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搜查Ⅱ-京都- 第十四章

因為沒有事先通知京都府警新幹線到達的時間,所以京都府警並沒有派人來接他們。等他們在地下街的美食區用過午餐後,就在車站前叫了計程車,前往位於上京區的京都府警本部。計程車從由南到北貫穿市區的烏丸通北上,穿過因為午餐時間而顯出活力的辦公大樓區,掠過右手邊被石牆和高大茂密的行道樹包圍的京都御苑,看見「烏丸下立賣」的牌子之後往西轉,就可以看到新町通西側的府警本部,那是一棟相當有歷史的歐式建築物。司機把車子開到靠近步道的地方才停下車子。一下計程車,像被篩子篩過的綿綿雨水立刻撲到臉上。

因為是來出差進行調查工作的,所以久能警部先去刑事部的搜查互助課打聲招呼。這段時間,綸太郎在大廳里等著。大約過了十五分鐘後,久能回來了。

「有什麼收穫嗎?」

綸太郎問。但是久能搖搖頭說:

「只是去打個招呼,就像到任何地方都要先去拜碼頭一樣。」

「原來如此——」

「我和搜查一課的課長談過了。他說這個事件是由川端署管轄,要知道詳細情形的話,就必須去那裡問。關於我們的行動,他們好像不想過問。另外,我也提起你的事了,但是他們一點反應也沒有,一副警視廳愛怎麼做就怎麼做的樣子。」

「因為逃亡中的兇手自殺了,所以他們大概覺得這個案件已經沒有處理的必要了吧!」綸太郎說:「不過,對我們而言,或許這樣反而方便。」

京都府警派車送他們到川端署,開車的是一位隸屬交通課,和刑事案件無關的年輕警員。一聽說他們是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的警部,年輕的眼睛便露出憧憬又尊敬的眼光。綸太郎坐在后座,像一個基層的普通警員一樣,無聊地看著窗外的風景。因為他不是第一次到京都,所以對京都的地理方位已有相當的概念。車子行駛過因為下雨而水位高漲的鴨川,在丸太町通與東大路的交叉路口轉向南方。坐在駕駛座上的年輕警員說這一帶是「新左翼過激分子餘黨的巢穴」,所以機動隊一年到頭都會在這裡進行搜查。不過,綸太郎並不覺得這個地方有那種緊張的氣氛。塗成綠色的市公車一輛接一輛地走走停停。雖然是下雨天,但是路上的腳踏車、機車還是相當多。老式的建築房舍櫛比鱗次地排列在不是很寬敞的道路兩旁。

川端署位於從欲上注入鴨川的琵琶湖疏水道的河畔,就在東大路與冷泉通的交叉口上。左右兩邊分別是加油站和賣酒的酒鋪,是一棟看起來草率完工的三層樓水泥建築物。為了保留停車的空間,面對東大路的一樓全都往後移,並且好像為了方便地方上的居民向警察投訴般,正面的牆壁幾乎全部使用玻璃。不過,是否會有效果令人懷疑。川端署好像已經從府警本部獲得消息,他們的車子一停,就有兩位川端署的刑警迎上前來。其中一位年約四十歲左右,個子不高,圓圓的臉上表情嚴肅,三七分的頭髮好像抹了水似的,服服帖帖地貼在額上。

「我是搜查一課的奧田。」迎上來的刑警用帶著關西腔的口音自我介紹。「遠道而來,路上辛苦了。」

他們在大廳里簡單地交換了情報。根據奧田刑警的說法,昨天(十六日)上午九點十五分,蹴上發電所的職員跑去川端署管轄的南禪寺派出所報案,說:「有個女人倒在發電所的鐵管之間,好像是從制水門上掉下來的。」蹴上發電所的制水門在離派出所約四百公尺的南下位置,於是派出所立刻派人察看,發現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好幾個小時。

收到南禪寺派出所的通報後,包括奧田本人在內的川端署搜查人員馬上前往現場,查看女人的遺體。可是,遺體身上找不到可以證明那個女人身份的遺物,只在她的衣服口袋裡尋獲飯店的鑰匙。從鑰匙得知那個女人投宿在岡崎的商務旅館——京都旅人飯店。到京都旅人飯店查問後,櫃檯人員說那個女人以「桂由美子」的名字登記住房,住址是福井縣福井市,她是在十四日星期一的下午che,預定停留三天,但是只有第一個晚上在那裡留宿,她在第二天傍晚離開飯店之後就沒有再回來過。

於是,他們便請飯店的人打開女子投宿的房間,檢查她隨身攜帶的行李,才發現她che登記的「桂由美子」是假名。從行李內的存摺等證明物件上,發現她的真名是葛見百合子,這才知道她就是警視廳發布要尋找的人物——從十三日起就行蹤不明,為發生在世田谷區女性上班族命案的重要關係人。接著他們進行遺體特徵的檢查,確認她確實就是警視廳發布要找的人。之後京都府警便向警視廳通報說找到通緝中的嫌犯屍體了。

「後來才知道,葛見百合子登記的住址是她福井老家的住址。」奧田翻著手中的記事本說:「桂由美子這個假名,應該是從真名變化出來的 。」

「死者的身份確實正確無誤嗎?」久能謹慎地再問一次。

「發現她是通緝中的嫌疑犯之後,我們馬上聯絡了她的家人。她的父母昨天晚上就搭乘『雷鳥號』特快列車來這裡,並且立即前往認屍。他們說死者確實是他們的女兒百合子沒錯。昨晚他們也投宿在京都旅人飯店,今天應該還在京都。」

「雖然沒有留下任何遺書,但是很明顯是從上往下跳下去的,所以已經排除她是失足從制水門摔死的可能。通往制水門的通道上有防止跌落的柵欄,除非是自己越過柵欄,否則不可能從那裡掉下去。另外,附近也沒有年輕女性會在深夜時獨自去散步的場所。也就是說,百合子一開始就打算自殺,所以選擇不會有人接近的蹴上發電所,當作自殺的地點。」

「至於自殺的動機,那就更沒有疑問了。」奧田接著說:「百合子星期一離開東京,藏身到京都來,是因為已經無路可走了,而且前途茫茫,未來一點希望也沒有。一來是她沒有勇氣自首,再加上殺害好友的內疾感,讓她終於在殺人後的第三天晚上——就是星期二晚上,興起了自殺的念頭。從飯店的工作人員口中可以證明這一點。飯店的人說百合子一整天都待在飯店裡沒有出去,除了去一樓的餐廳用餐外,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吃飯的時候也一直低頭沉思,一點精神也沒有,完全無視周遭人的存在,因此大家都覺得她很奇怪。但是,當天晚上的深夜時分,有人看到她離開飯店時的樣子。那時她顯得神清氣爽,好像心中已經了無牽掛的樣子。還有,根據櫃檯的說明,百合子曾經打了兩次電話,都是從房間里打出去的。一次是住進飯店的當天深夜,那是一通市外電話。另外一通電話是她要離開飯店前打的,這次則是市內電話。不過,兩通電話都沒有留下對方電話號碼的記錄。」

奧田很隨意地說著。從他的語氣可以聽出,他似乎並不重視百合子離開飯店前打的市內電話。久能順著奧田說的內容問:

「百合子離開飯店的正確時刻是什麼時間?」

「九點十分左右,她獨自一個人離開飯店。好像沒有對櫃檯的人說什麼就出去了。最近的飯店都不會要求客人在離開飯店時,要把房間的鑰匙留在櫃檯了。」

「做過司法解剖了嗎?」

「今天早上在特約的醫大進行司法解剖了。葛見百合子從蹴上發電所的制水門往下跳到二十公尺深的地方,所以她的死因是全身撞擊而引起的內臟破裂及頭骨碎裂。發生在她身上的撞擊有兩次,一次是縱身跳下時撞到鐵管造成的撞擊,另一次是從鐵管反彈到水泥地面時造成的撞擊。以她的情況來說,應該是當場就死亡了。頭骨的碎裂應該是反彈之後撞擊到地面時造成的,撞擊力不像縱身跳下時那麼大,所以她臉部的傷並不明顯,也降低了確認身份時的困難度。」

「推定的死亡時刻呢?」

「綜合發現屍體時的現場檢驗與解剖的結果,推定出來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十五日星期二的晚上九點半到十二點之間。從京都旅人飯店到蹴上發電所的距離並不算很遠,走路大約二十分鐘就可以到達,所以她到達現場的時間大約是九點半左右。由於入夜以後,幾乎不會有人在那附近走動,所以找不到所謂的目擊證人,死亡時間也只好抓得寬鬆一點。另外還有一件事,不過不知道這件事和東京的命案有沒有關係——」

「什麼事?」

「解剖遺體後,發現了一件事情。」奧田故弄玄虛地看了看久能,又看了看綸太郎,然後才壓低了聲音,說:「這件事情,我們還沒有對她的父母說。葛見百合子有接受過墮胎手術的痕迹。那個痕迹還很新,所以應該是這一個月內發生的事情。」

一定是三木達也的孩子。綸太郎直覺地這麼認為,心情顯得更沉重了。是三木得知她懷孕後,要她把孩子拿掉的?還是她自己知道未婚夫不可靠,所以在沒有告知三木的情況下,就自己決定拿掉孩子呢?不管怎樣,不難想像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會因為這件事而更加惡化。不,說不定當時三木的心早就已經飛到清原奈津美的身上了,知道百合子懷孕後,為了避免以後的麻煩,便找了種種理由哄騙百合子去墮胎。

至於百子自己想不想把孩子生下來,就沒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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