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化的自然 第二節 三界之神

三界指天上、地上人間、冥界。人間是三界的中心,無論是天上還是地下,都是人間世界的仿製品。因此三界之中的神話傳說還是以地上人間最為豐富。

即人們對天象進行解釋時,加以人格化所塑造的各種形象。其中,尤以太陽神話和月亮神話最絢麗多彩。

世界上許多民族都崇拜太陽,都有自己的太陽神。從總體上看,太陽崇拜與太陽神話的積極因素是主要的。不過我國漢文古籍中留下的太陽神已經不是原始形態,大都是人格化了的男性神靈。他們或俊美,或威嚴,無一不光輝四射,是溫煦、熱烈和明亮的源泉。請看楚人的太陽神多麼氣派:

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撫余馬兮安驅,夜皎皎兮既明。駕龍輈兮乘雷,載雲旗兮委蛇……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淪降,援北斗兮酌桂漿!撰余轡兮高駝翔,杳冥冥兮以東行!(《楚辭·九歌·東君》)

這位太陽神從東方的扶桑樹升起,騎著馬兒慢慢前行,使皎皎的夜晚轉為明亮。這位太陽神,駕龍車啊乘風雷,上面載著的雲旗就像彎彎曲曲的長蛇。這位太陽神,青云為衣,白云為裳,放出的光芒就像射天狼(星)的銳箭。這位太陽神自稱要舉起弓來除掉災星天狼再下降,要引來北斗(星),以便共酌名酒桂漿。那時將挽起韁繩,高高地飛翔,穿過那冥冥之境再回到東方。

作為自然神靈,人們認為太陽神從東到西是從天空越過的,然後又從西到東穿行於冥冥地底返回東方,就像我們感覺上的太陽似乎總是從水面升起,又沉入水下。作為人格化了的太陽神,駕馭著風雷星雲,為人間驅邪惡,除黑暗,是一位儀錶非凡的善神。

楚人崇拜太陽神,已無不同意見。「楚」字金文為「□」,似太陽照於林中。

傳說古代有10個太陽,東方海外的湯〔即暘yang陽〕谷上,有一棵很高大的扶桑樹,10個太陽在那裡洗浴。這個地方在黑齒國的北邊。九個太陽在扶桑樹的下邊,一個太陽在扶桑樹的上邊。(見《山海經·海外東經》)這10個太陽都是女神羲和的兒子。羲和給太陽兒子在甘淵中洗澡,主管兒子們的出入。太陽乘著六條龍的車子時,羲和還給太陽駕車。這些基本情節分散地載入了《山海經》。太陽之母羲和顯然是企圖用模仿巫術掌握太陽之女巫的神化。

對太陽的行程描繪得最細緻的是《淮南子·天文訓》:

太陽從暘(與湯通)谷出來後,在咸池洗澡,拂曉上扶桑樹,這是晨明。太陽登上扶桑樹以後,開始啟程,天將明。太陽走到曲阿山,天剛亮。走至曾〔g層〕泉,該吃早飯了;走到桑野,該吃午飯了;走到衡陽,便是中午時分;走到昆吾山,太陽當頂;走到烏次山,開始偏西;走至悲谷,該吃下午的飯了;走到女紀這地方,太陽西斜了……到了悲泉,羲和駕的六龍車停下了。太陽行至虞淵,已是黃昏;到蒙谷山,便是黑夜。頭晚進入虞淵之濱,次晨又照到蒙谷之岸。太陽途經九州十舍,有五億零七千三百零九里。

太陽完全人格化。太陽神的行止,決定了人間晝夜。有趣的是明明一個太陽,為什麼原始人偏說有10個太陽。世界其他民族也有一群太陽之說,多至12個,還有九個、七個、五個的。究其原因是天象的變化,人們不理解,碰到日暈,誤以為天空有很多太陽。在炎熱季節,烈日曝晒,也誤以為是多日所致。

月亮神話不如太陽神話那麼多,有些民族的月亮神與太陽神常常在同一種神話中出現。但月亮本身多變,上弦月是一彎蛾眉,猶如玉鉤;下弦月殘輝幽,別有餘韻;滿月則碧空清水,晴時萬里無雲,如一輪玉盤高懸碧空。無論月缺月圓,不給人間傷害。月亮不管是清亮還是幽明,都帶給人們無限的遐想與溫馨,所以人們對月亮很有親切感。月亮是溫柔的象徵。月亮上的陰影又給人種種神秘感。

中國上古神話說月亮的母親是常羲,為月亮駕車的是望舒。古人還用月亮的死而復生來解釋月亮的圓缺。由於月亮和太陽的關係密切,有的民族把月亮和太陽稱為一對,把它們看作是一塊兒的,或者是兄妹,或者是夫妻。人們還根據月亮上的陰影,想像月中有蛤蟆、有桂樹、有仙人。最動人的當然是月里嫦娥的故事。

嫦娥奔月的故事在東漢之前的記載不完整,東漢張衡的《靈憲》才說到嫦娥是羿的妻子。羿是傳說中著名的射箭英雄。她實際上是受了占卜師有黃的騙,吃了羿從西王母那裡得來的不死葯,到了月球里,不但沒有大利大昌,據說還變成了一隻蛤蟆。她為什麼要離開羿,真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各有毀譽。有的同情羿,有的又說羿另有外遇,誰也說不清。這場筆墨官司打了2000年以上,越沸沸揚揚,嫦娥的名聲越大,婦孺皆知。舉頭望明月,每個人心目中都有自己所想像的嫦娥。誰也不願將她與癩蛤蟆相連,而是最理想的絕世佳人,並進入了各種文藝形式中。如明代大才子唐伯虎,曾畫過一幅傳世的《嫦娥奔月》。那盛裝艷服的嫦娥,端莊秀美,懷抱玉免,冉冉飄飛。畫的背景是明月高掛,樹影婆娑。其他文藝作品中的嫦娥,無不是美的化身。證明中國各族人民不但追求美,也善於創造美。唐代詩人李商隱寫詩說:「草下陰蟲葉上霜,朱欄迢遞壓湖光,兔寒蟾冷桂花白,此夜姮娥(嫦娥)應斷腸。」(《月夕》)詩人對這位孤寂的美人充滿了同情。

月亮還有許多美好的別名,如玉輪、玉盤、玉鉤、玉弓、玉羊、廣寒、嬋娟、金波、金盤、姮娥、素娥……在人們心目中形象優雅。

進入農耕社會以後的人們,逐漸積累了一套觀星象的經驗,發現星辰位置的變化與生產有關係。儘管星辰對人的影響不如太陽那麼大,那麼直接,然而太陽、月亮在天空只有一個,而星星卻多得數也數不清。又因為星象的變化,有時跟人事的變化發生巧合,使古人又得出了許多非科學的認識,對星辰賦與各種神秘的解釋,把有的星說成是神所在之地,或有的星本身便是神。星界同時是神界,星神觀便是這麼出現的。民間風俗中的福、祿、壽三神,最早便出自星辰崇拜,叫司命之神、司祿之神、司壽之神。楚辭《九歌》的《大司命》與《少司命》便是屈原根據民間祭祀司命神的禱詞再創作的。司命,即掌管人的生命。司命,又是星名與神名,此種神在天神中地位不是很高,只對主要天神起輔助作用,可是在星神中地位很突出,常跟人間打交道,若發現人間有過錯,便向天帝打報告,根據情節的輕重,酌情減去壽命三天或300天。舊時俗語說:天上一顆星,地上一個人,有多少星,便有多少人。星是人的化身。於是從人星互變的思維方式中,生髮出不少優美動人的神話傳說。星辰一旦人格化,人間生活的千姿百態都復現在星神世界。家喻戶曉的牛郎與織女的故事便是其中最動人的。

人們世代傳說,牛郎星在天河之西,煜煜生輝;織女星在天河之東,微微閃爍。兩星隔河相望,酷似脈脈含情的戀人。每到農曆七月初七,兩星才相距較近。如果在群星燦爛的夜晚,抬頭仰望,還會看到牛郎星的東南方有六顆牛宿星,輪廓酷似織布機。人們最初將其人格化的傳說,已經顯示出悲劇色彩:天河之東有織女,是天帝的女兒,年年在織布,勞苦操作,織成雲錦天衣。天帝憐憫她單身無伴侶,允許她嫁給河西的牽牛郎。她嫁後因為荒廢了織布,使天帝很惱怒,責令她仍回河東,與牛郎只能一年相會一次。(見《月令廣義·七月令》引《小說·三》)以後逐步發展,不再提織女嫁後廢織,而是說他們兩人相思甚苦,每年七月七日晚,由喜鵲架橋,織女渡天河,與牛郎相會。民間至今口頭流傳的這個故事,仍保留了原有的基本情節。

大地之神,種類繁多。土地給人以無窮的恩惠。故此,山谷險峰、河海江川、湖泊沼澤都被神化,有的被人格化。

山無大小,皆有神靈。上古時期幾乎每一座山都有山神。昆崙山在神話中有崇高的地位,《山海經·海內西經》說,它是海內最高的山,在西北方,是天帝在地上的都城。昆崙山方圓800里,高達七、八千丈。上面長著一種木禾,高四丈,粗夠五個人合抱的。山的每一面有九口井,每口井都用玉石(按:古人所說玉石,並不是如現代指的真正的玉,即優質石)作欄杆;每一面又有九道門,每道門都有開明獸在那裡看守著。開明獸是什麼樣子,是位半人半獸的神,身軀有虎那麼大,九個頭,長得都是人面,向著東方,立在昆崙山上。昆崙山是百神所在的地方。

昆崙山與古代的夏、周、羌幾個民族的活動都有聯繫,在古代神話中的地位,類似於希臘神話的奧林匹斯山。《山海經》提到過幾十座山,昆崙山雄踞為冠。它作為天帝的都城,自然被天帝所統治。據說,這位天帝便是黃帝。黃帝派去管理昆崙山的神叫陸吾,也是半人半獸形,人的面孔,虎身虎爪,長了九條尾巴。(見《西山經》)

如果說昆崙山還很荒蠻、原始,那麼雲南永寧摩梭人 所在地獅子山之神,則已經完全人格化。此山拔地而起,雄偉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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