濃茶。醫師不必說,連探長也對屍體毫無感覺,不會因為才碰過屍體就感到喝不下茶。

「啊,這杯茶內總不至於摻入砒霜吧?既然是無臭無味,可就難防了。」喝了兩口,探長像是忽然注意到這點,慌忙將茶杯置於桌上。

「哈、哈、哈,別擔心。我想兇手所用的毒物應該是亞砒霜(二氧化砷),雖會溶解於可可中,不過若碰上茶或咖啡之類含有單寧之物就不易溶解,只要上面沒有浮現白色粉末,就可以放心了,哈、哈、哈!」

醫師似對沉默寡言的探長此刻慌張的態度感到好笑,手掌按住肥突的腹部,不停大笑。

但是,醫師的笑聲停住後,整棟屋子又陷入靜靜的死寂中。

探長一面凝視著茶杯底部,一面默默思索。砒霜(二氧化砷)的砷會溶於可可,卻不溶於咖啡,那麼,假定紗縷女不是討厭咖啡,應該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不幸,因為如果咖啡表面浮現砷的白色粉末,她也會覺得可疑而不喝才對。當然兇手可能會採取其它手段要她的性命,卻至少不會死於這種狀況。

兩人又稍微討論有關砒霜的話題時,護士下樓了。醫師馬上站起身來。

雖是剛處理過令人不愉快的工作,護士臉上毫無暗郁的表情。對這位護士而言,處理屍體似乎就與畫家繪畫、音樂家彈奏樂器並無兩樣。

一想到她那小麥色的肌膚內部某處隱藏著這種如鋼鐵般又粗又硬的神經,探長既覺得驚訝,也有些呆然的送兩人出了門外後,又再度回客廳。

在暮夏的陽光照射下,庭院的美人蕉紅得如燃燒般眩眼。探長用力眨眼,移開視線望向花鐘。圓台上,三角形黑色指針指著午後的時刻,接著視線移向露台最邊緣的童子雕像。

那是赤裸的三個男孩以雙手捧著酷似臉盆的水壺朝外側鼎立的雕像,只不過探長本來就不太有鑒賞美術品的心得,無法明白這些白色的水泥雕像究竟具有什麼樣的價值。他只是臉上浮現「有錢人的興趣實非我們這種人能懂」的神情,凝視著這些無趣的雕像。

但是,看後來會發生那樣可怕的事件,或許會令人想像,探長會將視線集中在雕像上,也許是眼眸里掠過一絲見不到的蛛絲馬跡影像吧!

——這麼慢!

探長喃喃自語,望著手錶。已經四時過兩分了。他很希望能和那位機敏的刑事檢討一下已發生的事件,但是這項希望卻被迫延後了——因為事件急驟發展,並未給他空暇。約莫十分鐘後,刑事回來了。之所以多花時間,乃是因為他向浦和的縣警局詳細報告內容,並調動法醫和鑒定人員趕來。

之後,兩人默默喝茶。天氣悶熱時,喝熱茶是最為解渴消暑的聖品。由木刑事翻開記事本,整理剛剛問話的內容。有殺害紗縷女動機的是以下三個人,他列表以助理解——

寫妥後,由木刑事拿給劍持探長看。但是,探長只瞄了一眼,說:「每個人都有動機,不過,是否會為了這點不滿而殺人卻是疑問……」

「是的。另外,從兇手準備了砒霜來看,應該是有計畫的凶行,因此真正動機何在就令人猜不透了。」

「目前較有趣之點,亦即能作為參考的是,誰有下毒的機會。」劍持再度望著記事本,「那麼,就只有安孫子宏了。若摻入粉末狀的砒霜,因為會浮在表面引起懷疑,不過若先將溶解的砒霜放入滴管內,再乘機偷偷摻入,就不會被察覺。」

「我也注意到安孫子,總覺得他好像有某種欲求不滿,亦即,自以為很有能力想飛上枝頭,卻又因未逮而躁進不安。」

「不錯。」

「我猜測這次的兇手很可能是精神異常之人,每次殺人皆留下代表順序的撲克牌,這不是正常人所為。」

「兇手有正常的嗎?」胖探長微笑地指出刑事失言之點,「有人曾說過,假如學生之間有殺人兇手存在,追究動機毫無用處,因為兇手絕對精神異常。不過,會連續殺人就令人無法置信了,再說最近連電影也無這樣的情節。」

兩人似在享受平靜的一刻般交談。在劍持尚未調往縣警局之前,兩人皆是在大宮警局吃同一鍋飯,因此有極深的交情,也互相了解。

就在由木刑事想說什麼時,玄關外面響起凌亂的腳步聲,然後行武臉色蒼白的出現於客廳門口。雖然平時就顯得蒼白,但是此時簡直就像引起缺氧症的心臟病患,連一絲血色皆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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