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幕下的長安城 六、關於呂雉殺人心理學案例分析

有些女人,她天生就無法感知到愛情之美。諸如呂雉,彷彿血雨腥風的政治生活,使她麻木了內心對愛情的嚮往和渴望。其實,如果要理解呂雉為什麼把一個痴情絕望的劉恢罵成一個神經病,我們還必須深入她的靈魂,和她進行一場隱密的心靈對話。

在此,我不得不穿越千年的煙雨蒙蒙,提著話筒走進漢朝的長樂宮,獨家採訪呂雉。還好,呂雉對一切與權力無爭的人都是客氣的。於是,我們的採訪就從她的功績談起。

月望東山:呂后您好,恕我直言,自從您專權以來,濫殺無辜,排斥異己。請問,作為一個女政治家,您有沒有考慮過千年以後的人對您的評價。

呂雉:地球人都知道,不流血的政治未必是好的;流血的政治未必就是壞的。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就可知道,如果我不殺人,別人會殺我。寧可我錯殺別人,也不可別人傷害我半根毫毛。政治動物從來就不是什麼高尚的東西。你作為接受過達爾文進化論思想的現代人,應該深刻明白這一點。這就叫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當然,我並非是一個完全好殺嗜血的動物。你在《那時漢朝》里把我描寫成一個狠毒變態的女人,這是一種很不負責的行為。一葉障目,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只見水滴,不見海洋。你應該學學人家《萬曆十五年》的作者黃仁宇的大歷史觀,從宏觀角度考證我的存在價值,而不是像狗仔隊整天就抓住我和審食其的緋聞和殺人的把柄說事。

月望東山:您說的沒錯。關於這點,我必須檢討。其實,司馬遷在《史記·呂太后本紀》里對您的評價還是挺高的。司馬先生的原話就是:高後女主稱制,政不出房戶,天下晏然。刑罰罕用,罪人是希。民務稼穡,衣食滋殖。從司馬遷先生這番話來看,生活在您主政專權時代里的人民,日子過得還是挺不錯的。只可惜您就是宮廷鬥爭打得太激烈,扶持呂氏本家勢力做得太囂張,所以,您也必須為您的另一半非人性的惡績負責到底,不要怪我替你貼上狠毒和變態的標籤了。

呂雉:你說的有一定道理。狠毒這個標籤我能接受,但是你憑什麼說我變態?你知不知道這個稱呼會讓讀者誤解我的一生,有可能使我永世不得翻身。

月望東山:我曾考證過「變態」一詞。準確地說,變態原先屬於生物學範疇。它指的是在有些動物的個體發育中,其形態和構造上經歷階段性劇烈變化。比如,有些器官退化消失,有些得到改造,有些新發生出來,從而結束幼蟲期,建成成體結構。這種現象,統稱變態。從這個生物學概念來看,變態是生物個體對生存環境的自我調整,未必是一件壞事。

從宏觀角度出發,您為了掃除內心的恐懼,為了滿足個人私慾,為了專權天下,從而不擇手段,全面打擊政敵。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說,您這是對當時政治環境的一種自我調整,這不也屬於變態的範疇嗎?

呂雉:可是,在你這本《那時漢朝》里,你所說的變態,是從狹義上的人類心理學來說的。在你這裡,我似乎完全被妖魔化了。比如什麼更年期發作,什麼心態不平衡。是的,我是因為心態不平衡,更年期經常發作。但是你只是站在男性角度來說明問題,你有沒有想過要考證我作為一個女人,特別是像我這樣不易的女人的內心世界?

月望東山:其實,我今天採訪您完全是沖著你的內心世界來的。我們剛剛談的那些不過是開場白。既然您都把話挑明了,就讓我們進行一場推心置腹的討論吧。我的第一個問題是,請問您所有心態不平衡的起源是什麼呢?

呂雉:你這個問題問得有點狠,叫我不知從哪裡說起。因為,要說到根本起源,我們是無法說清的。在這裡,我應該把你的問題改為心態不平衡的起源之一是什麼。如果就這個問題的話,我可以結合我生命中不可避免的悲劇來回答你的問題。

在別人看來,我當時殺戚姬,完全可以一刀了之,不必製造那個聳人聽聞的「人彘」嚇唬我兒劉盈,還有後來餓殺劉友。因為那樣做,對誰都沒有好處。但是我偏偏喜歡那樣做,就算是背著千古罵名也在所不惜。因為,我所做的這些,完全是沖著一個人來的,這個人就是你熟悉的流氓劉邦。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首先問你一個問題,在我和劉邦相處的一生當中,你有看過我們倆恩愛的鏡頭出現嗎?

月望東山:老實說,我還的確沒見過。

呂雉:本來就是,我和劉邦從來就沒恩愛過。你別以為我罵劉恢為愛而死是神經病,就以為我走火入魔,對愛情麻木不仁。其實,我對劉恢的態度完全出自政治權術的需要。在我的內心裡,我曾有過渴求愛和被愛的衝動和慾望。因為,我首先是一個女人,是一個感性動物,其次才是女政客,冷血動物呂太后。

然而,自從我和劉邦結合的那天起,就註定了我的人生悲劇。君不見,劉邦彭城逃亡,三番兩次踢我兒女劉盈和魯元公主下車;君不見,我年老色衰,劉邦不讓我隨伍出行,相伴左右,弄得戚姬全把我的風光搶盡無留;君不見,母子連體,母因子貴,然而,戚姬一哭二鬧三上吊,劉邦就想廢掉劉盈,扶上劉如意。

行動,完全是思想的外部表現。從以上諸多行為中,你看出劉邦對我好過嗎?從來沒有。愛到最後,愛不是最後的解脫,而是恨,所以我選擇了報復。報復是一項藝術。所以當我有機會殺戚姬時,我不會一刀了之,讓她痛快離去。我要她在承受無盡的痛苦當中,體驗我曾經的痛苦;我要讓她在無盡的絕望當中,感受我曾經無度的絕望。

總之,愛得越是絕望,痛得亦是入骨,報復打擊起來肯定是越加惡狠。這不僅僅是我呂雉的本性,推而廣之,這是人類所有報復心理的共同寫照。

月望東山:那麼您餓殺劉友呢?您當時持的是一種什麼心態?

呂雉:其實,餓殺劉友,方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動機。劉友、劉恢、劉建等人,他們和劉如意一樣,遲早都是要死的。這不僅僅是因為我恨他們是劉邦和小老婆的產物,而且是政治資源搶奪和鬥爭的必然結果。漢朝的王位有限,而我又必須培養呂氏之王,那就不得不把他們清理出局。

月望東山:還有一個問題,現代很多讀者對您和審食其的地下情很感興趣,您能不能透露一點內情,或是讓我們刊登一下你們的私房日記?

呂雉:你就絕了這個念頭吧。審食其不過是上天送給我的一個小小的情感撫慰品,但他永遠不夠補償我曾經在劉邦那裡受到的委屈和冷遇。曾經,我多麼渴望和劉邦擁有一段驚天動地的愛情,就像虞姬之於項羽。沒想到劉三那衰人竟把機會讓給了戚姬,你說教我心裡怎麼不恨之入骨?

我可以再告訴你一點,審食其這傢伙很會討好人,可是我們的地下情,猶如空氣中的泡沫,永遠經不住陽光的考驗。所以說,就算我們彼此幸福終身,但是扔然抹不去我內心永恆的陰影。

月望東山:那您的意思是說,只要您內心陰影未消一天,您還將繼續變態,繼續更年期?

呂雉:得了,你別再損我了。告訴你,我的忍耐度相當有限!

月望東山:您先別生氣。接下來,我會把您真實的一面好好寫出來的。最後還有一個問題,幹掉劉友三個同胞兄弟後,您下一個目標是誰,可否向讀者預告一下?

呂雉:欲知詳情,請聽下回分解。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