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驚天賭局 2、從名片分析一個人的性格

回到曼谷,杜林祥已經沒有了遊玩的心情。他沒有等公司員工從普吉島歸來,便提早訂機票飛回河州。出發前,他給安幼琪打了電話。不知安幼琪是故意氣他還是實話實說:「我正在北京買菜,平時工作太忙,趁假期給自己男朋友燒幾個拿手的菜。」

杜林祥心裡一股怪怪的滋味,他說:「趕快回河州來,今晚在我辦公室有重要事情商量。」不待安幼琪反應,他便掛斷了電話。

晚上七點過,安幼琪準時出現在他的辦公室里。她陰陽怪氣地說:「老夫老妻感情正濃。怎麼不在普吉島陪老婆,就急匆匆趕回河州了?」

女人吃醋的樣子很迷人。可惜如今,呂有順拋出的難題,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一想到這兒,杜林祥便無暇他顧了。他說:「我急著趕回河州,當然是有事。」接下來,他將自己在清邁與呂有順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安幼琪。

聽完後,安幼琪下意識地搖著頭:「你還記得步行街吧?那麼幾條小街就把緯通折騰得夠嗆,何況是這麼大的項目!」

杜林祥當然記得步行街的教訓!客觀地說,緯通還是一家創業不久的公司,無論資金實力抑或管理水平,都遠未達到成熟的地步。如果說修住宅是造鞭炮,蓋商業步行街是造炸彈,那麼修建摩天大樓幾乎就是造原子彈。摩天大樓的建安成本高,建築周期長,稍有不慎就會功敗垂成。

安幼琪接著問:「論實力,順龍集團遠在我們之上,呂市長幹嘛不去找萬順龍?」

杜林祥說:「呂市長找過萬順龍,但萬順龍考慮到風險拒絕了。」

安幼琪說:「看來萬順龍的頭腦不糊塗,他知道這裡面的風險太大。站在政府角度,只要大樓建起來了,就是它們的一大政績,可作為企業卻得考慮經濟效益。一般樓房的建安成本不過每平方米一千多塊,可摩天大樓的建安成本卻要每平方米九千左右。還有後期的維護成本也十分驚人,據說上海的金茂大廈,一年光清洗大廈外牆玻璃,就得花費一百萬。成本擺在那兒,因此摩天大樓的市場售價、租金都將超過周圍建築。河州有這個市場容量嗎?」

「永遠要記住,現金為王!」安幼琪接著說,「一個再好的項目,哪怕兩年後有幾個億的盈利,可要是中途資金鏈斷裂,那就什麼都沒有了,連這家企業也得破產倒閉。玩這麼大的項目,咱們的實力又這麼弱小,中途只要銀行有一點風吹草動,緯通就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做企業首先要考慮如何好好地活到明天,否則再壯麗的日出也無緣一見。」

安幼琪的話點出了問題的核心!哪怕有呂有順居中協調,銀行鼎力相助,但這些錢總得杜林祥自己還,呂有順是只管借錢不負責還錢的。背負如此沉重的債務,緯通就得小心翼翼地呵護自己的資金鏈,必須保證能夠逐年償還銀行的貸款與利息。一旦資金鏈斷裂,整棟大廈都將作為抵押品收歸銀行名下。這些物業未來再怎麼升值,也與自己沒有半毛錢關係。

「剛才說的都是商業風險,另外還有政治風險。」安幼琪接著說,「呂有順如今身居高位,的確能呼風喚雨。可他要哪一天下台了、調任了呢?繼任者會按照他設計的藍圖來建設河州新城嗎?我們玩的可是蛇吞象的遊戲,只要哪天銀行一逼債,企業分分鐘破產。」

杜林祥默默地點著頭,並掏出一支煙點上。安幼琪的分析可謂鞭辟入裡啊!這個項目的風險實在太大,大到連萬順龍也望而卻步。利用空餘時間,杜林祥報名參加了大學的EMBA班。那些企業家野心過度膨脹,在玩以小搏大遊戲時轟然倒下的案例,可是斑斑可考。

見杜林祥一直沒有說話,安幼琪問:「你怎麼想的?」

杜林祥深吸了一口煙,說:「你講得很有道理。從商業角度,緯通似乎不應該去冒這個險。但是……」

「你是擔心同呂有順的關係?」安幼琪說。

杜林祥點了點頭。是啊,沒有呂有順,能有杜林祥的今天嗎?當初被卓伯均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若不是因緣際會認識了呂有順,恐怕根本不會有緯通集團這家企業!

杜林祥又回憶起呂有順在清邁時與自己的對話:呂有順一開始就關心你的生意,還說什麼「我記得咱們剛認識時,你也就是個資產才幾千萬的小老闆,現在的身家,快十個億了吧?」這可否理解為一種提醒,是要你杜林祥知恩圖報。

杜林祥曾經多次想過回報呂有順,但呂有順從不收錢。人非聖賢,誰能無欲?杜林祥一度也很納悶,這個呂有順,難道是同聖賢一樣的無欲之人,整天除了一門心思琢磨如何為人民服務,就沒有一點私心?

漸漸地,杜林祥開始明白,呂有順的確不是一個貪財之人,但要說一點私慾也沒有,那也未免泯滅人性。呂有順不喜歡錢,卻喜歡有人給他送政績。這些政績,除了造福百姓,自然也會助力他的仕途。

有種說法,勤政又廉政的官員,只需要有人送政績;勤政而不廉政的官員,既需要有人送錢,又需要有人送政績;既不勤政又不廉政的官員,眼裡就只有錢。一個高明的領導還必須有識人之明,分清哪些人只會送錢,哪些人能給自己帶來政績,哪些是只會搖尾巴的哈巴狗,哪些才是能斗的鷹犬。

杜林祥甚至覺得,以自己同周志斌的關係,呂有順自然會出手拉一把。但這麼多年一路相挺到底,恐怕也絕不僅僅是因為那點交情。當初趕工期完成大劇院的事情,想必就給呂有順留下了深刻印象——這個杜林祥,是個能幹大事,能在關鍵時刻給自己送上政績的人!

杜林祥也在暗暗叫苦,呂市長啊呂市長,你真喜歡錢,哪怕幾百萬、上千萬,老杜眼都不眨一下。可你要的東西,卻要搭上我的身家性命啊!杜林祥忽然覺得,清廉如水的呂市長,竟比貪腐成性的卓伯均,更難以伺候!

呂有順已在市長的位置上坐了幾年,能否再進一步,目前正是關鍵時刻。因此,他才那樣急切地渴盼政績。說實話,想給呂有順送錢的人,在河州能排起長龍,可真能給他送政績的人,估計不會很多。萬順龍拒絕了他,自己如果再不接招,呂市長恐怕真要心急如焚。

然而,萬順龍能做的事,自己也能做嗎?萬順龍的靠山並不是呂有順,他有拒絕的本錢。自己呢?

安幼琪這時插話說:「很多企業的失敗,可就是由於要去投領導所好,背離了經濟規律去大幹快上。」

杜林祥何嘗不明白這樣的道理,但他內心還在猶豫。除了對於忤逆呂有順所可能產生後果的擔憂,他更抱有一絲僥倖。這個項目的確充滿風險,但也不是毫無成功可能。真要成功了呢?就像呂有順描繪的那樣,河州的新地標將以自己企業的名字命名,杜林祥將成為眾人交口稱讚的企業家,甚至是新的洪西首富……要說吃香喝辣的優裕生活,自己早就實現。如今孜孜以求的,不就是站在舞台中央,享受萬眾敬仰的榮光嗎?現在看來,似乎就有一個機會擺在面前。

杜林祥掐滅煙頭,問:「如果以建設摩天大樓為條件,讓政府在其他區域低價配套給緯通大量土地,用以建設一般商品房,我們的資金壓力是不是能小點?」

安幼琪說:「其實國內許多大企業都是這麼操作的,以建摩天大樓為談判條件,大肆圈地。這樣一來壓力肯定有所緩解,但我們畢竟還是在玩蛇吞象的遊戲,依舊有很大風險。」

杜林祥問:「這件事有成功希望嗎?」

安幼琪說:「不能說沒有,不過最多只有五成勝算。」

「五成、五成,」杜林祥反覆念叨著,而後語氣堅定地說,「既然有五成把握,為什麼不賭一把!」

安幼琪問:「你可想好了,開弓沒有回頭箭!」

杜林祥眼睛發紅,像個亡命賭徒一般:「想好了。他呂有順不是要政績嗎?我豁出性命也送給他。但我要的東西,他也得送給我。」

「你要什麼?」安幼琪問。

杜林祥說:「我要超越萬順龍,成為真正的洪西首富。」這是「首富」兩個字第一次從杜林祥口中說出!

安幼琪沒有說話。經歷了那麼多事,眼前的杜林祥,早已不是一個可以由自己駕馭的男人。如今的安幼琪,更像一名中規中矩的下屬,把可能面臨的風險分析清楚,決策的權力交給老闆。隔了幾分鐘,她才自言自語道:「從來風險都和利潤成正比,下面就看你的運氣了。」

國慶長假結束後,杜林祥又在公司連開了三天閉門會議,仔細研究項目的每一個細節。之後,他便懷揣著準備好的方案,走進了呂有順的辦公室。

聽到杜林祥答應接手這個項目,呂有順十分開心:「關鍵時刻,還是你靠得住。」

接下來自然談到資金的問題,呂有順胸有成竹地說:「這個周末,我已經約了銀行的行長們吃飯,到時你也出席。你現在做的,不光是你們企業的項目,更是河州市的形象工程。這些財神爺,都得給我使出吃奶的勁。」

周末的晚上,杜林祥趕到希爾頓酒店,在酒店的豪華包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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