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紀 第六章 宋紀六

起玄黓敦牂,盡柔兆閹茂,凡五年。

太祖文皇帝中之中元嘉十九年(壬午,公元四四二年)

春,正月,甲申,魏主備法駕,詣道壇受符籙,旗幟盡青。自是每帝即位皆受籙。謙之又奏作靜輪宮,必令其高不聞雞犬,欲以上接天神。崔浩勸帝為之,功費萬計,經年不成。太子晃諫曰:「天人道殊,卑高定分,不可相接,理在必然。今虛耗府庫,疲弊百姓,為無益之事,將安用之!必如謙之所言,請因東山萬仞之高,為功差易。」帝不從。

夏,四月,沮渠無諱將萬餘家,棄敦煌西就沮渠安周。未至,鄯善王比龍畏之,將其眾奔且末,其世子降於安周。無諱遂據鄯善,其士卒經流沙,渴死者太半。

李寶自伊吾帥眾二千入據敦煌,繕修城府,安集故民。

沮渠牧犍之亡也,涼州人闞爽據高昌,自稱太守。唐契為柔然所逼,擁眾西趨高昌,欲奪其地。柔然遣其將阿若追擊之,契敗死。契弟和收餘眾奔車師前部王伊洛。時沮渠安周屯橫截城,和攻拔之,又拔高寧、白力二城,遣使請降於魏。甲戌,上以疾愈,大赦。

五月,裴方明等至漢中,與劉真道分兵攻武興、下辯、白水,皆取之。楊難當遣建節將軍符弘祖守蘭皋,使其子撫軍大將軍和將重兵為後繼。方明與弘祖戰於濁水,大破之,斬弘祖;和退走,追至赤亭,又破之。難當奔上邽;獲難當兄子建節將軍保熾。難當以其子虎為益州刺史,守陰平,聞難當走,引兵還,至下辯;方明使其子肅之邀擊之,擒虎,送建康,斬之;仇池平。以輔國司馬胡崇之為北秦州刺史,鎮其地;立楊保熾為楊玄後,使守仇池。魏人遣中山王辰迎楊難當詣平城。秋,七月,以劉真道為雍州刺史,裴方明為梁、南秦二州刺史;方明辭不拜。

丙寅,魏主使安西將軍古弼督隴右諸軍,及殿中虎賁與武都王楊保宗自祁山南入,征西將軍漁陽皮豹子與琅邪王司馬楚之,督關中諸軍自散關西入,俱會仇池。又使譙王司馬文思督洛、豫諸軍南趨襄陽,征南將軍刁雍東趨廣陵,移書徐州,稱為楊難當報仇。

甲戌晦,日有食之。

唐契之攻闞爽也,爽遣使詐降於沮渠無諱,欲與之共擊契。八月,無諱將其眾趨高昌;比至,契已死,爽閉門拒之。九月,無諱將衛興奴夜襲高昌,屠其城,爽奔柔然。無諱據高昌,遣其常侍汜俊奉表詣建康。詔以無諱為都督涼、河、沙三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涼州刺史、河西王。

冬,十月,己卯,魏立皇子伏羅為晉王,翰為秦王,譚為燕王,建為楚王,余為吳王。

甲申,柔然遣使詣建康。

十二月,辛已,魏襄城孝王盧魯元卒。

丙申,詔魯郡修孔子廟及學舍,蠲墓側五戶課役以供洒掃。

李寶遣其弟懷達、子承奉表詣平城;魏人以寶為都督西垂諸軍事、鎮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沙州牧、敦煌公,四品以下聽承製假授。

雍州刺史晉安襄侯劉道產卒。道產善為政,民安其業,小大豐贍,由是民間有《襄陽樂歌》。山蠻前後不可制者皆出,緣沔為村落,戶口殷盛。及卒,蠻追送至沔口。未幾,群蠻大動,征西司馬朱修之討之,不利;詔建威將軍沈慶之代之,殺虜萬餘人。

魏主使尚書李順差次群臣,賜以爵位;順受賄,品第不平。是歲,涼州人徐桀告之,魏主怒,且以順保庇沮渠氏,面欺誤國,賜順死。

太祖文皇帝中之中元嘉二十年(癸未,公元四四三年)

春,正月,魏皮豹子等進擊樂鄉,將軍王奐之等敗沒。魏軍進至下辯,將軍強玄明等敗死。二月,胡崇之與魏戰於濁水,崇之為魏所擒,餘眾走還漢中。將軍姜道祖兵敗,降魏,魏遂取仇池。楊保熾走。

丙午,魏主如恆山之陽;三月,庚申,還宮。

壬戌,烏洛侯國遣使如魏。初,魏之居北荒也,鑿石為廟,在烏洛侯西北,以祀其先,高七十尺,深九十步。及烏洛侯使者至魏,言石廟具在,魏主遣中書侍郎李敞詣石廟致祭,刻祝文於壁而還,去平城四千餘里。

魏河間公齊與武都王楊保宗對鎮雒谷,保宗弟文德說保宗,令閉險自固以叛魏。或以告齊,夏,四月,齊誘執保宗,送平城,殺之。前鎮東司符達、征西從事中郎任朏等遂舉兵立楊文德為主,據白崖,分兵取諸戍,進圍仇池,自號征西將軍、秦、河、梁三州牧、仇池公。

甲午,立皇子誕為廣陵王。

丁酉,魏大赦。

己亥,魏主如陰山。

五月,魏古弼發上邽、高平、岍城諸軍擊楊文德,文德退走。皮豹子督關中諸軍至下辯,聞仇池解圍,欲還;弼遣人謂豹子曰:「宋人恥敗,必將復來。軍還之後,再舉為難,不如練兵蓄力以待之。不出秋冬,宋師必至;以逸待勞,無不克矣。」豹子從之。魏以豹子為仇池鎮將。

楊文德遣使來求援。秋,七月,癸丑,詔以文德為都督北秦、雍二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文德屯葭蘆城,以任朏為左司馬;武都、陰平氐多歸之。

甲子,前雍州刺史劉真道、梁、南秦二州刺史裴方明,坐破仇池減匿金寶及善馬,下獄死。

九月,辛巳,魏主如漠南。甲辰,舍輜重,以輕騎襲柔然。分軍為四道:樂安王范、建寧王崇各統十五將出東道,樂平王丕督十五將出西道,魏主出中道,中山王辰督十五將為後繼。

魏主至鹿渾谷,遇敕連可汗。太子晃言於魏主曰:「賊不意大軍猝至,宜掩其不備,速進擊之。」尚書令劉絜固諫,以為賊營中塵盛,其眾必多,出至平地,恐為所圍。不如須諸軍大集,然後擊之。晃曰:「塵之盛者,由軍士驚怖擾亂故也,何得營上而有此塵乎!」魏主疑之,不急擊。柔然遁去。追至石水,不及而還。既而獲柔然候騎曰:「柔然不覺魏軍至,上下惶駭,引眾北走,經六七日,知無追者,始乃徐行。」魏主深恨之。自是軍國大事,皆與太子謀之。

司馬楚之別將兵督軍糧,鎮北將軍封沓亡降柔然,說柔然令擊楚之以絕軍食。俄而軍中有告失驢耳者,諸將莫曉其故。楚之曰:「此必賊遣奸人入營覘伺,割驢耳以為信耳。賊至不久,宜急為之備。」乃伐仰為城,以水灌之,令凍;城立而柔然至,冰堅滑,不可攻,乃散走。

十一月,將軍姜道盛與楊文德合眾二萬攻魏濁水戍,魏皮豹子、河間公齊救之,道盛敗死。

甲子,魏主還,至朔方,下詔令皇太子副理萬機,總統百揆。且曰:「諸功臣勤勞日久,皆當以爵歸第,隨時朝請,饗宴朕前,論道陳謨而已,不宜復煩以劇職;更舉賢俊以備百官。」十二月,辛卯,魏主還平城。

太祖文皇帝中之中元嘉二十一年(甲申,公元四四四年)

春,正月,己亥,帝耕藉田,大赦。

壬寅,魏太子始總百揆,命侍中、中書監穆壽、司徒崔浩、侍中張黎、古弼輔太子決庶政,上書者皆稱臣,儀與表同。

古弼為人,忠慎質直。嘗以上谷苑囿太廣,乞減太半以賜貧民,入見魏主,欲奏其事。帝方與給事中劉樹圍棋,志不在弼。弼侍坐良久,不獲陳聞。忽起,扌卒樹頭,掣下床,搏其耳,毆其背,曰:「朝廷不治,實爾之罪!」帝失容,舍棋曰:「不聽奏事,朕之過也,樹何罪!置之!」弼具以狀聞,帝皆可其奏。弼曰:「為人臣無禮至此,其罪大矣!」出詣公車,免冠徒跣請罪。帝召入,謂曰:「吾聞築社之役,蹇蹶而築之,端冕而事之,神降之福。然則卿有何罪!其冠履就職。苟有可以利社稷、便百姓者,竭力為之,勿顧慮也。」

太子課民稼穡,使無牛者借人牛以耕種,而為之芸田以償之,凡耕種二十二畝而芸七畝,大略以是為率。使民各標姓名于田首,以知其勤惰,禁飲酒遊戲者。於是墾田大增。

戊申,魏主詔:「王、公以下至庶人,有私養沙門、巫覡於家者,皆遣詣官曹;過二月十五日不出,沙門、巫覡死,主人門誅。」庚戌,又詔:「王、公、卿、大夫之子皆詣太學,其百工、商賈之子,當各習父兄之業,毋得私立學校;違者,師死,主人門誅。」

二月,辛未,魏中山王辰、內都坐大官薛辨、尚書奚眷等八將坐擊柔然後期,斬於都南。

初,魏尚書令劉絜,久典機要,恃寵自專,魏主心惡之。及將襲柔然,絜諫曰:「蠕蠕遷徙無常,前者出師,勞而無功;不如廣農積穀以待其來。」崔浩固勸魏主行,魏主從之。絜恥其言不用,欲敗魏師;魏主與諸將期會鹿渾谷,絜矯詔易其期。帝至鹿渾谷,欲擊柔然,絜諫止之,使待諸將。帝留鹿渾谷六日,諸將不至,柔然遂遠遁,追之不及。軍還,經漠中,糧盡,士卒多死。絜陰使人驚魏軍,勸帝委軍輕還,帝不從。絜以軍出無功,請治崔浩之罪。帝曰:「諸將失期,遇賊不擊,浩何罪也!」浩以絜矯詔事白帝,帝至五原,收絜,囚之。帝之北行也,絜私謂所親曰:「若車駕不返,吾當立樂平王。」絜聞尚書右丞張嵩家有圖讖,問曰:「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