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越來越瘋狂 三、涼州之痛

有劉宏這種極品皇帝當家,多麼燦爛的王朝,也得被他折騰完蛋。所以,漢朝就像一個偉大的病人,想當年一個感冒都入侵不了他的身體,現在不行了,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渾身是病,即使請天上所有的神仙下來,都救不了。

漢朝現在不過是苟延殘喘,這是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面對這個現實,劉宏應該是心知肚明的。他擺出一副瘋狂的模樣,其實就想過把癮就死。

如果這樣,上帝會成全你,宦官會成全你,張角想成全你,天下的百姓更要成全你。

要知道,自從張角打響了起義第一炮以後,儘管很快被劉宏派人消滅了,但是死了張角,還有李角、王角;沒了黃巾軍,還有白巾軍、紅巾軍。

到目前為止,全國各地亂民紛紛起義,大的隊伍往往有兩三萬人,小的也有六七千。他們本著上市要趁早,搶肉要及時的偉大方針,搖旗吶喊,鑼鼓喧天,甚是熱鬧。

在這些亂民當中,有一個叫張牛角的,跟一個叫褚飛燕的,聯合起來攻打鉅鹿郡。張牛角這名字有意思,可能他認為張角死得早,就是因為不牛,他命里多了一個牛,應該可以混得久一點。沒想到,多一個牛也不管用,在戰場上被流箭射死。

張牛角是亂民老大,臨死前交權給褚飛燕。飛燕兄弟為了感謝張牛角的恩情,改姓為張飛燕。張飛燕可比張牛角管用多了,他因為來去如飛,所以江湖人稱飛燕。或許是功夫十分了得,山區許多百姓都舉起旗來,願意跟著他鬧革命。

於是,張飛燕的名聲越傳越玄,投奔的人也越來越多,高峰時候甚至達到了一百多萬。當年張角最多的時候,也就數十萬。這個張飛燕一下子就搞到一百多萬,簡直是要人命了。

張飛燕的確是要人命的主。他被政府軍喻為黑山賊,黃河以北,只要是他所到之處,無不被他搶個精光,面對這個龐然大物,劉宏是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久,有人給劉宏傳話,你也別著急了,辦法我們已經替你找到了。

你道傳話的人是誰?竟然是張飛燕。

張飛燕派人給劉宏講條件,我們出來鬧事,就是為了一口飯吃,如果皇帝你肯給飯吃,我保證我們的兄弟不出來鬧事。

說得徹底一點,張飛燕就是要求招安了。

給飯吃,就不造反,是真的嗎?劉宏都不敢相信自己。如果是真的,想都不用想,答應了唄。

果然是真的,劉宏不但給張飛燕飯吃,還拜他為平難中郎將,負責維持黃河以北治安。不戰而屈人之兵,一百多萬的亂民,只被一個官職就搞定了,劉宏心裡舒服了很多。

這下子,不會再有什麼亂子了吧?

怎麼會沒亂子?這年頭缺糧缺水缺好人,就是沒缺過造反民。三月,涼州那邊傳來一個可怕的壞消息,說涼州人反了,正準備攻打關中地區。

涼州?劉宏心裡不禁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怎麼會又是涼州?

涼州這個問題,不要說劉宏頭痛,早在東漢開國時,劉秀就頭痛不已了。那時,隗囂聯合公孫述,一個踞涼州,一個守成都,易守難攻,劉秀可是窮盡天下之兵,才把他們倆掃平的。

自那以後,成都基本沒啥事,但是涼州這地方,常常有人鬧事。主要是,這個地方住了不少羌民,這些少數民族也是為了混口飯吃,如果碰上不想讓他們活的,二話不說,掄起鋤頭就要干架。

所以說,這是一塊多事之地,不鬧事則已,一鬧準是個天崩地裂,不可收拾。

張飛燕改邪歸正,要求招安,這是件好事。然而涼州那幫造反兵,可沒那閑心。他們不喜歡招安,只喜歡找打,你要能把他們降服,就算你厲害。

劉宏有沒有那個命,自個兒根本沒有底。於是,沒有底氣的他,只好召開眾卿會議,商量對策了。

來開會的有很多人,但敢說話、會支招的人,沒有幾個。閑時忙刮錢,急時抱佛腳,這是劉宏的做事風格。可在眾卿看來,你颳了我們那麼多錢,才有機會來跟你開會的,哪有什麼真正佛腳給你抱,抱個香港腳還差不多。

說香港腳,還真有一雙。這雙腳,就長在司徒崔烈的身上。

崔烈這個人,如果不是劉宏無意一句話把他捧紅,估計現在沒多少人知道他。本來呢,崔烈在冀州一帶,算是名士。在當上司徒之前,他已經在九卿之位上徘徊很久了。劉宏不是缺錢修宮殿嗎?他就走了後門,捐了五百萬錢,當上了司徒。

因為這事,劉宏還曾經暗自內傷過,說如果再壓一下,估計這個職位都可以賣到一千萬錢,真是便宜了這姓崔的了。

就是因為劉宏這麼一句話,把崔烈捧紅了,全漢朝的人都知道他是花錢買官來當的。於是當初的名士,形象從此跌落,變成了漢朝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前面說過,司空張溫也是花錢才當上三公的,人品不怎麼樣,辦事還相對靠譜。可是崔烈一亮相,就把人給惹急了。

對於涼州事變,崔烈是這樣看的:與其受困於其亂,不如放棄涼州。

這傢伙話音剛落,當場就有人跳起來罵道:「來人,趕快把崔司徒拉出去砍了。只要砍了他,天下自然安定。」

跟崔烈急的人,叫傅燮。

傅燮,字南容,北地郡靈州(今寧夏回族自治區吳忠市境內)人也,身高八尺,不怒而威,曾經跟隨過皇甫嵩打擊過張角的黃巾軍。

顯然,司徒崔烈碰到對手了。

但是,傅燮才說完,尚書就站出來炮轟他了,說:「今天是來說事的,你憑什麼當皇帝面羞辱大臣,我現在就要彈劾你。」

傅燮轉頭看去,冷冷地笑了。準備彈劾他的人,是尚書郎楊贊。

議事變成了吵架,劉宏眼看就要失控了。他按住楊贊,問傅燮:「你剛才那話,從何說起?」

傅燮說道:「曾記否,當年匈奴單于冒頓,屢屢犯邊,甚至羞辱呂后,大將樊噲看不過眼,說只要十萬軍就可以出去搞定他。結果呢,話才說完,季布就跳出來說要拉他出去砍了。」

的確是有過這麼一回事。當年,季布說要砍樊噲,是因為對方把牛皮吹大了。論能力,樊噲不如劉邦,劉邦都曾率三十萬大軍出征冒頓,還差點丟了老命。樊噲何德何能說十萬就能擺平冒頓?

這時,只見傅燮接著說道:「樊噲當初殺敵,尚且要被拖出去砍了,難道司徒不應該砍他嗎?要知道三百多年來,涼州一直是漢朝的西邊門戶和屏障。涼州不保,長安三輔等地就成了邊境,漢朝就失去緩衝地帶,國家可就危險了。崔烈身為司徒,不為治理涼州出謀劃策,反而主張放棄,實在讓人想不通,他心裡到底打著什麼主意。」

傅燮說完,彷彿言猶未盡,怒氣沖沖地盯著崔烈。

這時,劉宏總算聽明白了,只見他嘆息一聲,點頭說道:「老傅說得對,涼州不能棄。一丟棄,大家就都玩完了。」

既然涼州叛亂要解決,肯定得派一個刀劍磨得利索的人。誰是最佳人選,答案想都不用想,此事非皇甫嵩出面不可。

提到皇甫嵩,劉宏就搖頭了,這傢伙,目前無法使用了。之前,涼州兵亂,皇甫嵩就在前線。可是現在,他已經被打壓下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皇甫嵩不是好好的嗎?事實上,說來說去,這一切還都是宦官惹的禍。

論政治派別,皇甫嵩和王允都是一個信仰隊伍裡頭的,打心裡就跟宦官過不去。現在不是當年皇甫嵩那個時代了,皇甫嵩要跟宦官作對,沒那麼便宜的事了。

事情過程如下:皇甫嵩討伐張角時,路過鄴縣,看見趙忠家宅修得富麗堂皇,心裡就不禁動起了怒氣。

順便說一下,古代人修房子,跟現代人靠職稱級別享受集資房是一個道理,什麼級別住多大的房子,都是有規定的。作為臣子,再怎麼有權有勢,也不能把樓蓋高過皇室的。正因為如此,之前趙忠和張讓,才一道忽悠劉宏別登高,一登高洛陽城外的豪宅都在他眼裡了,肯定又是沒完沒了。

不過,王允搞張讓失敗了,皇甫嵩很幸運,他成功了。

王允失敗的原因之一,就是告張讓門客私通亂軍,那些書信不能構成有力的證據。可皇甫嵩不一樣了,上奏彈劾趙忠,說房子修過度了。劉宏派人來一瞧,房子就在那裡立著,想賴賬也賴不掉。

於是,劉宏就派人把趙忠位於鄴縣的房子沒收了。

皇甫嵩一搞完趙忠,又輪到人家來搞他了。這時,張讓派人來問候皇甫嵩,說你建功立業,還有那麼多封邑,咱現在手頭有點緊張,能不能借點錢來花花?

說得露骨一點,就是索賄來了。

怎麼搞的,張讓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索賄,他到底安的什麼心?

什麼心,想想都明白了。你搞了他的兄弟趙忠,他今天來,就是要為兄弟報仇的。錢如果給了,還不知道他下一步要玩弄什麼花樣,不給那也可以,就等著看他打小報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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