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搜查Ⅱ-京都- 第十五章

再度坐進MARKⅡ,沿著來時路往回走,在到達岡崎的京都旅人飯店前,奧田賭氣似的一路上都不說話。以商務飯店來講,旅人飯店的地理條件並不是很好,建築物本身也差強人意,沒有什麼特色。三人走過樸素而整潔的前廳時,一個戴著銀框眼鏡、看起來像是管理階級的飯店人員,立刻和稍微有點矮胖、眯著眼睛的櫃檯年輕女性交換位置,迎上前來。他是飯店的客房部主管,胸前掛著「水原」的名牌。奧田之前好像已經和他見過面了,所以沒有亮出警察手冊,直接以公式化的語氣半命令地說:「十分抱歉,又來打擾了。可以再看看葛見百合子住過的房間嗎?」

「當然可以。可是,今天早上打掃過那個房間了。」水原好像在解釋什麼似的,接著說道:「不過,打掃之前當然向警方報備過了。」

奧田回頭,對著綸太郎和久能抬抬下巴,好像在問:這樣可以嗎?綸太郎越過奧田的肩膀,直接問客房部主管:

「打掃房間的時候,有沒有發現書籍或整疊紙張之類的東西?」

「沒有。」

「除了書以外,在那個死掉的女人的遺物里,有沒有什麼比較引人注意的東西?」

「沒有。我們非常仔細地打掃過了!並沒有看到任何特別的東西。」

奧田聳聳肩,好像在強調水原的回答。綸太郎不理會奧田的舉動,他對久能點頭示意後,才對客房部主管說道:

「打掃過了也沒有關係。請給我那個房間的鑰匙。」

當水原去拿掛著卡片的房間鑰匙時,對那位矮胖的年輕女子講了幾句話,才從櫃檯里走出來。看樣子他是要親自帶他們三個人去百合子住過的房間。綸太郎突然想起將自己牽連進這個案件的小小鑰匙。電梯很小,塞進他們四個人就客滿了。電梯在三樓停下來,一行人從電梯里出來後,水原便帶著他們走到走廊盡頭的房間前,房號「312」。水原打開房間的門。

和前廳給人的感覺一樣,這是一間樸實無華的單人房。起毛球的床罩、孤獨冷清的單人床、被煙蒂燒出疤痕的小桌子、櫥柜上的小電視、恆溫熱水瓶、吊著空衣架的衣櫥、特別明亮的一體成形浴室……這是任何一家商務飯店都會有的標準配備,看起來有點冷清,讓人覺得寂寞。久能問水原一個晚上的房價是多少,得到的是一個毫不意外的標準數字,所以馬上點頭表示了解。百合子選擇這家飯店的理由是想控制支出嗎?還是只是覺得沒有必要浪費金錢?或者只是單純覺得這裡方便她接下來的行動?水原說百合子並沒有事先預約,而是直接打電話來問當天有沒有房間,然後就進房的。或許是別的飯店都沒有空房了,所以她才來住在這裡。

果然如水原所說,房間已經打掃乾淨,完全看不到百合子生前的痕迹了。這個房間就像剛換上的白色床單一樣,回歸為最原始的樣子,完全看不出百合子生前在這裡住過的任何記號。水原閑閑地環視著房間。綸太郎搖搖頭後,開始和久能分開尋找可能藏有日記影本的地方。奧田背靠浴室門站著,不僅不加入搜索的行動,還冷眼看著他們兩個人的舉動,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再怎麼找都是白費力氣。

沒錯,結果確實是如此。房間里沒有日記本,也沒有日記的影本。

離開312號房時,久能因為期待落空而顯得非常泄氣。在蹴上時,他曾經指責奧田,所以此刻更加懊惱。綸太郎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抱著什麼希望,所以並不像久能那麼泄氣,可是想不出日記還會放在哪裡,這點讓他覺得很頭痛。擠在窄小的電梯里時,久能好像為了打破難耐的沉默般開口說:

「會不會是兇手先來過這裡,拿走了影本?」

「怎麼說?」

「他從百合子的屍體上拿到飯店的房間鑰匙,找到這家飯店後,假裝是房客,悄悄地進入312號房,然後拿走日記的影本,之後再回到蹴上,把房間鑰匙放回去屍體的身上,這樣不就可以了嗎?」

「冒著被櫃檯人員發現的危險嗎?」奧田有些不以為然地問著。此時電梯門剛好打開,一樓到了。「就算是深夜,飯店櫃檯仍然有值班的工作人員。值班的櫃檯人員看到他時,一定會問他話的。十五日那天晚上,貴飯店有員工看到房客以外的可疑人物嗎?」

奧田轉頭詢問客房部主管,主管很確定地搖了搖頭。基於治安與安全的考量,房客以外的人在深夜出入飯店時,都會被特別留意,所以只要一發現有房客以外的人在飯店內走動時,一定要馬上通知飯店的負責人員。十五日那天晚上,飯店並沒有接到這樣的通報。

在聽到水原的回答之前,綸太郎就覺得應該不可能發生那種事。久能好像是在自責似的,低聲說著:「只要百合子不說,兇手應該就不知道還有影本的存在。」他一臉泄氣地看著綸太郎,好像在問綸太郎要怎麼辦。綸太郎問水原:

「聽說她的父母也住在這裡。他們退房了嗎?」

「還沒有,他們預定再住一晚。」

「我可以和他們說話嗎?」

「當然,我也正有這個意思。」奧田說。因為看到綸太郎他們的期待落空,奧田的態度不再像剛才那麼冷淡,變得寬容起來。

於是水原從櫃檯打內線電話到葛見夫婦的房間,所幸夫婦兩人都在房間里。的確,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不可能去哪裡。奧田從水原的手中接過電話,傳達了想和他們聊聊的希望,接著很快就掛斷電話。

「他們會來飯店前廳。」奧田一邊放下電話,一邊說著。「不過,葛見先生請我們稍微等一下。」

葛見夫婦現身後,綸太郎很快就明白為什麼要他們稍微等一下的理由——葛見太太因為受到太大的打擊而面容憔悴,不方便馬上見人。夫婦倆來到前廳的時候,葛見太太緊緊依附著丈夫,好像沒有別人的攙扶就會跌倒的夢遊者似的。她的頭髮看起來有些凌亂,眼睛哭腫的部位雖然用化妝品掩飾了,但因為顏色不均,反而更凸顯了雙眼的紅腫。如果不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難想像她是一個開朗、聰明而體貼的女人,並且過著雖然平凡,卻值得感謝的幸福家庭主婦生活。很顯然地,那樣的家庭主婦的臉,絕對比現在這張臉更讓人有真實感。綸太郎因此覺得有些慚愧。這個女人被從天而降的莫名不幸壓垮了,她除了在不幸的陰影下發抖之外,連詛咒降臨到女兒身上的噩運都不曾有過。

百合子的父親名叫葛見義隆,聽說在福井市開了一家會計師事務所。人們常說上了年紀之後,持續工作能讓人變年輕。大概是情緒控制得很好的關係吧!這位葛見義隆先生更讓人產生那種感覺。或許生來就是不易發胖的體質,所以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全身上下看不到多餘的贅肉。由於前廳實在不是方便說話的地方,機靈的水原馬上空出飯店員工開會用的會議室,讓他們使用。

「令嬡發生了那樣不幸的事情,真的讓人很遺憾。」看到葛見夫婦坐定後,久能開口說話了。「非常抱歉,雖然這是讓人難過的事情,但還是要在此向兩位報告我們的搜查情況,同時也要請兩位回答我們幾個問題。」

葛見義隆輕輕搖了一下頭,說:

「請問吧!不必擔心我們。小女的所作所為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真的很不好意思。不管你們問什麼,即使關係到我女兒的顏面,我們也會照實回答的。」

「別這麼說。雖說殺人確實是重罪,但是經過我們這幾天的調查,也了解到令嬡其實有值得同情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更希望百合子小姐能夠親自回答我們的問題,很遺憾地,現在她已經無法回答我們任何問題了。」

「承蒙您這麼講,我們更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葛見義隆好像咬著嘴唇似的說著。

「兩位會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呢?」

「內人想搭今天傍晚的車回福井,我因為還要處理女兒的喪事,明天才會回去。不過,我會馬上再回來這裡看看情況。就算我四、五天不去事務所,應該也可以正常運作,不會有什麼業務上的問題,更何況現在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

「您還要回來這裡的理由是什麼?」

葛見義隆微微張開嘴巴,好像想說什麼,但是卻突然輕輕搖了一下頭,壓低聲音喃喃地說:「沒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剛剛還說不管什麼事情都會回答的,看來事實顯然不是那樣,或許是需要什麼引子,才能讓他說出來吧!

百合子的母親一直安靜地坐在旁邊,但她的心好像不知飛到哪裡去了,一副完全沒有聽到眼前丈夫與警察對話的樣子。

綸太郎看了奧田一眼。會議室里只有他一個人站著,他的背靠著格子窗,雙手抱胸,擺出旁觀者的姿態。

「可以問那件事情嗎?」

「哪件事?」奧田反問。不過,他好像馬上想起是什麼事,便摸摸下巴說:「啊!請問、請問。全部都交給你們了。」

葛見義隆很謹慎地控制自己想問「是什麼事」的好奇心,只是揚了揚眉梢。於是綸太郎接手久能的工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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