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4章 砒霜

「抱歉。」玄關外響起男人渾厚的聲音。

在客廳里踱圈子的安孫子立即衝出玄關外。

玄關前站著鼻下蓄留鬍髭的圓臉中年紳士,偕同腋下挾著皺巴巴醫事包的白衣護士,門外可見到似是醫師駕駛前來的綠色可樂娜汽車。

「聽說有急症病患,我們匆匆趕來……」

「是的,癥狀很嚴重。請這邊走。」

安孫子臉上浮現鬆口氣的表情,擺好兩雙拖鞋時,萬平老人和黎莉絲快步跑過來了。

黎莉絲一把接過護士手上的醫事包,走在前頭帶路。安孫子將醫師的巴拿馬帽掛在衣帽架後,緊跟在後。

坐在紗縷女身旁凝視她的牧數人,見到醫師進入,慌忙站起,但是,仍很有禮貌的致意後,讓座。

「我去拿臉盆。」黎莉絲想走出走廊。

醫師阻止她,打開護士遞上的消毒器蓋子,用沾著酒精的脫脂棉迅速且仔細的擦拭過手指。

護士以熟練的動作脫掉病患鈕扣,準備敞開胸前。

「我們迴避一下吧!」說著,牧和安孫子一同出了走廊。

安孫子很擔心似的凝視靜靜關閉的房間,始終一言不語。

牧也相同,默默咬著小指指甲。

不久,萬平老人端著盛放熱水的臉盆上樓了,知道醫師已開始診斷後,神情凝重的呆立門前。

三位男人異常熱心的凝神靜聽室內傳出的輕微聲響。

急救約莫有十分鐘之久吧?門開了,黎莉絲表情僵硬的探頭出來,說:「進來……」

踏進房內的瞬間,牧和安孫子都敏感的察覺到,病患的生命已接近絕望。紗縷女眼眸半睜,夏天用的毛巾被拉蓋至下顎,似已完全失去意識了。

「醫師,情形如何?」牧問。

醫師瞥了床上一眼,蹙眉,輕輕搖頭,用萬平老人遞出的臉盆里的熱水洗手,仔細以毛巾擦乾後,將醫事包推至一旁。

桌上散亂放著聽診器和幾支注射針筒。

「很明顯是中毒!不管你們同意與否,身為醫師的義務,必須報警才行。麻煩你去一趟派出所找和田。」等萬平老人離去後,醫師重新望向這幾位男女大學生,「派出所距這兒不遠,只要打一通電話通知警局,刑事們應該很快能趕到,所以在那之前我希望能得到預備知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因事關重大而緊張的醫師,同時似也對病患如何被下毒有很大的興趣,他熱心聽完牧的說明後,抬起臉,問:「那個盛可可的茶杯完整保存了嗎?」

「有,已經請萬平老先生保管了。」

「很好,但是,能讓我看看嗎?」

花子馬上拿來茶杯,醫師接過,用小指指尖沾些可可在鼻尖聞嗅,接著沾一點在舌頭上分辨味道,之後,低聲說:「依癥狀判斷已大致可明白是砒霜系列的毒物,這種東西無臭無味,任何人都不會去注意到。」

牧、安孫子和黎莉絲彼此對望,眼眸皆似迸射出火花般,安孫子正想開口說什麼時,門開了,行武進入。

「呀,辛苦啦!」

行武似未聽見黎莉絲慰勞之言,快步走近床邊,望了一眼後,也沒問醫師任何話,漠無表情的退到房間角落,但是,當他的視線停在牧的口袋中露出一截的撲克牌時,立刻浮現驚異的表情。

「喂,那張撲克牌是怎麼回事?」

「放在信箱里的,是黑桃但是,。」牧似想試試看行武會有何種反應,語尾加重的說。

「目前這種情況下,請別開玩笑。」行武馬上狠狠的說。

「我沒開玩笑,這是事實。」牧靜靜回答。

醫師不懂行武為何如此反應,蹙眉,責怪似的抬頭望著他。

行武察覺了,慌忙想改變話題似的問:「橘呢?」

「尚未回來,可能在哪裡釣魚吧!」

「找過了嗎?」

「我去找過了,卻怎麼也找不到人。」安孫子冷冷的回答。

行武反唇相稽。「大概是找的方法不對吧!」

「何不大家分頭去找呢?未婚妻變成這樣之下,還悠哉的釣魚,搞什麼嘛!」黎莉絲氣憤的說。

黎莉絲的話沒錯,在此之前,眾人都過度關心病人的狀況而未考慮到,事實上,必須盡軌把橘找回來,讓他陪在未婚妻枕畔才行,否則,紗縷女未免太可憐了,而作夢也想不出會發生這種事的橘同樣很可憐。

四人出到走廊,決定好尋找的路線時,發現入口大廳有人來訪,同時傳來男人的聲音,其中一人一聽即知是萬平老人,而,另外一人的聲音也很熟悉。

「好像是上次那位刑事……」安孫子的聲音接近尖叫。

「怎會來得這樣快。」牧的神情也不安了。

不久,走在前頭上樓的人果然是那位刑事,他背後跟著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

刑事已和大家熟識,輕輕點頭招呼後,輕拍行武肩膀,說:「果然如你所猜測一樣,對不?」

進入房內,兩位男人似和醫師談論一會兒,之後,帶著些許緊張的表情走出,對幾位男女學生說:「請到前幾天使用的客廳,有一點事向各位請教……」

同時,不等眾人回答,立刻催促大家下樓。

客廳圓桌上仍放著西洋棋盤,盤上擺著棋子。剛剛正在對弈的行武和安孫子因驚訝而站起的椅子,以及紗縷女痛苦掙扎而碰倒的椅子,還是保持原狀。

男女學生們彷佛正凝視古戰場的觀光團一般佇立門口。

「你們在那邊等一下。」刑事和另一位男人在門口處制止眾人進入後,好像要記下現場情景般以銳利的視線一面望向客廳四處,一面看著圓桌四周。

「可以了,請找位子坐下。啊,椅子不夠,沒辦法,我只好坐這張不祥的椅子了。」刑事在紗縷女坐過的椅子坐下,盯視眾人蒼白的臉孔。「坦白說,為了調查上次那位燒炭男人離奇死亡的事件,劍持探長一行人由縣警局前來,我正陪他們在派出所休息,園田老人來了,所以立刻趕過來。我幫各位介紹,這位是劍持探長。」

探長坐著不動,一顆大頭朝眾人點了點打招呼。學生們也同樣坐著回禮。探長是身材魁梧、身高將近六尺的人物,雙手像捧著突出的小腹,感覺上頗有威嚴。

「聽說信箱內被丟入黑桃但是,的撲克牌,在誰那裡?」

「我。」牧從口袋裡掏出撲克牌置於桌上。

刑事也從自己口袋拿出扣押為證物的黑桃A,互相比對後,遞給探長。

「兇手很明顯終於進行第二次殺人……對了,沖泡可可的人是誰?」

「是松平小姐,亦即是她自己沖泡的可可里被摻毒。」安孫子宏當場回答。

「自己沖泡的?」刑事的表情似很意外,「總不會是自殺吧?」

「也可以認為她是自殺的。」安孫子很認真的說,「當然這只是我的想像,不過,我推測也許殺死那位燒炭男人的正是紗縷女。」

「哦,這是新的推論呢!但是,當時她不是和橘先生一同散步嗎?」這時,刑事才發現橘不在場,問,「咦,橘先生呢?」

安孫子沒回答,急促的開始說明自己的推理:「可是,刑事先生,紗縷女和橘是否始終在一起,並未深入求證過,對不?兩人正在散步時,紗縷女忽然見到走在懸崖邊的尼黎莉絲,而之所以會認為是尼黎莉絲,當然是因為燒炭男人身上披著她的風衣,才產生誤認。

「對於尼黎莉絲,紗縷女可能有著我們所不了解的行兇動機,因此她找了適當的借口離開橘,暗中接近尼黎莉絲,將對方推落崖下,又丟下黑桃A的撲克牌後,才若無其事的回到橘身旁……

「橘完全對松平紗縷女著迷,更不可能想到她是兇手,也應該不會注意到她會利用短暫的時間殺人。不過,也可以認為他是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甘願當幫凶。」

「或許吧!你的看法相當有趣。」刑事的褐臉上浮現微笑,說。

另一方面,劍持探長仍沉默無語。

「這麼說,松平是預期終有一天會被發覺,而決心在受司法審判之前自殺?難道無此種可能?」

「而且故意在信箱內投入黑桃但是,?」刑事以不能同意的表情反駁。

「那是因為……其實只要分析兇手的心理即可了解的,亦即不希望被知道自己是殺人者,尤其不希望被自己心愛的橘知道,因此才會有必要偽裝成自己是第二位犧牲者。」

由木刑事尚未回答,行武打岔了:「自殺的論點雖可以成立,問題是,那樣的話,豈非也能認為是過失致死?她想殺尼黎莉絲之點,由誤殺燒炭男人事件即可明白,但是,第二樁事件中,喝可可的人只有松平紗縷女和尼黎莉絲兩人,計畫殺人的紗縷女當然會事先準備毒藥,在廚房內將毒藥摻入尼黎莉絲的杯內,再將多餘的部分衝掉,畢竟若不丟掉毒藥而隨身攜帶,事後被搜出就麻煩。」

刑事輕輕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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