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三、伊薩哈特

[ 伊薩哈特(Aesahaettr),是小說中對魔法神刀的另一稱呼,這是作者從挪威語中自創的詞,意為「摧毀上帝者(God Destroyer )」]月亮升起的時候,女巫開始對威爾施行咒語,醫治他的傷口。

她們叫醒他,讓他把小刀放在地上,刀刃映射著星光。萊拉坐在附近,在火上的一個罐子里攪著草藥。她的同伴拍著手,跺著腳,有節奏地喊叫著,塞拉芬娜蹲在小刀旁,用尖厲高亢的嗓音唱道:「小刀!他們從大地母親的腹中挖出你的鋼,生起火,冶煉礦石,讓它哭泣流血成河;敲打,錘鍊,把它浸入冰冷的水裡,在鍛鐵爐中加熱直到你的刀刃血紅火熱!

然後他們又把你刺進水中一次又一次,直到水氣成為沸騰的霧河水哭喊求饒。

當你把一片陰影削成三萬片陰影時,他們知道你已煉好,於是他們稱你為魔法神刀。

可是小刀,你幹了什麼?

你打開血的大門,任它敞開!

小刀,你的母親在召喚你,從大地的腹中,從她深深的礦藏中,從她隱秘的鐵腹中。

聽著!「塞拉芬娜再次和其他女巫一起跺腳、拍手,她們扯著嗓子,發出尖叫,那聲音彷彿利爪一般要撕裂空氣。威爾坐在她們中間,感到寒徹脊髓。

這時塞拉芬娜?佩卡拉轉身朝向威爾,雙手握住他那隻受傷的手。這次她再唱起來的時候,她的嗓音是那麼高亢尖厲,她的眼睛閃閃發光,威爾幾乎要退縮了,但他還是坐著一動不動,讓咒語繼續進行。

「血!服從我!轉過身,成為湖泊,別做河流。

當你遇到空氣時,停下!凝成一堵牆,牢牢地凝住,擋住鮮血。

鮮血,頭顱是你的天空,明眸是你的太陽,肺中的呼吸是你的風,鮮血,你的世界具有邊界。留在那兒!「威爾覺得他身體的每一個原子都在響應她的命令,於是他也加入其中,敦促自己正在流淌的鮮血聆聽和服從。

她放下他的手,轉向火上的那隻鐵罐,罐子里升起一股帶著苦味的熱氣,威爾聽見裡面的液體猛烈地冒著泡泡。

塞拉芬娜唱道:「橡皮樹,蜘蛛絲,地上的苔蘚,鹽草的種子——抓緊,粘牢,握住,關上,攔住門口,鎖上大門,鮮血的牆壁要凝固,傷口的鮮血要乾涸。「女巫拿起自己的刀,把一棵榿樹苗從上到下劈成兩半,裂開的白色樹身在月光下閃著光。她在裂開處塗了些冒著熱氣的液體,然後合上小樹,從下到上撫摸了一遍,那棵小樹又完整如初了。威爾聽見萊拉吸了一口冷氣,他轉過身,看見另一個女巫有力的雙手拎著一隻扭動著身體正在掙扎的兔子。兔子喘著粗氣,眼神發狂,暴躁地蹬踢著腿,但女巫的手毫不留情。她一手握住它的前腿,另一隻手抓住它的後腿,這隻恐慌的兔子被緊緊地拽住,肚皮朝上,不停地起伏著。

塞拉芬娜舉刀划了下去,威爾感到一陣頭暈,萊拉阻止著潘特萊蒙,他自己也變成了兔子形狀,在萊拉的懷裡撲躍著,他對那隻兔子感到很同情。真正的兔子一動不動地倒下了,眼睛凸出,胸膛起伏著,內臟閃著亮光。

但塞拉芬娜又倒了更多的葯汁,滴進張開的傷口,然後用手指合上傷口,撫摸著濕漉漉的毛,直到傷口完全消失。

抓住兔子的女巫鬆開手,輕輕把它放到地上。兔子搖搖身體,舔了舔自己的腰,晃晃耳朵,旁若無人地啃起了草葉。它彷彿突然意識到周圍的女巫,箭一般地跑遠了,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萊拉正在哄潘特萊蒙,她掃了一眼威爾,知道他明白那是什麼意思:葯已經煎好了。他伸出手,塞拉芬娜把熱氣騰騰的葯汁塗在他流血的手上,他望著別處,好幾次大口喘著氣,但他絲毫沒有退縮。

當他傷口裸露的肌肉都被葯汁浸透時,女巫把一些菟絲子草按在傷口上,用一條綢布緊緊地包紮好。

就這樣,咒語結束了。

剩下的夜晚,威爾沉沉地睡著了。天很冷,但女巫們把樹葉堆在他的身上,萊拉則擠靠在他的身後。早晨塞拉芬娜又給他的傷口上了一次葯,他試圖從她的表情判斷傷口是否在癒合,但她的臉卻平靜而冷漠。

他們吃完早飯,塞拉芬娜告訴兩個孩子,女巫們已經達成一致意見,既然她們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找到萊拉併當她的守護者,他們要幫助萊拉完成她的任務,那就是引導威爾找到父親。

於是他們都出發了,路上大部分時候大家都很安靜。一開始,萊拉小心翼翼地詢問了真理儀,她得知他們要向海灣那邊隱約可見的大山前進。如果不是來到這個城市的最高處的話,他們不會意識到海岸線是多麼曲折蜿蜒,大山曾經在地平線以下。但現在,當樹林稀疏時,或是當他們翻過山坡時,他們可以看見遠方藍色無垠的大海和海那邊高聳的青山,那裡就是他們的目的地。看起來似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他們很少說話。萊拉忙著看森林裡的各種動物,從啄木鳥和小松鼠到後背上有方塊圖案的小青蛇,威爾則需要集中全部精力向前走,萊拉和潘特萊蒙不停地議論著他。

「我們可以看看真理儀。」他們在一條小路上閑逛,想看看他們能夠離一隻正在吃草的小鹿多近而不讓小鹿發現,潘特萊蒙說道,「我們從沒答應不問真理儀。我們可以幫他查到各種各樣的事,我們這麼做是為了他,而不是為我們。」

「別傻了,」萊拉說,「這麼做是為了我們,因為他並沒有提出要求。你真是又貪婪又愛管閑事,潘。」

「那剛好換一換。貪婪和愛管閑事的通常是你,經常警告你的是我。就像在喬丹學院的休息室時,我從來沒想進那兒。」

「如果我們沒有的話,潘,你認為這一切會發生嗎?」

「不,因為院長會毒死阿斯里爾勛爵,要是那樣可就完了。」

「是啊,我想是這樣……可你覺得誰會是威爾的父親呢?他為什麼那麼重要呢?」

「這正是我的意思!一會兒我們就會知道!」

她看上去若有所思。「我曾經差點就問了,」她說,「但我想我變了,潘。」

「不,你沒有變。」

「可能你沒變……嗨,潘,當我改變的時候,你卻不想改變。你想變成什麼?」

「我希望變成一隻跳蚤。」

「不,難道你對要變成什麼東西沒有一點感覺嗎?」

「沒有。而且我也不想變化。」

「你生氣了,因為我不讓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變成一隻豬,打著呼嚕,尖叫著,噴著響鼻,直到萊拉開始笑話他,於是他又變成一隻松鼠,鑽進了她身邊的灌木叢。

「你覺得他的父親會是誰?」潘特萊蒙問,「你覺得他會是我們遇見過的某個人嗎?」

「有可能。但他肯定是個重要的人,幾乎像阿斯里爾勛爵那麼重要,肯定是。

總之,我們知道正在做的事情很重要。」

「我們不知道,」潘特萊蒙指出,「我們以為很重要,但我們並不知道。我們來找塵埃只是因為羅傑死了。」

「我們知道它很重要!」萊拉熱切地說道,她幾乎要跺起腳來,「女巫也這麼認為。她們千里迢迢來這兒找我們就是為了當我的守護者,幫助我!我們得幫威爾找到他父親,那很重要。你也知道那很重要,否則他受傷的時候,你也不會去舔他。你那麼做究竟是為什麼?你從沒問過我你能不能那麼做。當你那麼做的時候,我幾乎不敢相信。」

「我那麼做是因為他沒有精靈,他需要一個精靈。如果你了解事情的能力有你自認的一半好的話,你就會知道。」

「我的確知道,真的。」她說。

他們站住了,因為他們看到了威爾,他就坐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潘特萊蒙變成了一隻霸鴿,飛進了樹叢。萊拉問道:「威爾,你認為那些小孩現在會幹什麼?」

「他們不會跟著我們,他們害怕女巫。也許他們回去接著到處遊盪。」

「是啊,也許吧。雖然他們可能想用這把刀。他們可能會因此跟著我們。」

「那就讓他們來吧。他們手中沒有那把刀,現在還沒有。一開始我也不想要這把刀,但如果它可以殺死妖怪……」

「我從來沒有相信過安吉莉卡,一開始就沒有。」萊拉直率地說。

「不,你相信過。」

「是的,我的確相信過……最後我恨它,恨那座城市。」

「我剛發現它的時候以為那裡是天堂,我再也想像不出比那兒更好的地方。

可那裡一直都充滿妖怪,我們卻不知道……」

「哦,我再也不會相信小孩了,」萊拉說,「我回想起在伯爾凡加的時候,那些大人干各種各樣的壞事,但小孩跟他們是不一樣的,他們不會幹那麼殘忍的事,可現在我卻不敢肯定。我以前從沒見過那樣的小孩,事實就是這樣。」

「我見過。」威爾說。

「什麼時候?在你的世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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