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兩強相爭謀者勝 8、孤立楚王,陳平暗施反間計

劉邦在滎陽和成皋建立起自己的前線,但是在軍事上還是處於被動地位。項羽大軍多次圍困,劉邦苦不堪言。這樣的局面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軍隊的消耗非常大,劉邦焦灼不安,憂心忡忡。

劉邦每日冥思苦想,想找出一條捷徑打垮楚軍,至少削弱一點楚軍的勢力,使自己不至於老是這樣被動。儒生酈食其進言:「古時候,湯王伐桀,將桀的後人封在杞地;武王伐紂,封紂王的後人在宋地。後來的秦國背德棄義,橫掃六國,六國國君的後人無立錐之地。如果您能誠心誠意立六國國君的後人,給他們封地的綬印,那麼,他們肯定都會對您感恩戴德,仰慕您的道義,甘願做您的臣民。隨著恩德道義的施行,您就可以面南稱孤了,那時,項王也一定恭敬地前來朝拜。」這番話聽起來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仔細一想就覺得太理想化了,只要向天下施德,項羽就能來朝拜嗎?

酈食其到底是一介儒生,還沒有「槍杆子里出政權」的概念。劉邦向來鄙視儒生,但是劉邦急於擺脫被動的地位,一時就糊塗了。他聽了酈食其的一番話後,立即叫人刻制綬印,讓酈食其帶著這些綬印出發,越早越好。

綬印製好了,信也寫好了,只等著酈食其帶著它們出發。就在這時,張良從外地回來,謁見劉邦。

劉邦正在吃飯,見到張良非常高興,說:「子房,你可回來了。我告訴你,有人為我想了一個點子,保管能削弱楚國的勢力,哈哈……」張良聽了覺得有點不相信,劉邦馬上把酈食其的話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很自豪地問:「這個點子怎麼樣?」

張良並沒有拍手稱讚,也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問:「是誰替您出的主意?在我看來,您爭奪天下的大事完了。」劉邦聽了,非常驚訝,一下子站了起來,「怎麼了?哪裡不對?這是酈食其給我出的主意呀。」

張良搖搖頭,抓起劉邦面前的筷子,對劉邦說:「我來說給您聽聽。昔日湯伐桀並封桀的後人在杞地,那是因為湯知道能置桀於死地,您當前能置項羽於死地嗎?」劉邦搖搖頭:「不能。」張良放下一根筷子:「這是一。」

「武王伐紂並把紂的後人封在宋地,那是估計到能殺了紂王。您現在能殺了項羽嗎?」劉邦搖搖頭,說:「不能。」張良放下第二根筷子:「這是二。」

「武王攻入殷商的都城後,重新修築聖人的墳墓,在表彰賢人,你能做到嗎?」劉邦又搖搖頭,說:「不能。」張良放下第三根筷子,說:「這是三。」

「武王曾發放巨橋糧倉的存糧,散發鹿台府庫的錢財,賞賜貧苦的民眾。目前,您能散發倉庫的財物來賞賜窮人嗎?」劉邦還是搖搖頭,說:「不能。」

就這樣,張良每說出一個原因就放下一根筷子,劉邦跟著也搖一次頭,說:「不能。」張良一連問了八個問題,劉邦都說不能。於是張良說:「你想想,如果真按那個人的點子去做,您的大事豈不就是完了。」

「幸虧你回來了。」劉邦聽到此處,把飯碗往桌子上一扔,吐出口中的食物,罵道:「這個書獃子,幾乎壞了大事!」於是下令趕快銷毀那些綬印和信件。

「你說怎麼辦呢?」劉邦還是習慣性地問張良。張良說:「從目前的形勢來看,敵強我弱,暫且請和怎樣?」劉邦當然不想請和了,但是現在被打得太苦了,實在沒有別的辦法,請和以後,說不準可以抓住機會呢。於是劉邦派出使者,向項羽請和,以滎陽西為界,東邊為楚,西邊為漢。

其實,項羽的日子也不好過。兩軍相持不下,項羽進退不得,況且彭越在梁地屢屢反楚,不斷騷擾楚軍,項羽自己經常回兵東撤,打完那邊又得趕緊回來,兩頭忙,筋疲力盡。項羽見到劉邦請和,想接受這個條件。當時范增在旁邊,勸阻了項羽,他說:「劉邦派人來求和,說明他們快堅持不住了,這時漢軍可能比我們更疲憊,我們現在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一直把他打垮。一旦放虎歸山,以後會後悔的!」范增的一席話使項羽改變了想法,項羽想了一想,覺得自己現在還有實力,輕易答應請和太吃虧了。於是立即出兵包圍了滎陽,將劉邦圍死在城內。

求和不成反而被圍,形勢越來越嚴峻,劉邦罵爹罵娘都無濟於事。長此下去,只有死路一條。這時都尉陳平來拜見劉邦,劉邦憂心忡忡,正兒八經地說:「天下亂糟糟的,什麼時候才能安定呢?」陳平說:「您和項王,如果誰能去掉自己的短處,吸收對方的長處,那麼只要招一招手,天下很容易就安定下來了。」

劉邦笑著說:「但是現在怎麼解滎陽之圍呢?」

陳平說:「楚軍有很多空子可鑽,剛直的臣子,像范增、鍾離眛、龍且、周殷等人,也就是幾個罷了。如果您捨得花巨額黃金,施行反間計,離間楚國的君臣,讓他們互起疑心,互相殘殺。到那時……」劉邦和項羽一起打過仗,知道項羽有個毛病,就是太相信自己,不愛相信別人,雖然他確實是有非凡的才華,但是終究也會有疏漏,陳平之計妙極!

劉邦對錢還是很大方的,立即拿出大量黃金交給陳平,任憑他使用,而且不過問他的支出情況。

陳拿到黃金,私下裡開始進行活動。

沒過多久,楚軍中就開始散布一些「小道消息」:鍾離眛等人身為楚將,功勞顯赫,楚王卻始終不肯割地封王,他們幾個打算跟漢王聯合起來,消滅楚王,瓜分楚國的土地,各自為王……

這些消息沒多久就傳到項羽耳朵里,項羽自然就坐不住了,慢慢猜忌起來,對自己的愛將鍾離眛等人說話也含含糊糊,讓他們幾個心裡很不舒服。項羽覺得猜來猜去也不是辦法,還是應該先弄清楚,於是以「說降之名」派出幾名使者,其實要打探消息,劉邦聽說楚王派來使者,就招來陳平商議對策,陳平如此這般定下了巧計。

於是劉邦備下豐盛的酒宴,親自等候使者。使者進來後,劉邦佯裝吃驚地說:「我還以為是范增的使者,原來竟是楚王的使者!」接著下令:「來人,趕緊把酒菜端走。」下人把酒肴端走後,換上粗劣的飯菜,楚王的使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強忍著沒有說什麼。這幾個使者回去後,把劉邦說的做的都一一報告給項羽,項羽非常生氣,從此不再信任范增。

劉邦成功離間項羽君臣,但是並沒有改變危急的局勢,相反,卻加重了危機。項羽因范增之死,非常恨劉邦,痛下決心,這一次一定要把劉邦斬草除根。項羽嚴密圍困滎陽,並且開始著手攻城。漢軍糧食都吃光了,劉邦的頭都大了,趕緊找來張良,張良說:「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劉邦早就扛不住了,一說要逃,馬上同意,然後問:「怎麼逃?」張良突然想起什麼,就問劉邦:「軍中不是有一個人長得很像您嗎?」劉邦一下子想起來,就是紀信,趕緊把紀信找來。

接著陳平就在城中以每人兩斤糧食的封賞募集成年女子,說是跟漢王一起出城,城中百姓餓得受不了,一些女子也樂意跟著劉邦出城,不管嫁給漢軍還是楚軍總算有個活路。陳平安排這些女子穿上漢軍的服裝,整裝待命。到了夜裡,紀信就扮成劉邦的樣子,坐著劉邦的黃屋車,後面跟著女子裝扮成的漢軍,旗幟招展,一路招搖到了滎陽城東門。楚軍發現漢軍一下子聚在東門,立即從四面包抄,發動攻擊。紀信裝模作樣地說:「城中的糧食已經吃光了,漢王願降。」

楚軍情緒高漲,高呼萬歲,都跑到城東觀看漢王投降。劉邦趁機帶著數十騎從滎陽西門逃出城,隨即進入關中。

古人云:以退為進。講的是當前進無果的時候退一步也許會另有一番天地。劉邦的勢力自弱小到強大,其間經歷了多次的反覆波折。敢於低頭,敢於暫時後退,幫助劉邦在這反覆的波折中一直朝著強大前進。通過張良、陳平的連續施計,劉邦獲得足夠的騰挪空間,也為他後來的反攻奠定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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