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進退兩難的大臣們 二 欲挽狂瀾的王叔文

順宗李誦是德宗的長子,以長子身份,於建中元年(780年)正月被立為太子後,當了二十六年太子,是唐朝皇帝中位居儲君時間最長的一位。他當太子時,王叔文和王伾為東宮侍讀。這二人,王叔文棋術高明,王伾擅長書法,時稱「二王」。二王常與太子李誦議論時政,很得他的信任。尤其是王叔文,對太子勸善改過,勤於匡扶調護。

紫陌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觀里桃千樹,儘是劉郎去後栽。

公元805年,唐德宗帶著始終不能削平藩鎮的遺憾死去,太子李誦即位,為唐順宗。

德宗晚年寵信宦官,派宦官當宮市使,負責在長安城中為宮廷購辦日用貨物。宮市使下置有數百小宦官,專門到宮外採購宮裡需要的東西。這些太監見到老百姓在市上出賣貨物,只要他們需要,就強行購買,只付十分之一的價錢。後來,索性派了幾百個太監在街上瞭望,看中了什麼,搶了就走,叫做「白望」。這種光天化日之下公開搶奪的行為讓老百姓受害很大。大詩人白居易有首《賣炭翁》,就是專門揭露宮市的黑暗的。

不久,王伾意外中風,失去了行為能力,於是宦官勢力開始全面反撲。俱文珍等不斷逼迫順宗交權,讓太子監國。貞元二十一年(805年)七月二十九日,順宗被迫把軍國政事全部轉交給太子治理。但即使這樣,俱文珍等還不滿足。八月初四,順宗又被迫下詔禪讓皇帝位給太子,自稱太上皇。八月初五,順宗徙居興慶宮,改元永貞。至此,順宗正式結束了他的皇帝生涯,在位僅僅八個月,成為唐朝歷史上在位時間最短的皇帝。

王叔文,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為人機智多計,明治國之道。柳宗元稱他堅明直亮,有文武謀略。王叔文下得一手好棋,時人認為這與他胸懷謀略有關。德宗因他讀書明道,棋下得好,命他到東宮侍奉太子李誦。王叔文「待詔禁中,一共十八年」,與太子朝夕相處。他胸有大志,立志「復興堯舜孔子之道,為民謀取安定」,一有機會就與太子談天下大事,議論民間疾苦。在王叔文的影響下,太子李誦關心朝政,比較了解民間疾苦,對種種時弊很為不滿,頗有改革之志。

因為東宮二王劉柳集團一向與宦官集團不合,宦官心中也很明白。因此,德宗歿後,他們不召翰林待詔王伾、王叔文入宮,而是召翰林學士鄭絪和衛次公。在衛、鄭二人草寫遺詔時,有宦官突然說:「宮中正在議論,還未確定由誰繼位。」這是因為宦官感到太子李誦有自己的勢力,不好支配,所以想改立新帝。當時,在場眾人懾於宦官的權勢,都不敢輕易回答。不過,太子李誦是德宗生前親立的儲君,而且在太子位已經有二十六年,突然改立,有違唐制。衛次公與王叔文等人並無來往,但終於還是仗理直言:「太子雖然有病,但他是先帝長子,內外人心所望,是皇帝合法的繼承人。若是因為太子口不能言,實在不得已,也應當立太子的長子,否則,必定天下大亂。」鄭絪立即附和。宦官另立皇帝的陰謀才沒有得逞。

諫臣、御史紛紛上疏,請求德宗廢除宮市。然而,正是德宗創造了宮市,他如何肯輕易廢除。徐州刺史張建封上朝時,向德宗詳細地講述了宮市的弊端。德宗有所心動,同意考慮張建封的意見。然而,當德宗徵求判度支蘇弁的意見時,蘇弁秉承宦官的意思,對德宗說:「京師游手萬家,無土著生業,仰宮市取給。」(《資治通鑒·卷二百三十五》)意思是說,京城裡有許多人遊手好閒,沒有謀生手段,需要仰仗宮市供給。德宗相信了蘇弁的話,以後再有大臣勸諫宮市的,一律不聽。

王叔文深謀遠慮,他讓太子不要大張聲勢,但暗地卻為太子在朝廷中物色有才能的官員,密結人才,為將來太子登基後做準備。

歷史的發展往往因為偶然性因素的作用而改變走向,正當王叔文集團順利發展時,太子李誦忽然在貞元二十年(804年)九月中風,之後舌頭不聽使喚,講不出話來。老年的德宗又急又氣,李誦也差一點丟掉太子的位置。貞元二十一年(805年)正月初一,皇室按慣例入宮拜賀德宗,只缺太子李誦卧病未到。德宗涕泣悲嘆,從此得病不起。不久後,德宗病逝。

太子對此感到很奇怪,等到眾人都退走後,特地叫王叔文留下,問他:「你不是常談起宮市的壞處嗎?但剛才我們議論,先生卻一言不發,這是為什麼?」王叔文回答:「叔文蒙太子信任,有所見解,哪敢不說出來。但本朝制度,太子的職任,只應當關心皇上的寢食安否,不準干預宮外的事。皇上在位已久,如果有人乘機挑撥離間,說殿下收攬人心,皇上懷疑起來,殿下要辯白也難了!」

由此可見,王叔文處心積慮建立的這個集團中,確實是人才濟濟。因為是集於東宮,自然是以東宮太子李誦為首。太子李誦最倚重東宮故人王叔文、王伾。王伾才不如王叔文,加上相貌醜陋,不會說長安的官話,只會講他家鄉的吳語,所以,王叔文成為這個集團的實際領袖。王叔文最看中劉禹錫和柳宗元。所以後來這群人當政推行永貞革新時,時人稱呼他們為「二王劉柳」。永貞革新失敗後,這個集團當中有八人被貶為外州司馬,所以史書上又稱這個政治集團為「二王八司馬」。

翰林學士韋執誼是長安人,長安韋氏有「宰相世家」的美稱,據說曾出過十四位宰相。不過韋執誼的父親只當過巴州刺史,不算顯達。韋執誼聰俊有才,能詩善文。《新唐書》中稱他「幼有才,及進士第,對策異等,授右拾遺。年逾冠,入翰林為學士,便敏側媚,得幸於德宗」。這段話有褒有貶,既誇獎韋執誼自小聰明過人,年紀輕輕就進士擢第,早入仕途,也暗諷他善於取巧媚上、討好逢迎而受到德宗的寵信。德宗經常與韋執誼歌詩唱和,讓他出入禁中,略備顧問,為朝野所矚目。一次,德宗過生日,李誦獻佛像賀壽,德宗命韋執誼為畫像寫贊文。贊文寫完後,德宗又命太子賜韋執誼縑帛(雙絲的細絹),表示謝意。韋執誼特地到東宮拜謝,太子便趁機對韋執誼說:「學士知道王叔文嗎?他是個偉才。」於是韋執誼與王叔文開始密切相交。

太子聽了王叔文這一番話後,才恍然大悟,感泣說:「不是先生提醒,我還想不到這一點。」從此,太子對王叔文更加尊重,極為信任,東宮的一切事情,都依靠王叔文裁量決定。

貞元十九年(803年),左補闕張正一上疏言事,得德宗召見。與張正一關係不錯的六七名官員還一起去張正一處祝賀,大家一起開開心心地吃了個飯。這時候,有人悄悄告訴翰林學士韋執誼,說張正一上疏是要論韋執誼與王叔文結為朋黨一事。於是,韋執誼晉見德宗的時候,上奏說張正一等朋聚為黨,游宴無度。德宗命人查詢,發現張正一等確實聚在一起過,就將張正一等一道吃過飯的六七人全部遠貶外官。這雖然是一場普普通通的政治鬥爭,但韋執誼的品行也由此可以略見一斑。這件事還充分說明,王叔文的政治集團已經形成了相當的勢力。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若是真的不同政見倒也罷了,韋執誼表面反對王叔文的決定,暗中又派人去向王叔文解釋,說這是委曲求全,幫助革新成功。這分明表明他時時標歧立異是故意為之。王叔文大怒,對人品如此低劣的人深惡痛絕。從此,二人開始結仇,勢同水火,就連奉命往來兩人門下的人都感到十分害怕,生怕遭到殺身之禍。

劉禹錫和柳宗元都是唐代著名文學家,後來《舊唐書》修撰者歐陽修,否定永貞革新,卻不得不讚賞二人是文學上的「一代宏才」,蘇東坡也稱他們有「高才絕學」。陸質,官左司郎中,歷信、台二州刺史。呂溫為湖南觀察使呂渭子,官左拾遺。李景儉,漢中王李璃子,進士及第。韓曄,前宰相韓滉族子,有俊才,官尚書司封郎中。韓泰有籌劃,能決大事,官戶部郎中。凌准有史學,官浙東觀察判官。陳諫性警敏,一閱簿籍,終身不忘,官侍御史。程異性廉約,精於吏職,善於理財,貞元末也官為監察御史,累遷他官。

有一次,太子李誦與侍讀們在東宮議論宮市。太子一時激憤,怒氣沖沖地說:「我見了父皇,當極力勸諫這件事。」侍讀們眾口稱讚,都說太子賢明。只有王叔文一人沉默不言,不表態。

首先是集中財權。王叔文認為錢糧是國家最大的根本,只要掌握了財政及鹽鐵權利,就可以制約藩鎮割據勢力,加強中央集權。為此,王叔文提升浙西觀察使李鏑為鎮海節度使,解除了李鏑兼領的鹽鐵轉運使,表面是升職,其實是削奪李鏑的利權;加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宰相)杜佑為度支及諸道鹽鐵轉運使,這實際上是把鹽鐵利權收歸中央直接掌握的措施。兩天之後,王叔文自任為度支、鹽鐵轉運副使。杜佑雖領使名,其實鹽鐵大權全由王叔文專掌。

宮市和五坊小兒如此胡作非為,引起了長安百姓的痛恨。百姓們驚懼怨恨,畏之如盜,遠近喧騰,商旅將絕。有些血性的百姓不堪忍受,在宦官白望時,奮起反抗,甚至發生了流血衝突。

王叔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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