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宦官的美好時代 四、絕殺

陳球、劉郃、劉納、陽球,這就是傳說中的四隻大黃雀。而他們臨時湊成的四人組合,能不能掃滅王甫,主要希望不在前三者,而在後面這個叫陽球的傢伙。

很簡單,王甫等宦官殺人,都是眨眼之間就殺人,然而陽球殺人,根本就不需要眨眼。

陽球,字方正,漁陽郡泉州人。出身豪門大家族,從小跟項羽就一個德行,性剛烈,崇法家,好劍術,弓馬功夫十分了得。

年少的時候,曾有一不知好歹的郡吏欺負了他老媽,欺負到什麼程度,沒人知道。反正是,這事以後,陽球糾集數十少年,把郡吏幹掉,滅其全家,從此陽球的名聲,就在江湖傳開了。

就這麼一個人,舉孝廉入仕途,補尚書侍郎。後來,九江郡盜賊不止,中央極為惱火,有人說陽球有奸才,不如派他去剿匪。中央只好試試,任命他為九江太守,結果陽球一去,真把盜賊給滅了,而且滅得乾乾淨淨。盜賊一聽到陽球兩個字,肯定二話不說,奪路而逃。

像陽球這般猛的,不是空前,也不會絕後。西漢文帝劉恆時代,曾經就有個叫郅都的,也是敢打敢殺,後來劉恆派他到邊境工作,結果他人還沒到,匈奴聞聽郅都兩字,猶如羊碰到狼一般逃得無影無蹤。

郅都,是西漢著名的酷吏。現在,郅都終於後繼有人了,因為陽球也是東漢歷史上著名的酷吏。

何為酷吏?就是殺人不眨眼的。

陽球因為剿匪有名,被靈帝劉宏封為議郎,從此高歌猛進,混上了尚書令。更重要的是,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傢伙,對王甫一伙人的惡行,早就咬牙切齒,磨刀霍霍準備大開殺戒了。

讓陽球憤怒的是,王甫這幫人,殺人已經達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王甫的養子王吉,可謂殘忍到家,每逢殺人,充分展現了虐待狂的惡劣毛病:把人砍成八塊,放到囚車,張貼罪犯海報,沿郡縣展示。如果是夏天,屍體腐爛,也要把骨架綁住,周遊告眾,最後才允許家屬收屍。

這是人乾的事嗎?不是。這是禽獸乾的事嗎?也不是。說他們是禽獸,簡直是污辱了禽獸,他們簡直就是魔鬼。

每當聽到這個故事,陽球就要拍著大腿叫起來:如果有一天老子牛了,一定不能饒過這幫宦官兔崽子們。

那麼,陽球認為要怎麼樣才算是牛,才敢對宦官動手呢?

答案是:司隸校尉。

熟悉明史的人都知道,明朝出了著名的特務機構,即東廠和西廠以及錦衣衛。事實上,如果你要了解漢朝的司隸校尉,就會發現明朝這些特務機構都是浮雲,太小兒科了。

司隸校尉,舊稱卧虎,是京城和地方的監察官。這個監察官有點特殊,其有獨立的武裝精銳部隊,一千二百號人。換句話來說,漢朝眾卿,只有怕他的份,沒有他不敢碰的官。

講到這裡,終於明白王甫為什麼要給段熲弄了個司隸校尉。那是因為,這可真正是一把殺人的好刀啊。

還要補充的一點是,陽球時為尚書令,還是宦官中常侍程璜的女婿,所以陳球說劉郃和他是親戚,那是一點沒錯的。陳球要劉郃做的事,就是儘力拉攏陽球,把段熲拉下馬,並把陽球推到司隸校尉的位上去。只要一權在手,王甫的死期也就不遠矣。

是真的嗎?是真的。陽球就盼著這一天的到來。他盼呀盼,終於盼來了一個大好機會。

這個改變王甫命運的機會,來自天上的日食。

公元一七九年,三月二十二日,段熲再被封為太尉,位於三公之首。幾乎與此同時,劉郃被封為司徒,位列三公之一。然而,日食發生在公元一七九年,四月一日,也就是段熲上任還不到十天的日子。

四月一日,這是個愚人節。那時候,漢朝沒有愚人節,然而命運彷彿跟段熲開了一個愚人的玩笑。

這天因為日食,段熲自我彈劾,待在家裡等候處分。恰好這一天,王甫休假,也待在家裡,不出門。又恰好這一天,在劉郃等的運作下,陽球剛被任命為司隸校尉,要入宮謝主隆恩。

這一年,劉宏二十四歲。陽球見過劉宏,說了客套話之後,突然向劉宏彙報了一個重要的工作。他告訴劉宏,王甫和段熲等人,罪惡累累,證據確鑿,我現在請求允許法辦他們。

王甫真活該,他竟然派門生公然佔有洛陽政府財產七千餘萬,京兆尹恰是當年跟宦官水火不容的楊秉的孫子楊彪,於是他就把王甫告到了陽球這裡。

而陽球今天來,說的就是這件事。

王甫就知道愛財,撈錢。但他怎麼就沒看出,有一個人比他更愛錢,更是以撈錢為畢生理想與追求。

這個人,當然就是皇帝劉宏。

王甫侵佔政府財產,而且一搞就是七千萬錢,劉宏那要賣多少個部長級官爵,才能撈回來。這不等於在皇帝心頭上割肉,他能忍嗎?

這真是一個好日子,劉宏聽了陽球彙報後,眉毛一皺,竟然很爽快地批准逮捕王甫和段熲等人。

原來,劉宏也早對王甫不上心了。黃雀終於可以出擊了。

四月八日,陽球開始抓人。王甫、段熲以及王甫養子等,全面落網。陽球親自主持審問,既然他被稱為東漢著名的酷吏,自然也要在王甫等面前展現酷吏的風采。

於是,他把所有拷打犯人的絕招都用上了,絕招有五個,人稱五毒,分別是:鞭打、棍打、火燒、繩捆、懸吊。

王甫的養子王萌,曾經也當過司隸校尉,被逮捕前是永樂少府。他向陽球哀求:「我們知道死劫難逃,念在我們曾經同朝為官,可不可以下手麻利點,別把我老爹王甫折騰得生不如死。」

陽球大聲吼道:「你是什麼玩意兒?罪惡滔天,竟然還有臉跟我攀交情。」

臉皮撕破了。

王萌突然跳起來大罵:「是我不要臉,還是你不要臉?當初你巴結我們父子時,一臉奴性,現在奴才得志背叛主子,然而我告訴你,你今天能夠落井下石,他日終有報應的。」

陽球到底有沒有巴結過王甫等人?答案是肯定的。

王萌罵得一點也不過分,這傢伙本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其實這也沒什麼,在政治江湖裡漂著,沒有純凈無瑕的人物,如果有,那隻能說明他是妖,不是人。

陽球被王萌罵得無牆可撞,當場就跳起來,抓起一把泥土塞住對方的嘴。然後吊起來狂打,把王甫父子活活打死,段熲也撐不住了,自殺了結。

弄死了王甫,陽球也玩點變態的,把王甫屍體一塊一塊地割開,像砍豬肉一樣,堆在洛陽城北,還貼出大海報警示。接著,沒收王甫財產,充公。

此時,有劉宏支持,陽球徹底玩開了。在他看來,這只是個序幕罷了,殺了王甫,還有曹節,後面還有很多跟宦官打得火熱的權貴。

以上這句話,陽球不是埋在心裡,而是公開對下屬中都官從事說的。他還補充說,殺人這事,我現在就委任給你了,用不著我本人親自出場了。

消息傳出,洛陽一片嘩然。跟宦官有過交往的權貴,沒有不聞聲失色的。這話更嚇到了大宦官曹節,老人家連休假都不敢回家跟老婆團聚了。

當一個人最得意的時候,往往是最危險的時候,古今皆然。

陽球以為跟宦官的戰鬥,已經穩操勝券,卻並不知道,傾盆大雨似的風暴,已經在平靜的海底下醞釀而成了。

在陽球面前,曹節裝得很是孫子,好像真怕了似的。事實上,如果他真怕了,就不叫曹節了。他跟士大夫戰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當初竇武和陳蕃不也自以為勝利在望嗎?結果呢,還不是被他們扳倒在地,遺恨千古嗎?

總之,你可以惹我,但別逼我,逼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陽球步步緊逼,曹節怎麼會坐以待斃呢?

他不動,只是在等待,等待一個下手的最佳時機。

連曹節都沒想到,是一幕慘相刺激了他,逼他不得不全力反擊。

事情是這樣的,先帝劉保的小老婆虞貴人死了,文武百官都要出城替她送葬。回城時,他們都經過洛陽城北門,並且看到了王甫那一堆被砍下的臭肉。別人看到了,曹節也看到了,他一看眼淚就刷刷地流了。

這就是自相殘殺的結果。難道我曹節,也會成為第二個王甫被砍成碎肉,成為蒼蠅的吸汁?一股莫名的恐懼及巨大的仇恨,湧上心頭。

這時,只見曹節對眾中常侍說道:「都不要回家,請隨我進宮。」

曹節等率宦官進宮,當然不是躲避。他們不能躲了,也躲不起了,所以今天進宮只做一件事——找到劉宏,彈劾陽球!

曹節直衝後宮,來到劉宏面前,劈頭就說道:「陽球以前不過是個酷吏,三府曾經彈劾過他,後來不過因為當九江太守打黑有功,您就提拔他上來當官。我們一致認為,這些輕舉妄動之徒,不再適合當司隸校尉了。」

劉宏一看曹節等宦官這架勢,心裡暗自一陣吃驚。

不得了,陽球才摸了一下老虎屁股,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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