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雕版印刷術的發明與興衰 第六節 明代雕版印刷的繼續發展

此外,金陵王氏槐蔭堂還刻了圖譜類的書《三才圖會》,這是明代王圻〔qi齊〕和他的兒子王思義彙集諸書圖譜編成的,分天文、地理、人物等14門,是圖譜學的重要著作。他還刻有明代梅膺祚編的字書《字彙》,該書收字33179字,首次將《說文解字》創立的部首加以簡化,並首創同部首的字按筆畫多少順序排列的方法,每字有注音,字義解釋也通俗易懂,其編製體例對後世影響頗大。

明朝是我國歷史上也是當時世界上統一而又富強的大國。明初統治者一開始就採取偃武修文的政策,十分重視圖書的收集和出版,朱元璋曾下令將元代西湖書院所有宋元版片,全部運往南京,存於國子監;朱棣也曾遣使訪購古今圖書,1408年編成的「網羅無遺」的空前大類書《永樂大典》 就是一例。此類書廣收各類圖書自先秦至明初七八千種之多。同時,明代沒有元代圖書出版逐級審批的手續,允許「書皆可私刻」,只要有錢人人可任意刻印;還有文房業發達,紙墨生產豐富,因此刻書業甚盛。

明代的官刻部門很多。首先有「內府」,即在皇帝宮廷內刻印書籍,主持內府刻書的機構是司禮監,所刻書籍稱做「內府本」。後來司禮監擴大了機構,設立了經廠,經廠如同一個印刷廠,有刻字工、印刷工、折配工、裝訂工等,總人數上千人。經廠所刻書籍稱做「經廠本」。明代內府經廠共刻書約200種左右,這些官刻本,講究精寫精刻,紙墨均用上品,而且版框寬大,行格疏朗,字大如錢,看起來美觀大方,舒暢悅目,又多加句讀,便於誦讀。單從形式上看,不失為藝術精品。但是,因為主持司禮監和經廠的都是學識不高的太監,故校勘不細,錯誤頗多,學術價值不高。刻印的內容多是作為「標準本」的「四書」、「五經」和明政府的政令政典,如1461年出版的明帝國官方誌書《大明一統志》(圖11),以及1511年出版的法規彙編《大明會典》等。還刻印了一些宣揚帝王言行著述的《皇明祖訓》、《御制文集》;告誡皇親國戚和群臣的《外戚事鑒》、《歷代臣鑒》;教育皇宮中小太監、宮女的啟蒙讀物,如《百家姓》、《千字文》、《孝經》、《論語》、《孟子》及《女訓》、《女誡》等。但是中央刻書最多的機構,還要數南京、北京兩個國子監了(簡稱南監、北監)。兩監刻印了不下300種經史、地方志、法帖、類書以及醫學、農業、科技書籍等。其中最主要的是「十三經」、「二十一史」,兩監都曾一刻再刻,許多經書、史書之所以能廣泛流傳,兩監之功不可沒。不過北監所刻書籍無論在數量上和質量上都比不上南監,而南監刻印的史書,多據宋元舊版湊合而成,到了明中期以後,版片漫漶〔huan患〕不清,國子監就懲罰犯了過錯的學生出資補刻補修,刻得草率不堪,脫頁、缺文、錯字百出,印本墨色濃淡不一,被人稱之為「大花臉本」。北監又往往根據南監本重刻,又不依據其他善本校勘,以致以訛傳訛,謬以襲謬;而且版式凌雜,字體時方時圓,大小不等,印本質量甚差,因而被人譏之為「災本」。這樣的印本,自然不為藏書家所重視,而且引起版本學家的不滿,有人不禁責問道:「吾不知當時祭酒(國子監的主管官)、司業(祭酒的副手)諸人亦何尸位素餐至於此也!」此外,兩京部院(禮部、工部、兵部、都察院、太醫院、欽天監等),也刻了不少書。禮部編印了有關賜謚的書《大禮集義》;兵部刻印了論述北方邊防並附有地圖說明的《九邊圖說》;太醫院刻印了《銅人針灸圖經》,論述針灸和穴位,並繪出銅人人體上的針灸部位。還用黃銅新鑄了較真人高大的腧〔shu述〕穴銅人,上面刻有全身穴位,作為學針灸者的模型,今存中國歷史博物館;欽天監(掌管天象曆法的官署)壟斷了刻印曆書《大統曆日》的特權,嚴禁民間私印,違者「依律處斬」;北京都察院還刻印了為廣大群眾所喜愛的通俗小說《三國志演義》、《水滸傳》和關於弈棋、音樂歌曲的書。

上面所談官刻、家刻之書,雖然不少,但多是經史典籍和名家詩文,而人民大眾所需要的小說、戲曲、識字課本、酬世便覽、百科大全之類的民間讀物卻不多,於是坊刻本彌補了這方面的不足。

縱觀明代雕版印刷,其地區之廣超過了宋元,它已由內地擴大到東北、西北、西南等邊遠地區,甚至傳到台灣。刻印書籍的總數,可能達幾萬種之多。題材也十分廣泛,這些都為宋元所不及。尤其是版畫藝術到了明代,大放光彩,無論在數量上或技藝上都超過了前朝,達到了歷史上的最高境界。像上述岳家刻的《西廂記》中的插圖,構思精麗動人,雕刻細緻入微,人物眉目傳神,栩栩如生,真是開卷悅目,引人神怡。正像出版者在扉頁上說的:「大字魁本,唱與圖合,使寓於客邸,行於舟中,閒遊坐客,得此一覽,始終歌唱,瞭然爽人心意。」特別需要大書一筆的,是套印技術推陳出新,由元代朱墨兩色發展到了朱墨黛紫黃五色套印。我國彩色套印技術的發展,先是採取一版分色套印,既可套印文字書籍,又可套印彩色版畫。現在所知明代最早的套印本,是公元1602—1607年刻印的《古今女范》(又名《女范編》或《閨範》),是朱墨套印本,這是由安徽歙縣黃尚文編著、程起龍繪畫、黃應瑞、黃應泰刻版。書中所載列女,從周秦到明代,每人立一傳,繪一圖,共200幅插圖,現代著名作家鄭振鐸稱讚書中的插圖說:「線條細若毛髮,柔如絹絲,是徽派版畫最佳者。」與此同時,1605年又出版了彩色套印本《程氏墨苑》,這是由歙縣制墨家程大約(君房)的滋蘭堂繪圖刻印的,其中有近50幅是用四色、五色套印的,有一幅《天姥對庭圖》,上面有黃色、紅色的鳳凰和綠色的竹子,就是採用一版分色套印的方法。這時,歙縣另一位刻印高手黃一明出版了彩色套印本《風流絕暢圖》,圖中人物的膚色、目光、窗幃、衣鞋都印得生動逼真、清晰流暢,在技術上已比《墨苑》更成熟更優秀了。稍後,浙江湖州(治所在吳興)的閔齊伋、凌瀛初兩家,僱用徽州刻印工人,運用套印技術,刻印了包括先秦諸子、史書、詩文集、戲曲等書130多種,大多數為朱墨兩色,還有三色、四色、五色的,其印本風行全國。他們採用的已是分版分色套印方法了。到了明代末年,又在這個基礎上發展為多色迭印的餖〔dou豆〕版水印和與拱花技術相結合的印刷方法。餖版的操作方法是:在雕刻之前,先根據彩色畫稿的設色深淺濃淡、陰陽向背的不同,進行分色分版。每色一版,畫面大的要多至幾十塊小版。隨後用透明的雁皮紙蒙上畫稿勾描下來,反貼在木版上,雕成大大小小的印版。然後逐色由淺入深依次套印或迭印,多的要套印六七十次。印出的畫面,不僅色彩艷麗,而且能顯示出色調層次和陰陽向背;印出的花卉鳥蟲,惟妙惟肖,幾乎達到了亂真的地步。因為這種印刷方法是用零碎的木版拼湊堆砌,有如餖飣〔ding訂〕 ,所以明代人稱作餖版。只是這種餖版彩印,每次套版時,必須與第一次版完全精密吻合,否則便會失之毫釐,差之千里,致使畫面上各種顏色混淆不清,一塌糊塗。所以套色越多,雕版和印刷就越費事,沒有熟練的高度精密準確的技術,是難以從事這種具有民族藝術特色印法的。

明代私家刻書雖不乏精品,但粗製濫造者也不少,「書帕本」就是最突出的例子。

至於杭州、北京的書坊,數目就少多了。杭州有書坊24家,刻書最多的是胡文煥的文會堂,刻書達450種,其中他自己編寫的書就有二三十種:有《詩韻》、《詞韻》、《琴譜》、《省身格言》、《格致叢書》等,後者收載古人著述300種,多是考證名物的書,取《大學》「格物致知」命名。杭州還有容與堂書坊,刻印了很多戲曲傳奇小說,大都題名「李卓吾評」,如《李卓吾先生評忠義水滸傳》等,刻印都很精美。

毛晉(公元1599—1659年),江蘇常熟人,喜歡讀書藏書。專門購求宋元刻的珍本書,曾在自己的門口貼了一張廣告:

可見崇化、麻沙兩地刻書業之興旺。總之,建陽書坊之盛與南京不相上下,僅在公元1545年所刻書籍就多達451種,特別是所刻小說、雜書、醫書,超過了南京書坊。不過,建本依然存在著只求數量、不重質量、校勘不精的老毛病,以致引起政府出面干涉,下令「五經」、「四書」這類科舉考試用書,只准依照「欽頒官本」照式翻刻,不準另刻,否則「拿問重罪,追版鏟毀,決不輕貸。」但是瑕不掩瑜,建本對文化的普及是有貢獻的。

有以宋槧本至者,門內主人計葉酬錢,每葉出二百。有以舊抄本至者,每葉出四十。有以時下善本至者,別家出一千,主人出一千二百。

建陽書坊(均自稱「書林」),有堂號姓名可考的約有80多家。許多書坊歷史悠久,刻書很多。這些書坊都能根據讀者的不同要求,編印出各種類型的書:一是詩文集匯注本。即把各家不同的註解,集編在一起,刻成一部書,使讀者使用起來十分方便,不用翻閱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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