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城下之盟 3、商場中充斥著爾虞我詐,最稀缺的東西是實話

被周玉傑抽走一千萬後,緯通集團的財務狀況愈加緊張。杜林祥甚至開始為後面幾個月的員工工資發愁,而在外面,他更是欠著銀行與建築商幾十個億。

香港央企的負責人專門來河州考察過一次,但對報價毫不鬆口。還有一家福建的企業,也對摩天大樓流露出興趣,但出價比那家央企高不了多少。所有潛在買主中,還是賀小軍的報價最誘人。可李光明回北京後,連著好多天都沒消息。杜林祥主動打去電話,李光明說賀小軍去歐洲度假了,要一周後才回來。摩天大樓這麼大的生意,必須等賀董回來才能拍板。

除了自己的企業,杜林祥也憂心周玉傑的生意。這小子拿走一千萬後,真能反敗為勝嗎?為了不讓妻子周玉茹擔心,他甚至一直把周玉傑的情況瞞著,倒是偶爾會朝安幼琪傾述幾句。安幼琪卻說:「那是你的小舅子,我這種身份能說什麼?不過,我對周玉傑一直沒有多深的好感,他的確聰明,但有時聰明過了頭。」

杜林祥與妻子已經好幾個月沒有性生活,更可怕的是,前天晚上,他把安幼琪找去賓館,結果弄到一半也軟了下去。任憑安幼琪使出渾身解數,都沒有任何效果。安幼琪安慰他,也許是前段時間感冒,又在北京遇到柳絮過敏,影響了身體。但杜林祥自己清楚,他心裡太焦慮了,如果企業不能挺立起來,下面估計也挺立不起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高明勇昨晚回到河州了。當初杜林祥把高明勇留在北京,是交付了一項重要使命的。一大早來到辦公室後,杜林祥就把高明勇找來:「把你掌握的情況詳細說一下,不要怕啰唆,越詳細越好。」

時光回溯到一個多星期前,在懷柔品嘗完虹鱒魚,回到北京市區的酒店後,杜林祥就把高明勇招來自己房間。他讓高明勇不要跟著一起回河州,而是留在北京,打聽一下賀小軍與李光明的情況。

江湖詭譎,許多事杜林祥不得不防!呂有順介紹的那家香港公司,是正兒八經的央企,至於像萬順龍這些人,杜林祥更是知根知底。但這個賀小軍,卻有些來路不明。瞧他的行事做派,頗有些隱形富豪的意味,要不怎麼在北京連間辦公室都沒有,一天到晚就住在賓館裡。這類人,要麼實力雄厚,富可敵國,要麼就是江湖騙子。

這幾天,高明勇在北京動用了所有關係,還花錢雇了調查公司。他本人也搭火車去了趟東北,在李光明曾擔任副市長的城市走訪了一番。據高明勇說,這個李光明的確在軍隊服役多年,軍銜也不低。轉業到地方後,先在省直機關任職,後來下放到一個地級市當了副市長。不過李光明在當地的官聲並不好,不僅被查出有經濟問題,還把下面一個女局長的肚子搞大了。李光明並不是主動棄官從商,而是被組織免職,灰溜溜地離開。李光明起初在大連做過海鮮生意,卻並不成功,幾年前投奔到賀小軍麾下。

至於這個賀小軍,背景更複雜。他的父親曾擔任過國家部委的司長,要說高幹子弟似乎有些勉強,但的確在京城擁有深厚人脈。賀小軍說他與賴昌星喝過酒,這倒不是吹噓。他早年就在深圳、廈門等地從事外貿生意,他的第一任妻子,還是深圳海關的一名科長。

賴昌星出事後,賀小軍也被有關部門調查過,但最後證明涉案並不深。此後他又去澳洲待了兩年,回國後便定居北京。在京城,確實有一幫具有背景的人物在全國各地從事地產投資,主要業務就是抄底收購各類寫字樓,經過包裝後再高價轉手。在這個圈子裡,賀小軍不大不小也算是個人物。

倒是賀小軍和那位影星林小姐的事,高明勇通過調查公司掌握了不少。包括他們去酒店開房的記錄,還有去年林小姐生日,賀小軍曾送給她一台寶馬轎車。

聽完彙報,杜林祥點燃一支煙,陷入沉思。高明勇的情報還是有些價值,起碼知道賀、李二人對於各自的經歷都沒有多少吹噓的成分。李光明的確是正兒八經的副廳級幹部,至於生活作風問題,不是杜林祥所要關心的。

那天坐著公務機去各地考察項目,已展現出賀小軍的非凡實力。再聯想到兩人的待人接物、言談儀錶,更不是一般騙子能裝出來的。高明勇在一旁敲邊鼓:「賀小軍在京城的各大會所可是個一擲千金的豪客,看樣子應該是位闊主。再說咱們是賣,他是買,『不見鬼子不掛弦』,還怕他騙咱們?」

杜林祥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看來當初是我多心了。不過把許多情況調查清楚,畢竟是好事。咱們現在已經把對方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將來談判也主動。」

接下來幾天,香港的公司倒是一直在給杜林祥打電話,希望能儘快簽署合同。杜林祥心中屬意的買主卻是賀小軍,所以一直拖著香港方面。眼看賀小軍一直沒有消息,杜林祥也很心急。別到時把香港的買主得罪了,賀小軍這邊又沒談成。

一個周日的下午,李光明主動打來電話:「杜總,上次咱們談的價格,你就不能再讓一步?」

接到李光明的電話,杜林祥很興奮,但他還是竭力保持一副輕鬆淡定的樣子:「談生意,光我一方讓步可不行,雙方都得讓步啊。」

李光明說:「賀董已經從歐洲回來了,他對於摩天大樓的事一直很上心,可就是苦於杜總你要價太高。賀董明天要搭公務機去海南博鰲出席一個高峰論壇,要不這樣,讓他繞道到河州機場停一個小時,和你再溝通一下?」

杜林祥說:「好啊,我在河州恭候大駕。」

第二天中午,賀小軍的公務機準時降落在河州機場。杜林祥與安幼琪早已等候在此,只待飛機停穩,便登上舷梯。杜林祥羨慕地說:「賀董好氣派啊,出門談生意都是坐專機。」

賀小軍熱情地與杜林祥握手,然後說:「過去都是坐民航的頭等艙,今天是特殊情況。去海南的頭等艙被訂購一空,沒辦法只好包下一架公務機。不過也好,要不是有公務機,我也沒法繞道來河州拜會杜總。」

換作一般牛哄哄的生意人,為了彰顯實力,完全可以對杜林祥的恭維欣然接受。但賀小軍不同,還要做一番解釋,說自己並非每次出行都享受專機待遇。這樣的低調做派,倒也平添了杜林祥對他的好感。

落座後,賀小軍開門見山地說:「今天我只能在河州機場停留一個小時,所以大家有什麼事就開門見山。這樁生意,雙方已經接觸過多次,爭取這次能談出一個圓滿結果。」

賀小軍的談判風格總是很強勢。他一上來就說自己只能逗留一個小時,其實也等於向杜林祥下達最後通牒——要麼在一小時之內做出讓步,要麼就免談。

杜林祥說:「我和賀董很對脾氣,那麼今天也打開窗戶說亮話。我當初喊出一萬八千元每平方米的價格,不是拍腦袋想出來。之前在香港,和一家大型央企談的時候,雙方就認可了這個價格。」

商場中充斥著爾虞我詐,最稀缺的東西是實話。杜林祥剛才這段話就是典型的胡說八道。香港公司的報價可是一萬三千元每平方米,真要有一萬八千元每平方米,杜林祥早就簽合同了。他之所以滿嘴跑火車,是為了在談判中製造一個假想敵,來制衡賀小軍。

杜林祥繼續說:「老實說,當初在北京接觸之後,我的合作意向並不很強,在商言商,既然賣東西,肯定是價高者得。但通過考察賀董旗下的幾個項目,我的想法有一些變化。賀董是專業做地產投資的,運營能力有目共睹。相比之下,香港的央企雖然財大氣粗,但這方面的能力明顯不足。我又仔細思考了賀董的話,認為有些道理。把十五層樓賣給你,雖然要損失一些短期利益,但從長遠看,剩下的那些樓層,沒準還能賣個好價錢。」

「所以,哪怕你的報價比香港公司低,我們從長遠考慮,也能做些讓步。但是,這個讓步不能太大,一萬五千元每平方米是沒法談的。」杜林祥加重語氣說道。

賀小軍豎起大拇指,說:「杜總的確厲害。我自認對於河州的市場環境,還有香港的那些央企,都還比較熟悉。說實話,現在叫我來賣這棟樓,我也賣不出一萬八千元每平方米的高價。杜總能和香港公司談到這個地步,實在令人驚訝。我更佩服杜總的眼光,能夠為了長遠發展,暫時捨棄短期的利益,這才是企業家應有的胸懷。」

賀小軍不是省油的燈,一番客客氣氣的話就把杜林祥頂了回去。他傳遞出一個明確信息,就是壓根不相信有香港企業會出那麼高的收購價,所以你別拿這一套來忽悠我。同時,他也沒有戳穿杜林祥的謊言,只是說佩服對方的胸懷。

李光明問:「杜總,你所說的讓步,究竟有多大?」

杜林祥想了一下說:「一萬七,不能再低了。」

「太高了!」李光明直接吼了起來,「這個價格我們無論如何接受不了。杜總,我們大老遠飛來一趟,你還是要拿出起碼的誠意。」

「我是有十二分誠意的。」杜林祥說,「每平方米降一千,十五層樓我直接降了七千五百萬,這難道還沒有誠意?」

賀小軍斬釘截鐵地說:「一萬七這個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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