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其他少數民族英雄史詩 第一節 赫哲族「伊瑪堪」英雄復仇故事

赫哲族是我國人口最少的民族,長期居住在我國東北邊界線上的黑龍江、松花江下游和烏蘇里江流域的一塊三角地帶,是我國北方唯一以捕魚為主要生產,同時使用狗拉雪橇的民族。因為在歷史上長期穿魚皮衣並使用犬,曾被稱為「魚皮部」和「使犬部」。他們有一種以唱為主,以說為輔的口頭文學形式,叫「伊瑪堪」,有的是歌頌英雄復仇的事迹,配以專門的曲調,有蒼勁、悲壯的「老翁腔」;有的是說唱一般的傳說故事,其中包括愛情傳說在內,根據不同內容,配以歡樂調、悲調、敘述調等。這是群眾勞動之餘的娛樂活動,沒有職業藝人。「伊瑪堪」中的英雄復仇故事具有雛型英雄史詩的特點,可列為這類作品的範疇。自本世紀80年代始,已發掘20多篇,最具代表性的有《安徒莫日根》、《滿斗莫日根》、《香叟莫日根》、《阿格弟莫日根》等。赫語「莫日根」即英雄之意。

《安徒莫日根》說,安徒從小是孤兒,他的父母都被敵人抓去當奴隸,他在勞動中鍛煉得很聰明能幹。一天,恰在江邊碰到了表哥和表妹的船,他便告別了家祖,隨船出去找自己的父母。

他們來到一座城堡,這裡的老城主有一位漂亮的女兒,正比武招親,條件是要從南方樹洞里逮來雕,從東南水上捕來金鮭魚,從西南山坡上獵來鹿。別的英雄都一去不回,只有安徒達到了目的,而且沿途還結識了一些英雄。他被招為城主的女婿。

不料,在婚禮的宴席上,當安徒依次給客人敬酒時,卻有一位叫奇布求的武士,故意刁難。安徒三次給他敬酒,他三次都裝作沒有接住,把杯子掉在地上。安徒覺得受了侮辱,要求與對方比武。在比武的過程中,奇布求的妻子變成神鷹,對奇布求說:「你何必費這麼大的勁,請往旁邊躲一下,我給他一點厲害看看,讓他知道我們是不好惹的。」說畢,猛力俯衝而下,直奔安徒。安徒叉開兩腿,雙腳使勁插入土中,土沒膝蓋,他又抬起一腳,把地皮掀開,土塊四濺,從腳後也飛起一隻神鷹。這隻神鷹是安徒表妹所變,勇猛異常,將奇布求夫婦當場摔死。從此,安徒的名聲大振。

安徒沒有跟城主的女兒結婚,他把姑娘讓給了自己的表哥。他表哥便在這座城堡當了繼承人。安徒自己出發繼續尋找父母,要為父母復仇。

安徒來到一個村子,這村子本來屬奇布求管轄,現在都向安徒降服。安徒的表妹及他們一行人,抓住了奇布求的妹妹奇布欽,命她嫁給安徒。安徒很樂意地娶了第一個妻。

結婚以後,安徒又出發了,在一座山坡的小房子里,遇到一位叫莫尼內的姑娘。兩人一見鍾情。安徒向她求婚,她便成為安徒的第二個妻。他又向前走,路上征服了兩兄弟,娶了他們的妹妹胡沙,這是他的第三個妻。

安徒還沒有找到父母,再走,遇到七兄弟,與七兄弟比武。七兄弟聲稱不願意以多勝少欺侮一個外鄉人。他們提出與他賽跑,先跑到相距百里的南邊那棵金樹下,然後返回,誰先到達江北的灘地,誰就是勝利者,安徒若不能勝就別想通過,能勝就放他走。安徒跑不過七兄弟,他的第二位妻莫尼內立即化為神鷹,給他送來一塊手帕,告訴他,把手帕搖幾下,就可以起飛。安徒靠這手帕,首先到達規定的地點,在那裡等了許久,還未見七兄弟到來,有些不耐煩,便把手帕放在岸上的一個土檯子上,順著小路往前走去。前面的小房子里有個姑娘,臉上半紅半白。她殷勤地招待了客人,出去看了一下,便傷心地大哭起來。原來她是七兄弟的妹妹,名叫忙金。她的七個哥哥跑回來,看到土台上放射出金光,慌忙趴在地下磕頭,沒想到頭都埋在地里出不來了。安徒回到那裡,拿走了手帕,金光消失,七兄弟的頭也就拔出來了。從此,七兄弟都成了安徒的好朋友,願意幫他的忙,還把妹妹忙金許配給安徒,成為安徒的第四個妻。

安徒又往前走,走了三天,看見一群女人抬著轎子來迎接他,還有很多吃的東西。安徒沒有喝她們的酒,也沒有抽她們的煙,因為走累了,便坐了她們的轎。女人們把轎上了鎖,拴上大石頭,扔進了江里。幸得第三妻胡沙相救。她變為神鷹俯衝而下,抓住轎頂,從水裡往上吊,正在為難的時候,安徒的其餘幾個妻子也都變成神鷹來搭救,仍吊不上來。突然從遠處飛來一隻小鷹,這是安徒未見過面的13歲的妹妹所變,她是父母淪為奴隸以後出生的。幾隻神鷹同時出力,才把轎子摔碎,救出了安徒。這次戰鬥,妻子們俘虜了一個叫木秋的姑娘,作了安徒的第五個妻。

安徒一路上娶了八個妻。加上他的表妹和妹妹,都能變神鷹相助。還有他沿途結識的兄弟朋友們。在大家的幫助下,終於找到了父母,報了仇,回到故鄉,重建家園。

「伊瑪堪」其它英雄復仇故事的框架大同小異,英雄一般都是孤兒,父母或被敵人打死,或被敵人掠去為奴。英雄長大以後,智勇超凡,外出報仇。沿途因比武得勝,獲數名妻子與眾弟兄朋友。凡是婦女都有神鷹的化身。最終英雄凱旋而歸。人名、情節、細節、簡繁有不同。故不多加介紹。

這類雛型英雄史詩,顯然沒有三大史詩那種宏大的氣魄,也缺乏那種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它們反映了人類社會早期的一夫多妻制,從題材、主題、人物形象都沒有超越類型化。

這種史詩所表現的一夫多妻,同封建社會和資本主義社會不完全相同,帶有原始社會父權制興起之初的特點,女性並不完全依賴男性,甚至還給男性許多幫助。他們的婚姻關係很不穩定,有的作品曾提到,英雄的妻子自己完全有權決定是回娘家還是留在丈夫家,丈夫必須尊重她的選擇。說明較之真正的階級社會,她們有更多的自由。作品裡任何一位英雄,幾乎都不能缺少女性的幫助。她們個個都能隱身、變形,神鷹則是她們普遍的化身。這些女性,實際是女薩滿(女巫)的藝術化,鷹,正是北方一些少數民族曾經普遍崇拜的對象。在信仰薩滿教的民族之中,便流傳過女薩滿是鷹所變,或女薩滿與鷹能互變的神話。可見在他們的原始思維中,鷹與女薩滿等同;神鷹是保護神,保護神一現形幫助英雄,英雄自然每戰必勝。

在有的同類作品中,女性還能起死回生,駕雲上天,這同樣充滿了薩滿教的宗教幻想。在現實生活中,女薩滿也充當巫醫的角色。

此類作品反映了女性在失去經濟大權之後,被迫委身於男性,與此同時,她們又何等頑強地企圖在宗教領域保留自己的權威地位,希望在戰鬥中與男性平分秋色,繼續成為氏族部落不可缺少的支柱,並獨霸神壇。

「伊瑪堪」英雄復仇故事不在於它們有多高的藝術性,而在於它們基本上沒有經過文人的潤飾和修改。因此,有比較可靠的科學價值。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