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悶聲發財 2、杜林祥的生意經:虧二十萬不如虧一百萬

如獲至寶的杜林祥趕緊丟下手頭的事情,飛一般趕往市政府。來到市政府後,劉光友說領導正在會客,有些情況由他先跟杜林祥通報。

據劉光友介紹,幾天前呂有順去正在建設的河州市大劇院現場辦公,對於工程進度很不滿意。呂有順當場拍板,與那家屢屢拖延工期的建築公司立即終止合同。再有幾個月時間,河州市就要舉辦首屆音樂節,大劇院就是為了迎接音樂節建設的。現在必須找一家有實力的建築商,在剩下的幾個月內,趕工完成這項工程。幾天下來找了好幾家大公司,對方都說無法按時完工。杜林祥的公司在河州的建築界也算小有名氣,呂有順便想到找杜林祥來問一下。

聽完劉光友的介紹,杜林祥心中納悶,政府剛開始找的那幾家公司,論實力都比自己強。送上門的生意,為什麼這些公司都不願意接?杜林祥暗自揣度,沒準這都是呂有順使的障眼法,目的就是走走過場,最後讓自己的公司來接單?真要是這樣,呂市長也挺夠朋友的!

只一會兒工夫,辦公桌上的電話便響了。劉光友拿起電話「嗯」了幾聲,然後扭頭對杜林祥說:「客人已經走了,咱們過去吧。」

卓伯均的辦公室算是簡樸的了,不過呂有順的辦公室看上去,似乎還要略遜一籌。只是牆壁上掛著一幅呂有順同某位大領導的合影,彰顯出辦公室主人的非凡身份。這幅合影,是領導人在香港接見呂有順時留下的。它彷彿在無聲地告訴所有人,呂有順是從大地方下派過來的領導,與缺乏上層關係的本土幹部相比,具有天然的優越感。

呂有順招呼杜林祥坐下,他裝作是從不認識的樣子說:「這位就是杜總吧?」

杜林祥也只好跟著演戲:「我就是杜林祥。」

呂有順點了一下頭,說:「這幾天我讓建設局幫我找一下咱們河州比較有實力的建築企業。他們報上來的名單里,就有你們企業。所以,今天就冒昧地把你請來了。」

杜林祥欠身說道:「這是哪裡話?呂市長有用得著的地方,那是我的榮幸。」

劉光友為杜林祥泡完茶,便轉身離開了辦公室。見沒了外人,呂有順也調整了神態與語氣,他緩緩說:「今天找你來,主要是為大劇院的事。原來的建築商是家上海企業,一再延誤工期,我已經決定和他們終止合同,而且市政府也下了文件,這家公司以後沒有資格承接河州境內的任何一項工程。」

呂有順講話時雖然表情溫和,卻有一股遮掩不住的霸氣。他繼續說:「我記得上回在三亞,你說建築行業是你的老本行。不知道你是否有興趣接下這個工程,而且要趕在四個月內完工?」話說間,呂有順又將一本厚厚的建築資料交給杜林祥,說是讓他先了解一下情況。

杜林祥說:「能否趕在規定時間之前完工,我現在還沒看資料,實在不敢誇海口。」

呂有順說:「那你就先回去,把資料看一遍,再給我回話。」

杜林祥點點頭:「我回去連夜研究資料,明天就給你回話。」

呂有順說:「好!」在送杜林祥出辦公室時,呂有順又說了句:「音樂節是我到河州後抓的第一個大型活動,在主要領導那裡,我也是立下軍令狀的。音樂節的開幕式就要在大劇院舉行,屆時除了省委、市委領導蒞臨現場,我們還要邀請北京的領導出席。」

杜林祥顯然明白這句話的分量,他說:「呂市長交代的事,我一定全力以赴。」

回來後,杜林祥立即招來公司里的全部工程技術人員。他要認真瞧一瞧,呂有順到底送給自己一個怎樣的「金娃娃」?一伙人翻圖紙、看報表,忙活了整整一晚,最後得出一致結論,這壓根就不是什麼「金娃娃」。

林正亮說:「怪不得政府一開始找那幾家企業,誰都不肯接招。按照政府給出的報價,根本就沒什麼利潤。」

杜林祥也皺著眉頭,原想著呂有順看在周志斌的面子上,要送給自己一份大禮,卻不想竟是一個燙手山芋。如果接下這個工程,起碼得墊資兩千多萬,就算一年後把所有工程款都收回來了,利潤最多才一百萬。

林正亮說:「在建築界,誰接這種工程就是腦袋被門夾了。現在做工程,哪家沒有30%以上的利潤。而且剛才測算的一百萬利潤,還是正常情況下。稍微出個什麼意外,或是建築材料漲價,咱們就得虧。」

杜林祥也罵道:「媽的,呂有順怎麼給我這麼個破工程?」

林正亮說:「三哥,甭說是在河州,這個工程放到全中國,也沒人肯接。要接這個工程,政府開出的報價,起碼要上浮20%。」

杜林祥頓了頓說:「也不知道呂有順知不知道這些情況,我明天上午再去給他說一下吧。」

第二天,杜林祥給呂有順打去電話,他一臉為難地說:「呂市長,昨晚我組織人研究了這個工程,感覺政府的報價的確太低。」

呂有順說:「我也知道,像這種半拉子工程是最麻煩的。本來政府能撥出的錢就有限,而且先期的大部分工程款都支付給了上海那家企業。現在來接盤的企業,肯定沒有吃肉喝湯的份,只能去啃骨頭。」

杜林祥試探著問:「政府能不能在原先報價的基礎上,再往上浮動一點?」

「不可能!」呂有順斬釘截鐵地說,「上海那家公司,就因為整天吵嚷著要增加預算,否則無法按時完工,才被我攆走的。現在換一家公司,結果還是要政府多花錢,我的臉往哪擱?」

呂有順嘆了一口氣:「杜總,這事你也不用為難。實在不行,我只能把它當成政治任務,壓給下面幾家國有建築企業。」

「別急,別急。」杜林祥說,「呂市長,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考慮下。」

呂有順顯得有些不耐煩:「還要考慮多久?這建築工期可不等人。」

杜林祥說:「就今天下午,我一定給你個准信。」

放下電話,杜林祥習慣性地摸出一支紅塔山。工程上的事,昨晚已經和林正亮他們研究了很久,事情明擺著,這就不是一個能掙錢的生意。問題的關鍵是,不掙錢的生意,到底接不接?

換作平時,這本是個根本不成立的問題。做生意就是為了掙錢,不掙錢的項目無須考慮。可偏偏這次面對的是呂有順!呂有順不僅是手握實權的高官,更因為周志斌的引見,與自己建立起了某種特殊的聯繫。如果斷然拒絕,呂有順當然也不會怪罪,然而在人家心中,對我杜林祥的印象是否會大打折扣?

杜林祥還有一層埋藏在心底的想法,以呂有順和周志斌的感情,以周志斌當初那番情真意切的推薦,呂有順沒理由不拉自己一把。但到底怎麼拉,拉到何種程度,或許呂有順也在斟酌。拋出這個工程,是否也是呂有順有意的試探,要看一看杜林祥到底有幾斤幾兩。

呂有順昨天說得很清楚,這是他來河州後,負責的第一個大型活動,他也在主要領導那裡立下了軍令狀。如果此時能鼎力相助一把,呂有順會怎樣看?那時的杜林祥,就不光是呂有順舅舅的恩人,更是呂有順可以在事業上與之合作的夥伴。

等等!杜林祥深吸一口煙,在內心提醒自己,對於呂有順的想像,是否太理想化?卓伯均可是前車之鑒。別自己一頭熱情地投入與付出,卻換來無恥政客的翻臉不認人。呂有順是個怎樣的人,杜林祥心中一點底都沒有。

這時,他又想起周玉傑愛說的一句話:「不賭哪會贏呢?」的確,這就是在賭!賭卓伯均時,杜林祥賠了個精光,這次,還要繼續嗎?

所有理性的思考在此刻都派不上用場,未來究竟如何,哪怕最頂尖的科學家也無法給出答案。杜林祥下意識地揉著太陽穴。既然理性思考已無用武之地,那就讓感性來做決斷吧。他用力掐滅煙頭,下決心再賭一把!但也不忘提醒自己,這是最後一次豪賭了。

其實,對於一個賭徒來說,根本不會有所謂的最後一次!賭博除了輸贏以外,本身就蘊藏著巨大的刺激,能讓賭徒獲得無窮快感。賭博能讓人上癮,能讓一個人慾罷不能,永遠賭下去,而且下的注越來越大!正所謂:不怕輸得苦,只要不戒賭。一旦戒了賭,損失無法補!

沒等到下午,杜林祥就給呂有順打電話,表示願意接下這個工程。呂有順開心地說:「好!把這個活干漂亮,以後許多事就好辦了。」

「以後許多事就好辦了。」這是一句足以令杜林祥浮想聯翩的話。

為了趕工期,杜林祥的施工隊兩天後就正式進場。一周後,呂有順也帶著財政局、建設局等單位的一把手,來到工地進行現場辦公。當著眾人的面,呂有順將建設局局長表揚了一番:「上次我叫你給我推薦一下河州本地有實力的建築商,你小子倒挺有眼光,推薦名單上就有杜總他們的企業。要不然,大劇院的工程還不知得拖到什麼時候?」

呂有順這話,表面上在誇建設局的領導,暗地裡也把杜林祥褒獎了一番。呂有順似乎也在向眾人傳遞一個信息,自己是經由建設局的推薦,才認識了杜林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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