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建國大元 9、歌聲為號,張弘范滅宋

張弘范在五坡嶺擒住文天祥後,一面逼他投降,一面率大小戰船500艘、兵力約兩萬人,從海面追剿宋幼帝趙昺。至甲子門時,從抓獲的宋軍處得知宋主在厓山,遂率領300艘戰船向厓山急駛,途中竟然有200艘因航行迷失方向,厓門海戰正式打響。

厓山位於今天廣東新會縣南近海一個大島南端,北扼海港,南控大海,西與湯瓶山夾銀洲湖(今新會南)對峙如門,是不規則的半日潮侵襲之地。「每大風南起,水從海外排闥而入,怒濤奔突,浪涌如山」,半日皆有潮。島上樹木蒼翠,松柏茂密。

此時,張世傑尚有兵力約20萬,戰船千多艘,聽到文天祥被拘,大驚道:「文丞相如何會被拘?這是老天有意喪吾右臂了。」說罷,垂淚不已,當下群臣便商議起對策。

蘇劉義首先說道:「元軍長途跋涉而來,兵少艦大,又水道生疏,船工難掌握進退。元軍大多北方人,不利水戰,我軍宜一鼓作氣,趁他們初到未集結就迎頭痛擊,肯定取勝。」

張世傑說道:「元軍乘得勝之師,進攻勇猛,非我部能擋。不若兩宮仍舊暫駐舟中以備不測。」此時,皇太妃因見外無一援,也知大勢已危,只得與敵決死戰了,於是便從了張世傑。

張達說道:「如果元軍以戰船塞住厓門出海口,那麼我軍就不能進退。應先佔據這個地方迎敵!幸而取勝,是國家的福氣;即不幸而敗,猶可西走。」

張世傑說道:「我部已久戰海上,士卒離心,大軍一走,則士卒必散。故我部宜全部退於海上,用大鐵索把『黃鵠』、『白鷂』等大小戰船連結起來,作『一字陣』,東西向橫跨厓海,鎖住江面。我軍戰艦船尾高於船頭,那我們就將船頭向內,船尾向外,以便居高臨下作戰;艦陣四邊築起木柵樓棚,形成了一座龐大的水中城堡,皇上及文臣等皆居在其中,由士卒日夜披堅執銳防守保護,便可萬無一失。」

眾將一聽,又是採用焦山防守的老辦法,所以大多不贊同,紛紛說:「敵人一旦火攻,我軍將奈何?」

張世傑說道:「我有辦法!我們可用泥塗了船艦,縛長木杆頂拒敵人火船,船上撤出旗幔帆檣,即使他有火箭也無可奈何!況且我部連年竄奔海上,何時是個頭呀,不如趁此與元軍決一勝負,勝則國家之福,敗了就同歸於盡吧!」

眾人看到他如此說,便也不好再說什麼。

看看眾人不說話,張世傑緩和了口氣說道:「防禦還是必要的。海口地帶因潮勢兇猛,不便大軍駐紮,可派一千隻中等戰艦把守,大軍要在兩旁山腳下依山泊住防守,嚴密監視敵軍;另派一千巡遊艦終日在圍外巡遊,如此便可無憂了。」

眾將皆同意這個辦法。

於是,群臣便備好了鑾輿,收拾後宮珠寶並宮嬪,數十輛大輿小車重新移駐舟中。

張世傑見兩宮起行後,便命手下親兵圍著行宮,四面放起火來,忽忽烈烈,登時把個行宮燒得乾乾淨淨,成了一片瓦礫之場,然後才回到舟中。張世傑進艙見過帝昺,群臣皆驚問道:「你為何把行宮燒了?」張世傑卻從容答道:「不燒留著它又有何用?此次我們勝利了,我軍將奮勇追殺,還擔心無行宮;如果我們不能取勝,此地也不易防守,這行宮難道還可駐蹕不成?況且不燒則將士之心不死,安能與敵決死戰呢?」群臣皆默嘆不已。

於是,整個船隊退出海岸十多里,然後按照張世傑的辦法行事。

卻說張弘范此時因追得急切,等到此地時,僅有戰船五十餘艘,將士一萬餘人。幾日後,其餘兩百多艘才匆匆趕到。張弘范來到厓山山口,一看便知這海口利害,便令張弘正領了三十隻小舟先進口去探聽。張弘正領令去了,不久便失魂落魄而歸,身邊只有六七隻小船。原來他們剛到海口,就被守衛海口的宋軍截住,一番廝殺,張弘正才奪路逃回中軍,其餘全部被厓山兩側的守兵連船帶人截去了。

張弘范聽了,低頭半晌,思考破敵之策,忽然眉頭一展,計上心來,傳令三軍將戰艦擺成燕尾陣,在厓山外面泊定了,又向各軍中暗暗傳了號令。等到三更時分潮水初興的時候,只聽得一聲號炮,兩行戰艦乘著潮勢,一齊衝進海口來。那守海口的宋軍見元軍來勢兇猛,便一擁齊上,捨命接戰。無奈此時元軍是順著潮勢,宋軍逆潮而戰,本已吃虧;再加上元軍戰船都是大海船,與這些大海船相比,宋軍的小艦更是無便宜可賺;那元軍一衝進口來,又不肯和宋軍接戰,只是橫衝直闖,如蒙古人打獵一般,只顧順潮而進,待繞過宋艦,前段又把陣勢變換成人字陣,竟然一下子把宋軍那守海口的戰艦一齊包進來,裹在重圍中了。宋軍艦隻被撞沉了不少,如今又被他們包圍,從上而下,一陣箭雨炮石,把個宋軍殺得乾乾淨淨,無一倖存者,那一千戰艦便皆歸元軍所有了。

此時,張世傑雖接到救援,但無奈大船連接,無法出戰,巡邏艦艇太小,不便於迎戰大敵,便只得隨他去了,只令軍士嚴守,不可走動。

經過幾天的休整,看看余部都已到齊,張弘范便揮軍從東面繞過去,轉到南面厓門海口進入,與宋軍交鋒,作「長蛇陣」搏擊宋軍的「一字陣」。同時,悄悄地運載炮兵在厓山上結營寨,從山上營寨用炮轟擊宋帝艦,但遠距離攻擊難奏效,宋艦堅固不可動;張弘范又用火攻,用小船裝滿茅草,淋上膏油,順北風沖向宋陣,想勾住宋艦縱火,企圖一舉燒毀宋軍連環船陣,同時派出強弩箭手用火箭射擊。但張世傑早防著這一手,戰船外部用海泥塗擦,火燒不著,前哨的船還縛有長木杆,頂住縱火的船隻無法靠近,又懸掛很多水筒用來滅火。張弘范的火攻不能得逞,他一時也無可奈何,戰鬥處在相持不下狀態。

張弘范改用攻心戰和誘降計。張世傑過去曾是張弘范父親張柔手下的軍士,其時外甥韓新還在元軍中。張弘范派韓新到宋營勸舅父歸降。三次招降都被堅決拒絕,最後張世傑實在忍無可忍,用手指著韓新的鼻子怒罵:「我知道投降可以苟全性命,可以榮華富貴,但人可以不顧節義嗎?你告訴張弘范,說我是個漢人,我抱定了要為宋殉國的決心,絕不會像他一般苟且偷生!」羞愧得韓新無地自容,悻悻而去。張弘范又轉到文天祥身上打主意,企圖一箭雙鵰,既誘使文天祥歸降,又利用文丞相在宋軍中的威望,瓦解宋軍。他派李恆勸文天祥修書給張世傑,促其早日歸降。但文天祥不寫,並義正辭嚴地說:「我無法拯救我的父母(指宋王朝),難道能教人背叛自己的父母嗎?」一定要他寫,就憤然拿起叫他修降書的紙筆,把被押在船上經過珠江口零丁洋時所作的詩歌,那首流芳人間的《七律·過零丁洋》寫了出來: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此詩充分表達了文天祥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張弘范看了只得苦笑而止,還稱「好人好詩」。

元軍又在船上大聲向宋方士民喊話,說你們的陳宜中丞相潛逃(指1277年十一月陳宜中到占城不返),文天祥丞相被俘,不投降還待何時!負隅頑抗唯有死路一條!宋陣不受蠱惑,士民無人叛變,終日堅守不動,元軍也無計可施。

此時,元軍增援的戰船陸續到達厓山海面。李恆也從廣州領兵沿水路趕來,元軍力量大增。這晚張弘范又一次帶領眾將登臨厓山,他們細察潮勢高低漲落,商討破敵策略。

李恆說:「元帥,我們何不切斷宋軍『樵汲路』,斬斷他們的淡水供應,這樣不用幾日便可讓他們不戰自潰?」

張弘范說道:「我軍戰艦都是大海船,吃水線深,一旦落潮,便在此擱淺。敵軍趁退潮我軍撤退時進出,所以對之無可奈何。」

李恆說:「哎呀,這個問題好辦。這次我帶的一百多艘戰艦當中,有五十多艘是『拔都』船(哨船),作戰快速靈活,定能成功切斷宋軍艦隻通厓山的柴草和淡水供應。」

張弘范一聽大喜,立刻吩咐李恆馬上照辦。忽又心生一計,召集眾將如此這般安排一番,眾將大喜,各自回船依計行事。

自此便見元軍有五十多艘哨船駐紮在宋軍與厓山之間,切斷了宋軍的汲水之路;又見張弘正領著一軍守住海口,以絕宋軍運糧之路;每日飯間還要軍士用濕氈、布幕遮掩船體,開宴大飲,細樂齊奏,似乎要在這兒長期駐守一樣;不時又遣一隊小軍鳴金擂鼓衝過來,宋軍急準備接戰時,他卻又迴轉去了,如此一連相持了十餘日。

這一圍困,卻慌了張世傑。

原來,張世傑屯兵海上,雖貯備了半年糧食,但這淡水卻是不能多存的。十多日過去了,軍士吃水成了大問題。原先每日派人從厓山北面小河處汲水保障供用,現在讓張弘范斷了,有李恆帶重兵把守,軍中一下子鬧起了水荒。要知道,海上有水便有了生命的希望,十多萬的將士,沒有水怎麼成呀?將士們只能口乾舌燥,干口吞吃乾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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