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屠霍記 三、磨刀霍霍

在漢朝歷史上,霍顯這個女人,玩陰謀耍權術,其技術含量是出奇地次。然而與此相反的是,她的政治嗅覺,卻是相當靈敏。如果呂雉再世,估計還要叫她一聲師姐。

一直以來,霍顯超靈的鼻子,從來沒有放棄過對魏相的跟蹤。魏相在家吹個風,她就能知道是哪個草在動。事實上,在魏相沒有被拜為丞相前,霍家與魏家發生了一個小磨擦。正是這個小磨擦,霍顯更加堅定地認為,替霍家挖好墳墓的,肯定就是魏相了。

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天,霍魏兩家的家奴在路上相遇,不知是路窄,還是有人想找碴,雙方人馬都立在路上,彼此不讓。最後,霍家家奴倍覺不爽,大打出手。霍家家奴打了還不過癮,又衝到魏相的辦公地點御史大夫府,然後就在府前大聲辱罵。最可怕的是,他們還想趁機踢魏相府門,要追究魏相的責任。

當時,正在御史大夫府值班的是侍御史大夫。打狗要看主人,侍御史知道,霍家那幫小混混之所以囂張踢館,那是因為霍家有幾個老混混在撐腰,惹不起啊。可是,當前事急,對方人多勢眾,把侍御史搞得如火燒眉,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慌忙之下,侍御史面子也不要了,當即給霍家那幫鬧事的家奴下跪磕頭。看著侍御史那熊樣,霍家家奴好像出了壓在心裡幾百年的晦氣,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大搖大擺地走人了。

本來是個小小的事,竟然搞成這麼大。這到底純屬誤會,還是有所預謀?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啊。

更耐人尋味的是,此事過後,魏相彷彿沒發生過事似的。他不主動要求霍家給個理由,更沒有派人向霍家道歉什麼的。魏相如此,霍家也沒動靜。

平靜,可怕的平靜。霍顯心頭再起不祥的兆頭。

很快的,霍顯的預感又被證明是可靠的。不久,劉病已又做了一件大事。劉病已做這大事時,出手很快,而且特狠,完全超出霍顯及霍家任何一個人的想像。因為,劉病已那個大動作,等於替霍家敲響了喪鐘。

劉病已的行動,就是削權。是削權,還不是奪權。所謂削權,就是把霍家主要骨幹,從主要崗位調到一些閑職上。為了讓讀者體驗一下劉病已的衝擊力,我把他做出的具體安排,公布如下:

范明友,霍光女婿,時任渡遼將軍和未央衛尉,被調任宮廷禁衛軍司令(光祿勛)。

任勝,霍光次女婿,時任中郎將和羽林軍警衛總監(羽林監),被調任安定郡郡長。

張朔,霍光姐夫,時任光祿大夫,被調任蜀郡郡長。

王漢,霍光孫女婿,時任中郎將,被調任武威郡郡長。

鄧廣漢,霍光長女婿,時任長樂衛尉,被調任宮廷供應部長(少府)。

霍禹,霍光的兒子,亦被潛規則。劉病已免張安世之大司馬,改封為衛將軍。接著,拜霍禹為大司馬。

所謂大司馬,霍禹只享其名,卻不能享受霍光生前之同等待遇,表現在大司馬要有印信,他沒有;大司馬要有軍權,他也沒有。換句話說,劉病已抬他上去,就是掛個名,擺個樣子罷了。

除以上重要人物外,凡是在軍隊中有霍氏家族人員擔職的,全被拿下,通通換上許家子弟和史家子弟。

劉病已這招,就叫刮骨療傷。誰也不知道,劉病已之所以下手之快和狠,是因為他聽到了一個傷心的消息。那個消息就是,先前許平君是被霍家派人拿葯毒死的。

完了,霍家就要完了。當事實真相浮現出來,他們就只好排隊,等著挨刀了。

霍家危機重重,卻見不到一個救世主。要說,霍家當中,數霍禹輩份最大,官職最高,能量也應該是最強的,霍家的救世主就看他的了。事實上,他也是沒辦法的。於是,他只有消極反抗,稱病不去上班。

霍禹有個老部下,聽說霍禹病了,上門探望。他問霍禹:「您得的什麼病?」霍禹告訴他:「俺得的是大心病,除了皇帝,誰的葯都不管用。」霍禹那老部下一聽,不禁笑了起來,說道:「你呀,還是放寬心點。」

霍禹滿腹牢騷,不禁一下子全抖了出來。他滔滔不絕地說道:「你叫我怎麼放寬心?如果不是我老爹,陛下會有今天這位置嗎?現在好了,人一闊就變臉,把我霍家的人全調往外郡,許家和史良子弟全安插到中央來。這擺明不是想搞我們霍家嗎?如果讓你碰上這事,你就能安得下心來?」

霍禹那老部下嘆息一聲,說道:「霍兄,別怨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過去,那是霍大將軍的時代,想殺誰就殺誰,想讓誰發達,就讓誰發達。現在,是陛下的時代,人家想挪誰,想安插誰,不也挺正常的嗎?你就認了吧。」

以上一番話,猶如一盆冷水從頭上淋下來,霍禹一下子清醒了許多。所謂,好花不常開,好事不常在。霍光走了,霍家就是過氣家族了。在這個實力決定生存狀態的發展長河中,任何偉大的勢力,都會有一定的生命周期。霍家像那曾經盛開的一朵鮮花,註定於風中凋零。

於是,想通了許多的霍禹,只好打起精神去上班。然而,霍禹只是想通許多,並沒完全想明白。他不明白的是,劉病已為何出手如此之狠。所謂人走茶涼,老爹霍光還沒走多久,這個茶怎麼就涼得如此快?

事實上,以上那個問題,不僅讓霍禹鬱悶,霍山和霍雲一樣鬱悶。於是,霍禹、霍山及霍雲三個霍家大腕,每聚到一起說起這個事,總不禁傷心落淚。

眼前這一幕,霍顯看得心裡又難受又緊張。她說道:「霍家之所以淪落到今天,是因為漢朝出了個魏相。你們幾個在外,難道就沒辦法抓到魏相的把柄,將他治罪嗎?」

霍山一聽,馬上就跳起來叫道:「我們又不傻,幹嗎沒想過要抓他把柄。可是地球人都知道,魏相廉政是出了名的。最不幹凈的,就是我們霍家了。以霍家之不幹凈,去跟那個不怕死的魏相頂牛,那不是死得更快嗎?」

霍山意猶未盡,悲從心來。他抹了一把眼淚,又叫道:「魏相要殺就殺,要剮就剮,幹嗎還要誣衊我們霍家!」

誣衊?霍顯看著霍山,不禁問了一句。

霍山叫道:「你出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長安滿大街的人都在傳,許皇后是我們霍家殺的。這不是誣衊,又是什麼?!」

頓時,霍顯呆住了。霍山不知是他嗓門大,還是把話說得太嚴重,嚇到霍顯了。大家都緊張兮兮地看著霍顯,不禁問道:「您怎麼啦,是不是嚇到了?」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霍顯才慢慢緩過神來。她表情僵硬,猶如鬼魅。只見她沉重地說道:「不是我被你們嚇到。只是我心裡有個事,一直瞞著你們。只怕我一說出,你們幾個要被嚇掉。」

霍禹等人都沒說話,都等著看霍顯到底怎麼嚇他們。這時,霍顯頓了頓,又說道:「其實,外面傳的,都是真的。許皇后的確是我們霍家殺的,是我派人乾的。」

謎底終於解開,鬱悶卻轉為恐懼。霍顯才說完,霍禹、霍山和霍雲三人,彷彿一下子被蒙上眼睛。然後,他們都只聽到撲通一聲,三人連救命都沒來得及喊,就被人重重地推進了無底的冰窟窿。

這下子,終於知道什麼叫死有餘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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