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梁紀 第五章 後梁紀五

起強圉赤奮若七月,盡屠維單閼九月,凡二年有奇。

均王中貞明三年(丁丑,公元九一七年)

秋,七月,庚戌,蜀主以桑弘志為西北面第一招討,王宗宏為東北面第二招討。己未,以兼中書令王宗侃為東北面都招討,武信節度使劉知俊為西北面都招討。

晉王以李嗣源、閻寶兵少,未足以敵契丹,辛未,更命李存審將兵益之。

蜀飛龍使唐文扆居中用事,張格附之,與司徒、判樞密院事毛文錫爭權。文錫將以女適左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庾傳素之子,會親族於樞密院用樂,不先表聞,蜀主聞樂聲,怪之,文扆從而譖之。八月,庚寅,貶文錫茂州司馬,其子司封員外郎詢流維州,籍沒其家;貶文錫弟翰林學士文晏為榮經尉;傳素罷為工部尚書。以翰林學士承旨庾凝績權判內樞密院事。凝積,傳素之再從弟也。

癸巳,清海、建武節度使劉岩即皇帝位於番禺,國號大越,大赦,改元干亨。以梁使趙光裔為兵部尚書,節度副使楊洞潛為兵部侍郎,節度判官李殷衡為禮部侍郎,並同平章事。建三廟,追尊祖安仁曰太祖文皇帝,父謙曰代祖聖武皇帝,兄隱曰烈宗襄皇帝。以廣州為興王府。

契丹圍幽州且二百日,城中危困。李嗣源、閻寶、李存審步騎七萬會於易州,存審曰:「虜眾吾寡,虜多騎,吾多步,若平原相遇,虜以萬騎蹂吾陳,吾無遺類矣。」嗣源曰:「虜無輜重,吾行必載糧食自隨,若平原相遇,虜抄吾糧,吾不戰自潰矣。不若自山中潛行趣幽州,與城中合勢,若中道遇虜,則據險拒之。」甲午,自易州北行,庚子,逾大房嶺,循澗而東。嗣源與養子從珂將三千騎為前鋒,距幽州六十里,與契丹遇。契丹驚卻,晉兵翼而隨之。契丹行山上,晉兵行澗下,每至谷口,契丹輒邀之,嗣源父子力戰,乃得進。至山口,契丹以萬餘騎遮其前,將士失色。嗣源以百餘騎先進,免胄揚鞭,胡語謂契丹曰:「汝無故犯我疆場,晉王命我將百萬眾直抵西樓,滅汝種族!」因躍馬奮楇,三入其陳,斬契丹酋長一人。後軍齊進,契丹兵卻,晉兵始得出。李存審命步兵伐木為鹿角,人持一枝,止則成寨。契丹騎環寨而過,寨中發萬弩射之,流矢蔽日,契丹人馬死傷塞路。將至幽州,契丹列陳待之。存審命步兵陳於其後,戒勿動,先令羸兵曳柴然草而進,煙塵蔽天,契丹莫測其多少。因鼓噪合戰,存審乃趣後陳起乘之,契丹大敗,席捲其眾自北山去,委棄車帳鎧仗羊馬滿野,晉兵追之,俘斬萬計。辛丑,嗣源等入幽州,周德威見之,握手流涕。契丹以盧文進為幽州留後,其後又以為盧龍節度使,文進常居平州,帥奚騎歲入北邊,殺掠吏民。晉人自瓦橋運糧輸薊城,雖以兵援之,不免抄掠。契丹每入寇,則文進帥漢卒為鄉導,盧龍巡屬諸州為之殘弊。

劉鄩自滑州入朝,朝議以河朔失守責之。九月,落鄩平章事,左遷亳州團練使。

冬,十月,己亥,加吳越王鏐天下兵馬元帥。

晉王還晉陽。王連歲出征,凡軍府政事一委監軍使張承業,承業勸課農桑,畜積金谷,收市兵馬,征租行法不寬貴戚,由是軍城肅清,饋餉不乏。王或時須錢蒱博及給賜伶人,而承業靳之,錢不可得。王乃置酒錢庫,令其子繼岌為承業舞,承業以寶帶及幣馬贈之。王指錢積呼繼岌小名謂承業曰:「和哥乏錢,七哥宜以錢一積與之,帶馬未為厚也。」承業曰:「郎君纏頭皆出承業俸祿,此錢,大王所以養戰士也,承業不敢以公物為私禮。」王不悅,憑酒以語侵之,承業怒曰:「仆老敕使耳!非為子孫計,惜此庫錢,所以佐王成霸業也,不然,王自取用之,何問仆為!不過財盡民散,一無所成耳。」王怒,顧李紹榮索劍,承業起,挽王衣泣曰:「仆受先王顧托之命,誓為國家誅汴賊,若以惜庫物死於王手,仆下見先王無愧矣。今日就王請死!」閻寶從旁解承業手令退,承業奮拳毆寶踣地,罵曰:「閻寶,朱溫之黨,受晉大恩,曾不盡忠為報,顧欲以諂媚自容邪!」曹太夫人聞之,遽令召王,王惶恐叩頭,謝承業曰:「吾以酒失忤七哥,必且得罪於太夫人,七哥為吾痛飲以分其過。」王連飲四卮,承業竟不肯飲。王入宮,太夫人使人謝承業曰:「小兒忤特進,適已笞之矣。」明日,太夫人與王俱至承業第謝之。未幾,承製授承業開府儀同三司、左衛上將軍、燕國公。承業固辭不受,但稱唐官以至終身。掌書記盧質,嗜酒輕傲,嘗呼王諸弟為豚犬,王銜之。承業恐其及禍,乘間言曰:「盧質數無禮,請為大王殺之。」王曰:「吾方招納賢才以就功業,七哥何言之過也!」承業起立賀曰:「王能如此,何憂不得天下!」質由是獲免。晉王元妃衛國韓夫人,次燕國伊夫人,次魏國劉夫人。劉夫人最有寵,其父成安人,以醫卜為業。夫人幼時,晉將袁建豐掠得之,入於王宮,性狡悍淫妒,從王在魏。父聞其貴,詣魏宮上謁,王召袁建豐示之。建豐曰:「始得夫人時,有黃須丈人護之,此是也。」王以語夫人,夫人方與諸夫人爭寵,以門地相高,恥其家寒微,大怒曰:「妾去鄉時略可記憶,妾父不幸死亂兵,妾守屍哭之而去,今何物田舍翁敢至此!」命笞劉叟於宮門。

越王岩遣客省使劉瑭使於吳,告即位,且勸吳王稱帝。

閏月,戊申,蜀主以判內樞密院庾凝績為吏部尚書、內樞密使。

十一月,丙子朔,日南至,蜀主祀圜丘。

晉王聞河冰合,曰:「用兵數歲,限一水不得渡,今冰自合,天贊我也。」亟如魏州。

蜀主以劉知俊為都招討使,諸將皆舊功臣,多不用其命,且疾之,故無成功。唐文扆數毀之,蜀主亦忌其才,嘗謂所親曰:「吾老矣,知俊非爾輩所能馭民。」十二月,辛亥,收知俊,稱其謀叛,斬於炭市。

癸丑,蜀大赦,改明年元曰光天。

壬戌,以張宗奭為天下兵馬副元帥。

帝論平慶州功,丁卯,以左龍虎統軍賀瑰為宣義節度使、同平章事,尋以為北面行營招討使。

戊辰,晉王畋於朝城。是日,大寒,晉王視河冰已堅,引步騎稍度。梁甲士三千戍楊劉城,緣河數十里,列柵相望,晉王急攻,皆陷之。進攻楊劉城,使步卒斬其鹿角,負葭葦塞塹,四面進攻,即日拔之,獲其守將安彥之。

先是,租庸使、戶部尚書趙岩言於帝曰:「陛下踐祚以來,尚未南郊,議者以為無異籓侯,為四方所輕。請幸西都行郊禮,遂謁宣陵。」敬翔諫曰:「自劉鏐失利以來,公私困竭,人心惴恐;今展禮圜丘,必行賞賚,是慕虛名而受實弊也。且勍敵近在河上,乘輿豈宜輕動!俟北方既平,報本未晚。」帝不聽,己巳,如洛陽,閱車服,飾宮闕,郊祀有日,聞楊劉失守,道路訛言晉軍已入大梁,扼汜水矣,從官皆憂其家,相顧涕泣。帝惶駭失圖,遂罷郊祀,奔歸大梁。

甲戌,以河南尹張宗奭為西都留守。

是歲,閩王審知為其子牙內都指揮使延鈞娶越主岩之女。

均王中貞明四年(戊寅,公元九一八年)

春,正月,乙亥朔,蜀大赦,復國號曰蜀。

帝至大梁,晉兵侵掠至鄆、濮而還。敬翔上疏曰:「國家連年喪師,疆土日蹙。陛下居深宮之中,所與計事者皆左右近習,豈能量敵國之勝負乎!先帝之時,奄有河北,親御豪傑之將,猶不得志。今敵至鄆州,陛下不能留意。臣聞李亞子繼位以來,於今十年,攻城野戰,無不親當矢石,近者攻楊劉,身負束薪為士卒先,一鼓拔之。陛下儒雅守文,晏安自若,使賀瑰輩敵之,而望攘逐寇讎,非臣所知也。陛下宜詢訪黎老,別求異策。不然,憂未艾也。臣雖駑怯,受國重恩,陛下必若乏才,乞於邊垂自效。」疏奏,趙、張之徒言翔怨望,帝遂不用。

吳以右都押牙王祺為虔州行營都指揮使,將洪、撫、袁、吉之兵擊譚全播。嚴可求以厚利募贛石水工,故吳兵奄至虔州城下,虔人始知之。

蜀太子衍好酒色,樂遊戲。蜀主嘗自夾城過,聞太子與諸王鬥雞擊球喧呼之聲,嘆曰:「吾百戰以立基業,此輩其能守之乎!」由是惡張格,而徐賢妃為之內主,竟不能去也。信王宗傑有才略,屢陳時政,蜀主賢之,有廢立意。二月,癸亥,宗傑暴卒,蜀主深疑之。

河陽節度使、北面行營排陳使謝彥章將兵數萬攻楊劉城。甲子,晉王自魏州輕騎詣河上。彥章築壘自固,決河水,彌浸數里,以限晉兵,晉兵不得進。彥章,許州人也。安彥之散卒多聚於兗、鄆山谷為群盜,以觀二國成敗,晉王招募之,多降於晉。

己亥,蜀主以東面招討使王宗侃為東、西兩路諸軍都統。

三月,吳越王鏐初立元帥府,置官屬。

夏,四月,癸卯朔,蜀主立子宗平為忠王,宗特為資王。

岐王復遣使求好於蜀。

己酉,以吏部侍郎蕭頃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保大節度使高萬金卒。癸亥,以忠義節度使高萬興兼保大節度使,並鎮鄜、延。

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光逢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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