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紐約 難以置信

文森特·凡·高的自畫像和背面的《吃土豆的人》,和我在大都會見到那張,沒有任何差別。更叫人混淆的是,居然連畫框都是一模一樣的。

哪一個是凡·高的真跡,哪一個又是精心仿造的贗品,外行根本就看不出來。

我拿出從美術館的紀念品商店,買來的凡·高畫冊,和平時常用的放大鏡,對畫進行研究,但是一直到太陽落山,也沒看出任何名堂來。奧斯特·安德魯的話究竟是真的,還是用來欺騙我的手段呢?再不得出個結論,那可就不行了。

我放棄了自己研究,將畫作裝進行李箱中。然後打扮成一個周末,要去外地度假的上班族出了門。我走到72街區站乘地鐵,經過時代廣場,到達位於第42街區的大中央車站。出了站,我確定沒有人跟蹤我後,叫了一輛計程車。到達格林威治村的時候,已經差不多7點了。如同約定的一樣,蘇珊早早地關了店門等著我。

「我都快餓死了!」蘇珊性急地叫道,「讓我們趕快收拾完那張畫,出去吃點什麼吧。」

「這傢伙可沒那麼容易就能收拾掉。也許先叫點什麼能填肚子的東西比較好。『大師比薩』的特大號海鮮比薩怎麼樣?」

蘇珊略顯得有些不服氣,然而,看到我絲毫沒有改主意的樣子,也沒有抱怨太多,就打了外賣電話。

「比薩送來後你去拿。我估計要和草帽土豆們,忙活好一會兒呢。不管怎麼說,能讓我看看那張畫嗎?」

我打開行李箱,將用今天的《紐約時報》包起來的畫遞給了蘇珊。

打開包裹的瞬間,蘇珊的表情突然變了。茶色眼睛變得銳利,肩膀也緊縮了起來。她慌慌張張地將展開的報紙,又折回原樣,文森特·凡·高的臉被蓋住之後,她才用喘息般的聲音低語道:「這是什麼,傑克?太難以置信了!」

蘇珊拿著畫,去了店鋪後面的辦公室,我被關在外面。比薩送來後,我隔著門叫了她幾聲,她也都沒有回答。

我嚼著比薩,將揉皺的《紐約時報》撫平,開始讀關於正在訪美的俄羅斯外交特使的報道。俄羅斯政府里有頭有臉的伊萬·扎里·加利斯基特使,在出席聯合國總部的重要會議後,將前往華盛頓參觀訪問白宮。

扎里·加利斯基特使最為自豪的愛好,似乎是收集武器與盔甲。《紐約時報》的專欄記者,甚至用了「俄羅斯輪盤賭」這樣的標題,發表了一篇聲討他貪得無厭的文章。

我認真查看了伊萬·扎里·加利斯基特使,在紐約期間的行程安排,一邊計畫著明天的工作,一邊將特大號比薩的空盒子,塞進了行李箱。

兩個小時後,辦公室的門終於打開了。蘇珊帶著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走了出來,二話不說抓起已經冷掉的比薩,就大口吃了起來。看來她太熱衷於鑒定,把肚子餓了的問題,早拋到了九霄雲外。

「我可叫了你好幾次。」我說,「結論呢?」

「畫框是廉價的仿造品。雖然和大都會美術館裡,看到的一模一樣,不過這瞞不過專家的眼睛。絕對是急急忙忙趕製出來的假貨。」

「原來如此。那麼,最重要的畫呢?」

「我不知道!」蘇珊一反常態,有些底氣不足地說,「搞不好真如你所說,大都會美術館裡的才是贗品。雖然我覺得,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就算這張是贗品,那麼它的作者,也絕非普通人物。這完美的筆觸,和凡·高本人,幾乎沒有差別,讓製作年代不同的兩張畫,看起來完全就是一樣的。而且顏料的經年劣化,或者是表面的傷痕,看起來也非常自然。這不是我這種水平的人,就能夠鑒定出來的畫。」

「如果將這幅畫,和大都會美術館裡的那張,放在一起比較的話,能夠一眼就看出,哪張是真作嗎?」

「誰知道呢。到了這種程度,光看畫的表面,是根本無法判斷的。如果不使用最新的科學裝置,由經驗豐富的鑒定家小組,進行精密檢査的話,是非常難以分辨真假的。」

蘇珊顯得有些悲觀,但是我還留有最後一手。如果奧斯特·安德魯所說的不假,那麼放浪時代的奧德拉·得克,在一層又一層的顏料下面,隱藏著自己的署名的可能性,就非常高了。

「這裡不能進行X光檢査嗎?」我問蘇珊。

「這裡是不可能的。」蘇珊聳了聳肩,「沒有設備啊。就算是拜託專家,也不可能立刻能拍。再說萬一這真的是真作,你打算怎麼脫身?這可是個大問題。」

「不能拜託傑夫瑞嗎?」

「為什麼?他可是美術界的超級門外漢啊。」

「但是他的診所里,有X光設備啊。」我笑了,「既然能夠透視人體的話,那麼,也不會拿塗了顏料的畫布沒辦法吧。」

我們搭上蘇珊的車子,朝著位於哥倫布大街的診所駛去。

「我可不保證能順利進行,總之先試試看好了。」

被電話從家裡叫出來的弗萊明醫生,一邊撓著頭,一邊聽完了我的請求。傑夫瑞雖然為人頑固,從不因為什麼好處就讓步,但是他也不會對他人的難處坐視不管,打心底來說是個好人。

我把畫交給他三十分鐘後,傑夫瑞從X光拍攝室里出來了。

「拍了好幾張,不過只有第一張最清楚。」傑夫瑞說著,點亮了診療室里的燈箱,將X光片掛在上面。

「你們看,這裡有個十分有趣的影子。」

正如他所說。蘇珊吃驚地張大了嘴,盯著我。

「混蛋,這是什麼,傑克?太難以置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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