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 第五章 漢紀五

起閼逢攝提格,盡昭陽大淵獻,凡十年。

高皇后元年(甲寅,公元前一八七年)

冬,太后議欲立諸呂為王,問右丞相陵。陵曰:「高帝刑白馬盟曰:『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今王呂氏,非約也。」太后不說,問左丞相平、太尉勃,對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稱制,王諸呂,無所不可。」太后喜,罷朝。王陵讓陳平、絳侯曰;「始與高帝 疌血盟,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呂氏;諸君縱慾阿意背約,何面目見高帝於地下乎?」陳平、降侯曰:「於今,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陵無以應之。十一月,甲子,太后以王陵為帝太傅,實奪之相權。陵遂病免歸。乃以左丞相平為右丞相,以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不治事,令監宮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於太后,公卿皆因而決事。太后怨趙堯為趙隱王謀,乃抵堯罪。上黨守任敖嘗為沛獄吏,有德於太后,乃以為御史大夫。太后又追尊其父臨泗侯呂公為宣王,兄周呂令武侯澤為悼武王,欲以王諸呂為漸。

春,正月,除三族罪、妖言令。夏,四月,魯元公主薨。封公主子張偃為魯王,謚公主曰魯元太后。

辛卯,封所名孝惠子山為襄城侯,朝為軹侯,武為壺關侯。

太后欲王呂氏,乃先立所名孝惠子強為淮陽王,不疑為恆山王;使大謁者張釋風大臣。大臣乃請立悼武王長子酈侯台為呂王,割齊之濟南郡為呂國。

五月,丙申,趙王宮叢台災。

秋,桃、李華。

高皇后二年(乙卯,公元前一八六年)

冬,十一月,呂肅王台薨。

春,正月,乙卯,地震;羌道、武都道山崩。

夏,五月,丙申,封楚元王子郢客為上邳侯,齊悼惠王子章為朱虛侯,令入宿衛,又以呂祿女妻章。

六月,丙戌晦,日有食之。

秋,七月,恆山哀王不疑薨。

行八銖錢。

癸丑,立襄成侯山為恆山王,更名義。

高皇后三年(丙辰,公元前一八五年)

夏,江水、漢水溢,流四千餘家。

秋,星晝見。

伊水、洛水溢,流千六百餘家。汝水溢,流八百餘家。

高皇后四年(丁巳,公元前一八四年)

春,二月,癸未,立所名孝惠子太為昌平侯。

夏,四月,丙申,太后封女弟嬃為臨光侯。

少帝浸長,自知非皇后子,乃出言曰:「後安能殺吾母而名我!我壯,即為變!」太后聞之,幽之永巷中,言帝病,左右莫得見。太后語群臣曰:「今皇帝病久不已,失惑昏亂,不能繼嗣治天下;其代之。」群臣皆頓首言:「皇太后為天下齊民計,所以安宗廟、社稷甚深。群臣頓首奉詔。」遂廢帝,幽殺之。五月,丙辰,立恆山王義為帝,更名曰弘,不稱元年,以太后制天下事故也。以軹侯朝為恆山王。

是歲,以平陽侯曹窋為御史大夫。

有司請禁南越關市、鐵器。南越王佗曰:「高帝立我,通使物。今高後聽讒臣,別異蠻夷,隔絕器物,此必長沙王計,欲倚中國擊滅南越而並王之,自為功也。」

高皇后五年(戊午,公元前一八三年)

春,佗自稱南越武帝,發兵攻長沙,敗數縣而去。

秋,八月,淮陽懷王強薨,以壺關侯武為淮陽王。

九月,發河東、上黨騎屯北地。

初令戍卒歲更。

高皇后六年(己未,公元前一八二年)

冬,十月,太后以呂王嘉居處驕恣,廢之。十一月,立肅王弟產為呂王。

春,星晝見。

夏,四月,丁酉,赦天下。

封朱虛侯章弟興居為東牟侯,亦入宿衛。

匈奴寇狄道,攻阿陽。

行五分錢。

宣平侯張敖卒,賜謚曰魯元王。

高皇后七年(庚申,公元前一八一年)

冬,十二月,匈奴寇狄道,略二千餘人。

春,正月,太后召趙幽王友。友以諸呂女為後,弗愛,愛他姬。諸呂女怒,去,讒之於太后曰:「王言『呂氏安得王!太后百歲後,吾必擊之。』」太后以故召趙王,趙王至,置邸,不得見,令衛圍守之,弗與食;其群臣或竊饋,輒捕論之。丁丑,趙王餓死,以民禮葬之長安民冢次。

己丑,日食,晝晦。太后惡之,謂左右曰:「此為我也!」

二月,徙梁王恢為趙王,呂王產為梁王。梁王不之國,為帝太傅。

秋,七月,丁巳,立平昌侯太為濟川王。

呂嬃女為將軍、營陵侯劉澤妻。澤者,高祖從祖昆弟也。齊人田生為之說大謁者張卿曰:「諸呂之王也,諸大臣未大服。今營陵侯澤,諸劉最長;今卿言太后王之,呂氏王益固矣。」張卿入言太后,太后然之,乃割齊之琅邪郡封澤為琅邪王。

趙王恢之徙趙,心懷不樂。太后以呂產女為王后,王后從官皆諸呂,擅權,微伺趙王,趙王不得自恣。王有所愛姬,王后使人鴆殺之。六月,王不勝悲憤,自殺。太后聞之,以為王用婦人棄宗廟禮,廢其嗣。

是時,諸呂擅權用事。朱虛侯章,年二十,有氣力,忿劉氏不得職。嘗入侍太后燕飲,太后令章為酒吏。章自請曰:「臣將種也,請得以軍法行酒。」太后曰:「可。」酒酣,章請為《耕田歌》,太后許之。章曰:「深耕穊種,立苗欲疏;非其種者,鋤而去之!」太后默然。頃之,諸呂有一人醉,亡酒,章追,拔劍斬之而還,報曰:「有亡酒一人,臣謹行法斬之!」太后左右皆大驚,業已許其軍法,無以罪也,因罷。自是之後,諸呂憚朱虛侯,雖大臣皆依朱虛侯,劉氏為益強。陳平患諸呂,力不能制,恐禍及己。嘗燕居深念,陸賈往,直入坐,而陳丞相不見。陸生曰:「何念之深也!」陳平曰:「生揣我何念?」陸生曰:「足下極富貴,無欲矣;然有憂念,不過患諸呂、少主耳。」陳平曰:「然!為之奈何?」陸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將相和調,則士豫附;天下雖有變,權不分。為社稷計,在兩君掌握耳。臣常欲謂太尉絳侯,絳侯與我戲,易吾言。君何不交歡太尉,深相結?」因為陳平畫呂氏數事。陳平用其計,乃以五百金為絳侯壽,厚具樂飲;太尉報亦如之。兩人深相結,呂氏諸益衰。陳平以奴婢百人、車馬五十乘、錢五百萬遺陸生為飲食費。

太后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趙。代王謝之,願守代邊。太后乃立兄子呂祿為趙王,追尊祿父建成康侯釋之為趙昭王。

九月,燕靈王建薨,有美人子,太后使人殺之。國除。

遣隆慮侯周灶將兵擊南越。

高皇后八年(辛酉,公元前一八零年)

冬,十月,辛丑,立呂肅王子東平侯通為燕王,封通弟庄為東平侯。

三月,太后礻犮,還,過軹道,見物如蒼犬,撠太后掖,忽不復見。卜之,雲「趙王如意為祟」。太后遂病掖傷。太后為外孫魯王偃年少孤弱,夏,四月,丁酉,封張敖前姬兩子侈為新都侯,壽為樂昌侯,以輔魯王。又封中大謁者張釋為建陵侯,以其勸王諸呂,賞之也。

江、漢水溢,流萬餘家。

秋,七月,太后病甚,乃令趙王祿為上將軍,居北軍;呂王產居南軍。太后誡產、祿曰:「呂氏之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為變。必據兵衛宮,慎毋送喪,為人所制!」辛巳,太后崩,遺詔:大赦天下,以呂王產為相國,以呂祿女為帝後。高後已葬,以左丞相審食其為帝太傅。

諸呂欲為亂,畏大臣絳、灌等,未敢發。朱虛侯以呂祿女為婦,故知其謀,乃陰令人告其兄齊王,欲令發兵西,朱虛侯、東牟侯為內應,以誅諸呂,立齊王為帝。齊王乃與其舅駟鈞、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陰謀發兵。齊相召平弗聽。八月,丙午,齊王欲使人誅相。相聞之,乃發卒衛王宮。魏勃紿召平曰:「王欲發兵,非有漢虎符驗也。而相君圍王固善,勃請為君將兵衛王。」召平信之。勃既將兵,遂圍相府,召平自殺。於是齊王以駟鈞為相,魏勃為將軍,祝午為內史,悉發國中兵。使祝午東詐琅邪王曰:「呂氏作亂,齊王發兵欲西誅之。齊王自以年少,不習兵革之事,願舉國委大王。大王,自高帝將也。請大王幸之臨菑,見齊王計事。」琅邪王信之,西馳見齊王。齊王因留琅邪王,而使祝午盡發琅邪國兵,並將之。琅邪王說齊王曰:「大王,高皇帝適長孫也,當立。今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而澤於劉氏最為長年,大臣固待澤決計。今大王留臣,無為也,不如使我入關計事。」齊王以為然,乃益具車送琅邪王。琅邪王既行,齊遂舉兵西攻濟南。遺諸侯王書,陳諸呂之罪,欲舉兵誅之。相國呂產等聞之,乃遣潁陰侯灌嬰將兵擊之。灌嬰至滎陽,謀曰:「諸呂擁兵關中,欲危劉氏而自立。今我破齊還報,此益呂氏之資也。」乃留屯滎陽,使使諭齊王及諸侯與連和,以待呂氏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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