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染的風采 二、血色葬禮

前面講過,隗囂在包圍略陽城裡的來歙時,曾派人守住隴山的四大要隘。劉秀要順利通過隴山,至少要衝破其中一個缺口,方可進軍。然而很快有人就替劉秀解決了這個技術難題。

我們知道,來歙揮劍刺隗囂不成,準備要被砍殺時,是隗囂的將領王遵把他救了。隗囂更沒想到,來歙回去後,竟然策反王遵投了劉秀。王遵投降後,劉秀給他布置一個任務,叫他策反駐守隴山的將領投降。

隗囂派去駐守隴山四大隘口的是他的四大門將。其中有一個叫牛邯,負責守瓦亭(今寧夏西吉縣東南)。牛邯和王遵曾經是隗囂部隊里的老同事,而王遵的策反目標正是這個曾經的老戰友。

王遵給牛邯寫了一封信。很快就有迴音了,牛邯願意投降。接著,劉秀不費吹灰之力,僅靠遊說工作,隗囂的十三員大將、十六個屬縣、十餘萬部隊全部向劉秀投降。

吃裡爬外年年有,可是今年特別多啊。隗囂在略陽城外聞聽諸將領被策反,心都涼透了。於是他放棄攻擊略陽,放棄了率領的部隊,只帶一家老小及數個衛士跑路了。

公孫述派來的部隊看看隗囂拔腿跑了,也不想玩了,只好撤軍。於是乎,略陽城解圍,被圍困多月的來歙,猶如從地獄爬出了陽間,見到了頭頂上燦爛無比的陽光。

劉秀的這個階段性勝利,是建立在來歙無比頑強拚命的基礎上的。劉秀為來歙舉行了慶功宴後,繼續前進。然而劉秀也不狂追,而是給隗囂下了一詔。

他告訴隗囂,你現在放下武器,還來得及和你兒子見面,而且我也保證你安全退休。如果你非要學什麼英布,那也隨你的便。

英布,早年是個勞改犯,被送到酈山腳下勞改,替秦始皇修墓,他的臉被刺花刻字,後人又稱他為黥布。他臉被刻字後不悲反樂,逢人就說,算命先生說他刺字以後,必定為王。

後來,他率眾勞改犯逃跑,投奔了項羽。項羽能夠破釜沉舟,一戰成名,多虧英布前鋒打得猛。再後來,楚漢相爭時,劉邦派人遊說,英布改投劉邦,被封為九江王。可是,平定天下後,劉邦對異姓諸侯王清算,英布見狀就先下手為強,反了劉邦。可後來兵敗逃亡,還是被人暗殺了。

當年,英布敢造劉邦的反,是因為他看劉邦六十多歲了,而患病在身,奈何不了他。而劉秀把隗囂比作英布,彷彿就要告訴隗囂,當年英布那麼猛,劉邦年老多病,照樣把他擺平了。今天我劉秀四十不到,精力旺盛,要搞平你這個連英布都不如的人,那實在是小菜一碟。

劉秀這不是吹牛,也不是擺譜嚇唬,而是要動真格的。劉秀等了很久,隗囂仍然不來投降。劉秀說到做到,派人將隗囂派來當人質的隗恂斬了。同時,派吳漢及岑彭二人率軍,包圍隗囂,準備殲滅。

然而,正當劉秀磨刀霍霍,準備誅殺隗囂時,突然從洛陽傳來一個不好的消息——有人在後院造反了。造反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造反像傳染病一樣,迅速傳播,正朝著洛陽城撲來。

原來是這樣的,先是潁川郡亂民造反,攻陷數縣;接著造反情緒擴大,劉秀駐守河東郡的部隊也跟著叛變。潁川郡距離洛陽城航空距離只有一百一十公里,河東郡距離洛陽城也是一樣的距離。劉秀精銳部隊全都派上前線,如果兩支造反部隊席捲洛陽城,後果不堪設想。

這時,劉秀又想起了西征前光祿勛郭憲攔路斬韁繩的事。看來,人家郭憲根本就不是作秀,他看人捏事還是很準的,洛陽城根本就離不開他。

劉秀決定返回洛陽。返程前,他給岑彭去了一封信,告訴他,搞定隗囂後,就迅速南下,直搗公孫述老剿成都。

搞定隗囂,這是個使命,同時也是個艱難的技術活。岑彭和吳漢都在冥思苦想著。然而不久,蒼天就賜他們一個天大的良機。兩人一看,喜出望外。好了,他們知道該怎麼對付隗囂了。

隗囂棄略陽城後,直奔西縣(近甘肅省禮縣東北)去了。他之所以跑去西縣,不是西縣城多麼牢固,而是駐守西縣的將領絕對靠譜。此人名喚楊廣,是隗囂屬下的老將軍了。馬援曾經給這位楊老將軍寫信,想策反他投降,結果什麼迴音都沒有。

可見,無論多爛的西瓜園裡還是有一兩個中用的西瓜的。

對隗囂來說,楊廣將軍不僅可靠,而且能打敢戰。所以,吳漢和岑彭包圍西縣後,都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天要亡隗囂,鬼神都擋不住。不久,楊廣將軍病逝,棄隗囂而去了。

孤零零的隗囂,看著西縣城外虎視眈眈的劉秀兵,一股從未有過的絕望心情油然而生。人生多荒謬,晃然一瞬間,英雄變狗熊,末路任刀追。如果沒有意外,西縣將是他的葬身之地。

西縣的確是個埋葬隗囂的好地方。吳漢也是這樣想的,岑彭更是這樣想的。

兩人都認為,楊廣死了,隗囂就是個棄兒,讓一切恩怨都在這裡畫上句號吧。於是兩人馬上分工,吳漢攻城,征南大將軍岑彭率人上山阻斷谷水灌城。

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相信來歙看到這一幕時,心裡肯定特別解恨。但是,來歙可能都沒想料到,就像隗囂當初圍打略陽城一樣,貌似穩當的殲滅戰,竟然出了個大意外。

官場有云:問題出在前三排,根子全在主席台。劉秀要將他的將領召來開會,他坐在主席台,吳漢和岑彭肯定在前三排。如果這樣說的話,這場大意外根子不在主席台,問題全在前三排。根子呢,出在吳漢身上。

當初,劉秀要親自率軍征伐隗囂,有諸多因素。其中一個主要原因,說出來都沒人相信。光祿勛郭憲說,東方不穩,洛陽城離不開劉秀。可他並不知道,隗囂狡猾強悍,前線也離不開他。如果他不上前線,他那幫將軍可能就要亂套吃敗仗了。

自劉秀起兵以來,將軍們的意見劉秀不聽,從來沒吃過虧。可是如果將軍們不聽他的話,多數是要吃虧的。當初,鄧禹建功心切,劉秀勸他別急,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結果鄧禹不聽,犯了冒進主義,攻打赤眉,屢戰屢敗。

現在,吳漢又成了第二個不聽領導話吃大虧的將軍。

洛陽城告急,劉秀返程前曾再三告誡大司馬吳漢,說他指揮的那支部隊,都是各郡臨時組織的民兵,戰鬥力不強不說,更可怕的是這個龐大的群體,每天都要在前線啃掉不少珍貴的軍糧。而前線軍糧所存不多,隴山路途遙遠,崎嶇難走,軍糧也不好運。人多不一定好辦事,反倒是累贅,不如打發一部分人回家,留下精銳攻打隗囂。這樣的話,可以保證戰爭的質量。

然而,劉秀走後,吳漢把這話當成了耳邊風。吳漢認為,劉秀擔心西縣久攻不下,軍中缺糧,士兵就會逃跑,軍心就會不穩。到時,西縣不但拿不下,反將自己拖垮,這話在楊廣活著的時候可能是成立的。可是現在,肯定不成立了。

很簡單,隗囂孤軍無援,只要他一鼓作氣,短時間內拿下西縣肯定不存在缺糧的危機了。

吳漢很自信。可問題恰恰就壞在他太自信上。

事實上,吳漢就是想替自己爭口氣。可惜的是,這口氣爭錯了。他並不知道,隗囂儘管很爛,但還不是爛骨頭,一啃就可以吃下。他攻打來歙不成功,卻很成功地學到了來歙的守城精神。一天天過去了,吳漢緊攻猛攻急攻,就是拿不下他。

危機卻在逼近吳漢。吳漢部隊攻城不下,軍糧開始緊缺,有一部分吃不飽的士兵就當了逃兵。接著,逃兵越來越多,軍心浮動,嚴重地影響了攻城戰鬥力。

此時,吳漢只有寄希望於岑彭了。

事實上,岑彭也很著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要淹沒西縣,一兩天肯定也是不行的。俗話說,好骨頭要慢慢啃。啃了這麼多天,也差不多了。大約估算一下,水位距離城頭也就只有一丈余了。再等等,隗囂就做水鬼了。

當初,隗囂圍攻略陽城的時候,可能也這樣對自己說,再等等,來歙就成略陽城的水鬼了。可事情就壞在再等等上,劉秀策反他部將投降,讓他緊張得飛快逃走了。

歷史是多麼驚人的相似。就在岑彭說再等等的時候,隗囂的援軍來了。

此時,隗囂屬下大將王元等人率五千兵前來救駕。隗囂很江湖,屬將王元卻是個兵油子。他一見吳漢軍多,敲鑼打鼓,叫士兵詐喊隗囂百萬大軍趕到。一時間,吳漢部隊不知如何應對,都惶恐不安。

正當吳漢軍手忙腳亂時,王元率兵殺入吳漢軍中。吳漢軍本來很疲了,飯又沒吃飽。王元那五千兵猶如狼進了羊群,殺氣衝天,硬是撕開了一條血路,衝進了西縣。然後,王元護著隗囂,殺出城外,另投他處去了。

大魚明明都要蒸熟,竟然還是被貓叼走了。看著隗囂絕塵而去的背影,吳漢鬱悶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此時,吳漢軍的軍糧已經吃完,不得不撤軍東還。另外一支由耿弇和蓋延率領的部隊也跟著吳漢沿著隴山撤軍。

然而,當隗囂聞聽吳漢要撤軍,卻不幹了。吳漢和岑彭差點就要把自己燜熟,煮著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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