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詩史——三大史詩之三 第二節 《瑪納斯》梗概

史詩並不就是歷史,然而確有歷史的影子,是本民族許多歌唱詩人對歷史所作的藝術加工。柯爾克孜族稱演唱《瑪納斯》的歌手為「瑪納斯奇」,他們演唱時運用20多種曲調。至今尚健在的著名的瑪納斯奇朱素普·瑪瑪依的開篇唱詞便交待了這部史詩為什麼經久不衰:

奔流的河水,有多少已經枯乾;綠色的河灘,有多少已經變成了戈壁灘;多少人跡罕到的荒野,又變成了湖泊水灘;平坦的大地沖成了深澗,高聳的山崖變低塌陷。從那時候起啊!大地經歷了多少變遷;戈壁上留下了石頭,石灘又變成了林海;綠的原野變成河灘,山澗的岩石已經轉移。一切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啊!唯有祖先留下的史詩,仍在一代一代地流傳。

因為是祖先留下來的,所以是可信的、永久的。當歌唱詩人追溯本民族的來源時,在民間分別流傳三種不同的傳說。不同的歌手可以根據自己的愛好選擇。這不是史詩的主體,卻又是不可缺少的。

有的傳說,葉尼塞自古便草木豐茂,水源充足,宜於放牧和耕種。有一位叫汗瑪瑪依的國王,智慧、公正、勇敢,周圍有40個部落從40個方向前來歸順。國王稱他們為「柯爾克居孜」,意為「40個部落」(柯語的「柯爾克」即40,「居孜」即部落)。國王只有第六個妻子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布多諾。國王逝世後,布多諾繼位,將「柯爾克居孜」改名為柯爾克孜。他的第十代後裔奧勞孜杜是史詩《瑪納斯》第一部主人公瑪納斯的祖父。奧勞孜杜的兒子加克普是瑪納斯之父,與史詩完全一致。這一傳說幾乎沒有任何荒誕的內容,其中部落由分散到統一的趨向,與社會發展的一般規律相符。

有的傳說,有一位卡烏古斯國王,王子叫卡拉什汗,長得非常漂亮,因而厭惡長得醜陋的人。王子繼位後,曾下令將部落里所有麻臉人殺光。不幸,卡拉什汗的王后所生之子,五歲那年得了一場天花,變成了大麻臉。卡拉什汗十分苦惱,心情矛盾之極。大臣們向國王獻計,讓麻臉王子帶上一些男孩、女孩到深山去度日。隨去的男孩女孩長大後婚配,蕃衍了後代,被人們稱為「柯爾蓋孜」(柯語「柯爾」是山,「蓋孜」是遊歷),柯爾克孜是音轉而來。國王后代的順序和名字,跟上種傳說完全一樣。這一傳說也許是上一種傳說的變異。

還有一種傳說,神話色彩較濃,即族源來自於40個姑娘:遠古時,在普舍維爾地方,有一對兄妹。一天,在山上遊玩,走進了不遠的山洞。山洞裡住了一群快樂的年青人。他們兄妹便和大家一塊兒玩耍,不巧被「聖人」發現,認為兄妹二人的行為破壞了聖規,便將此事稟報國王。國王將兄妹二人處以絞刑,把屍體燒成灰,拋入河裡。河水流入國王花園的水池,恰逢國王的40個女兒在池中沐浴。她們忽然聽到從水裡傳出一種聲音「冤枉!冤枉!」出於好奇,都伸手摸了一下水中的骨灰。不久,這40個姑娘便懷了孕。國王震怒,下令將她們逐出國境。其中30個姑娘向右轉入山區,後代稱為「奧圖茲·奧古爾」,這就是後來的右部。10個姑娘向左轉入平原,這就是後來的左部。所謂「左」、「右」部之說,並非毫無根據。按照該族傳統習慣,在喀什噶爾河上游克孜勒河以北的部落,便有左翼與右翼之分。「40」這一數字,既神秘,又神聖,有點兒類似於漢族的「九」。史詩《瑪納斯》充滿了「40」的數字。這一傳說有不同社會發展階段的沉積層,既有血緣婚的影子,又有無夫而孕的母系氏族社會的神話成分,再加上後世「聖人」、反血緣婚和反野合等等觀念的滲入,比較複雜而難以理解。當代歌手也許受現代思潮的影響,對前兩種傳說比對這一傳說更重視。

《瑪納斯》有廣義與狹義之分,廣義指以《瑪納斯》為總稱,包括瑪納斯家族八代的英雄事迹,每一分部各以主人公名字命名。狹義的只指這一史詩的第一部。

第一部《瑪納斯》,敘述了第一代英雄瑪納斯從誕生到逝世的全過程。內容特別豐富,甚至包括主人公未誕生之前,便已受到異族卡勒瑪克統治者的迫害。少年出走,經受了各種磨練,集合了40勇士,統一了60個分散的部落,建立了以他為首的內七汗與外七汗的部落聯盟。出征了七次,每次出征都取得勝利,最後一次因受到強敵空吾爾的暗害而喪命,戰局才轉勝為敗。中外學者所注目的名篇,如《瑪納斯的誕生和童年時代》、《卡妮凱的婚姻》、《兩英雄結盟》、《闊克台依的祭典》、《瑪納斯之死》……都是第一部的精華,也是八部中閃光的華章。

第二部《賽麥台依》。主人公賽麥台依是瑪納斯的獨生子,父死時,他尚在襁褓之中。遵瑪納斯遺言,母親卡尼凱帶他逃往布哈拉外祖父家,住在一座城堡里藏身匿跡,直到12歲,開始重振父業,殺死空吾爾報仇。不幸內部出現了叛徒,大將坎巧勞殺傷了賽麥台依,賽被仙人用隱身法救走。柯爾克孜重新陷入卡勒瑪克人的控制。

第三部《賽依台克》。賽依台克是賽麥台依的遺腹子,曾隨母親阿依曲萊陷入敵人的魔爪,有賴阿依曲萊的巧為周旋,悉心守護,倖免一死。長到14歲,他殺死了霸佔母親的克亞孜,收復了故鄉塔拉斯,並殺死了叛徒坎巧勞,為父報仇。

第四部《凱耐尼木》。以第四代的主人公命名。凱耐尼木一生的功績甚多,除了平息聯合進攻的外敵,對內還消除了諸多隱患,如殺死活了8000餘歲的異教徒居仁多,營救了被困在魔鬼湖的祖父賽麥台依等人。他神奇強悍,是唯一長壽善終的英雄。這一部除了民族征戰,還表現了貧富之間的矛盾。

第五部《賽依特》。這一部篇幅比較短,主要唱第五代英雄賽依特斬除七頭惡魔的故事。22歲即已戰死。

第六部《阿斯勒巴恰、別克巴恰》。這是講兩兄弟,哥哥阿斯勒巴恰中彈早殤,弟弟別克巴恰繼續與卡勒瑪克的統治集團作戰。未待兒子出生便死於疆場。這一家族代代單傳,唯有賽依特生了兩個兒子。

第七部《索木碧萊克》。索木碧萊克是別克巴恰之子,屢挫敵人名將,但24歲即死。

第八部《奇格台依》。奇格台依是索木碧萊克的遺腹子,父親死後五個月出生。21歲即逝。短暫的一生,主要與卡勒瑪克人作戰。

這部史詩和《格薩爾》、《江格爾》在敘事結構上不一樣,部與部之間有嚴格的順序,貫穿了一條歷史發展的線索。史詩中反覆提到卡勒瑪克人對柯爾克孜人的侵略,這和史實基本吻合。11世紀末,蒙古部崛起,成吉思汗被推舉為首領以後,繼續降伏蒙古其他各部,武力不斷擴張。卡勒瑪克是歷史上蒙古族的一個部落。蒙古族曾於1207年和1217年兩次降服柯爾克孜族。以後,卡勒瑪克人又多次使柯爾克孜族遭到毀滅性的打擊。《瑪納斯》有這樣的詩句:「打敗了我們柯爾克孜族,血洗了我們的土地。」這是對歷史沉痛的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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