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聖阿隆素 普通的土塊

槍聲只有一發。我和阿格妮絲飛身跳離座位,在滿是玻璃碎片的地上卧倒。

莫傑拉上校的反應,可以說是貼身保鏢的極好範例。他挺身如盾牌一樣,擋在將軍的面前,然後將輪椅推到牆壁的死角之中。接著,他又翻滾到窗邊,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暴露在對方的槍口之下,一邊拱起身子,放下了百葉窗。

「在我說好之前,大家都不要動。」上校拔出散發著黑色光芒的手槍,指示全體在場人員。

我由於槍聲造成的耳鳴,聽得不大清楚,不過從他的動作和語氣來看,應該是這麼個意思。大佐拉開槍的保險,從百葉窗的縫隙之中,偷偷觀察外面的狀況。

沒有第二發子彈!……

我的耳朵中,終於又恢複了平靜。管家帕布羅趴在地上,反反覆復地在頭上畫著十字。大概他畫了十來次後,上校終於嘆了一口氣。軍裝下緊繃的肌肉,也緩緩地鬆弛了下來。

「這傢伙逃得夠快。」也許是正好和我對上視線,這句話上校是用英語說的。

面對牆壁抱著頭的帕斯特拉米將軍,謹慎地從自己的胳勝肘下面,觀察著周圍是否平安無事。

「已經不用擔心了。」莫傑拉上校安慰著將軍,一邊將槍的保險重新關好。

聽到槍聲的僕人和保鏢們,一股腦地衝進了房間。上校用西班牙語說明了狀況,一邊叫著每個人的名字,給他們下達了指示。應該是叫他們加強建築周圍的警衛,追蹤狙擊手的下落吧。

僕人們離開房間以後,上校將槍插回槍套,從軍裝的口袋裡掏出手機。他播了一個存在手機里的電話號碼,用西班牙語飛快地說了一通話。

「他這是在要求軍方司令部,緊急增派人員。」阿格妮絲小聲地將電話內容告訴我。在向總部通報完畢後,上校又給安全哨卡掛了電話。

「他說禁止任何車輛外出,全部都要攔下。你受傷了嗎?」

我倒是沒有什麼事,但是阿格妮絲被玻璃碎片劃破了手指。

「小傷啦。」她把出血的手指,放進嘴裡舔了舔,「你看,止住了。相比之下更叫人挂念的是……」

「閣下,您有受傷嗎?」終於回過神來的帕布羅,急忙確認主人的安危。

將軍有些不耐煩地將輪椅調了個方向,擦了擦額頭上冷汗。他掃了一眼我和阿格妮絲的臉,目光最後停在了錄音筆上。意識到錄音筆還在工作,將軍挺了挺身子。

「不要慌張,帕布羅。」將軍用英語說道,「我沒事。」

「但是,閣下……」

「你是擔心我的心臟嗎?不用擔心這種小事!……我可是曾冒著槍林彈雨,站在革命軍最前線的男人。就算年紀大了,也不會像個膽小鬼一樣,就因為一發子彈而膽戰心驚。在考慮到我的安危之前,你難道不應該更先擔心,來自外國的客人們嗎?」

「我們都沒事。」阿格妮絲抖掉衣服上的玻璃碎片,開口道,「比起我們,應該先確認加爾班卓總統的安全才是。」

「費德里柯的安全?為什麼要確認他的安全?」

這冷漠的回答,讓阿格妮絲皺起了眉頭。她緩緩地搖了搖頭,用一種責備的眼神盯著將軍。

「果然都是編的。請你看看小推車上。封有總統的血與名字的人偶,都巳經變成兩截了。將軍要是相信那荷·耶庫的詛咒的話,為什麼還能如此心平氣和?」

「夫人,我不得不向你道歉。」將軍像是很享受這段對話般,黑色的臉上,浮出了一個微笑。「的確,我對你們說了謊。但是希望你們不要誤解。我從來不認為那荷·耶庫的詛咒是一種迷信。我所說的謊言,其實是這裡的這個人偶,不過是普通的土塊罷了。」

「普通的土塊?那麼,這個人偶是……?」

「仿造著真正的人偶,做成的仿製品而已。封有費德里柯的血與名字的人偶,當然藏在一個更加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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