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回 大破平天寨 同返黑森林

雙珠姊妹急於救父出險,本巴不得當時起身,再聽趙乙業已泄機,惟恐敵人知道,於父親不利,心中愁慮。先想連夜渡江,後經路清再三力勸,必須候到葡萄墟這一面的人到達之後,算準時機同時發難,不能大急,以免到得大早,被賊黨看破反而有害。雙珠姊妹無法,只得讓路清、阿成、龍都帶了夏烏古率領的一群野人,趕往葡萄墟先走,自己和凌漢、木芸子夫婦、老人阿龐以及所率領大隊野人,坐了當地藤舟,候到天明方始上路。

江流甚急,眾人渡過之處又是極隱僻的所在,對面均是山崖野地,地勢雖然隱秘,江面卻寬。仗著時間富餘,風向又順,照直走去,不到黃昏,便可由偏僻小路抄往木里戛的大道。中間並有停歇之處,稍微繞遠,不在心上。

趙乙自從被擒釋放之後,二女對他本已厭恨。當著大郎兄妹無法說謊,只得跪在眾人面前再三哭訴,不該貪生怕死,作此對不起人的事,苦求寬容。二女本想將他留在當地,等將老父救出再說。後因趙乙人前背後哭訴苦求,表示懺悔。雙珠外和內剛,疾惡如仇,還只付之一笑,雙玉卻與乃姊性情不同,外表剛直,心腸卻軟得多,只管以前輕視趙乙卑鄙無恥,這時竟被他一路軟功逐漸打動,覺著怕死貪色人之常情,這樣一個年輕人,應本與人為善之意,使其痛改前非,不應就此堅拒,使其無家可歸,逼得更做惡人。路清又念以前舊情,同向雙珠勸說。

雙珠覺著趙乙被迫從順妖巫,情有可原,便當大郎擒到妖巫之際,不知來意,誤認森林中的野人,也還罷了。往好的說,當時固是脫身良機。退一步說,本身業已走開,大郎又無傷他之意,竟敢冒險行刺,欲救妖巫,並殺大郎報仇。最可恨是見面之後,大郎已因他是自己這面的人,不與計較,並還任其拷問妖巫,他明知不是對方敵手,仍用陰謀暗算,可見此人喪心病狂,色膽包天,勇於為惡,並還忘恩負義,專向妖巫一面,一切不顧,所說膽小怕死,分明是在力竭勢窮之際方始貪生惜命,這類人一旦得志,非但照樣為惡,膽子只有更大。聽路清夫婦不住勸說,始而堅執不允,並說:「我們又不傷他一根毫髮,也非不令回去,不過我們事關機密,不願與之同路。等到事完,稟明爹爹,請其另覓生理。我們並沒有虧負他。他這次背了田四哥哥逃走,又將小江樓萬花谷大家一點積蓄和十多種成藥全數盜走。照他自供,單是所得金沙和別的珍貴之物就騙得了不少。這都是那些成藥換來,被逆酋奪去,與我無干。就這樣,因他說得可憐,殺死逆酋之後,並還給了他兩袋金沙,助他將來謀生。共只停留數日,我們業已留話。就是格旺多恨他蠱惑妖巫、吃醋暗害,我們話已說在前面,無人敢於加害,何況他那對頭情敵又和我們同行,何必非走一路不可?」趙乙仍是苦求不已。最後雙玉和雙珠把話說僵,便叫路清把他帶走。

老人阿龐始終在旁靜聽,一言不發,忽然笑對趙乙道:「照你所說,這班白夷都是格旺多的心腹,他們恨你入骨,又不怕死,如其留在這裡,必遭慘殺。大郎兄妹又見你不得,非但不肯保護,恐怕還要給你氣受,心中害怕。又因自己不會做人,萬分愧悔,意欲跟去將功折罪,非要同行不可。這個無妨,我這乾女兒最聽我的話,你只真箇洗心革面,我帶你走就是。照你所為,天良已喪,等我們事完再走,與我無干。如其不守我們規矩,過江之後,休說鬧什花巧,只要離開我們,私自逃走,我這老野人卻先容你不得呢!」趙乙聞言,諾諾連聲。

雙珠知道老人性情,雖覺趙乙本領有限,遇敵難免膽怯,或是露出破綻,帶了同行有損無益,想要婉言勸阻,猛瞥見老人抽空把眼一眨,趙乙業已轉悲為喜,滿臉感奮之容,念頭一轉,也就罷了。路清走前,趙乙見二女說過拉倒,辭色仍和往日一樣,便試探著勸說:「阿成精明強幹,勇猛多力,又是一個土著,賊黨不會疑心,最好同去。好在路清只代眾野人向葡萄墟諸俠引見,無須多人。」雙珠知他看出自己和阿成情厚,藉此討好,笑答:「此是嚴師最後所示機宜,人都均他派定,如何違背?」趙乙便未再說。

風順流急,眾人假裝的禮物均已辦好,那藤舟乃逆酋新近特製,每隻可坐六七人。雙珠姊妹、凌漢、木芸子、格旺多為首五人同乘一舟,因要先過江去觀察地勢,指揮一切,人數較少,也未帶有東西。老人阿龐本來也是同船,瞥見趙乙試探著湊將過去,想要上船,並還通身都是山民打扮,腰間還插著兩把白夷喜用的月牙環刀,肩後梭鏢弩筒之外,手裡還有一支短矛,人本強壯,看去也頗威武,忙即將他喊住,笑說:「你和格旺多有仇,不要與之同坐。」隨令鴉鴉坐將上去,強著趙乙和頭目加加、兩個同行勇士五人並坐,緊傍前船,一同進發。不消多時,便截江亂流而渡,到了對岸江灘之上。

再往上走,便是大片肢陀岡崖,路甚難行,到處長滿野草灌木,從無人跡往來,比雙珠姊妹以前逃過江來的那一條路還要險僻。同行只格旺多手下一個心腹老夷人,曾因昔年渡江擄劫,由此逃回,往來過兩次。那老夷人乃格旺多的嫡親娘舅,甚是忠心可靠。此外還有兩個年輕的,也是格旺多以前暗中結納的心腹。此外全是黑森林中同來的壯士,裝束已均換過,由那三個夷人向前帶路,就便通報。雙珠姊妹和木芸子扮作少年夷童,各人的兵刃暗器也都設法掩蔽,不令露出。到了中途山凹裡面,見天氣還早,相隔木里戛卻只二十來里,中間隔著大片險峻的山崖,如非前途橫著兩道絕壑,無法飛渡,便由當地直上平天寨山頂去攻賊巢後背均可辦到。

眾人略一商計,決定就在當地吃飽上路,各將所帶乾糧飲食取出飽餐,準備養足精神緩步迎去,到了走往木里戛的大路再往前面急趕,一面由格旺多領頭去見盤賊。眾人因覺功成在即,全都興高采烈,聚在一起,互相談論。雙珠姊妹雖是女中英俠,性情溫柔,和這些野人處得極好,又都大方天真,不露鋒芒。對於趙乙雖然不免輕視,見其一路巴結,自告奮勇,指天誓日,想要將功折罪,除雙珠認定他不是好貨外,雙玉童心未退,照樣兄妹相稱,隨意說笑。

趙乙先見老人阿龐神態威猛,一雙目光老是註定在他身上,由不得有些情虛膽怯,自己的心事醜態又被眾人當面叫破,心有顧忌。每次想與二女接近,均因老人對他注視,不敢上前。等到停將下來,老人叫完乾糧,忽說要往高處查看地勢,帶了兩人往旁邊崖上走去,上了崖頂人便不見,只剩同行二勇士不時隱現。

趙乙估計老人走遠,便湊到二女身旁說笑了一陣,忽然驚道:「老公公如何一去不回?此崖居高臨下,我小時在崖那面生長,曾經到過多次,方才想起老公公去的這一面還不對,如往東面崖頂,無論哪一面,連木里戛的虛實均可看見。二位妹子何不同往一觀?」

二女原知此去木里戛二十多里,全是山路繞越,如往直看,相去不足十里之遙,聽木芸子說,崖那面便是賊黨往來出沒之區,當日還有不少外賊要來,又見凌漢、木芸子二人先已走開,也是去往崖頂眺望,非但一面,走時曾約同往,因恐對方少年夫婦情愛深厚,自己又是分配眾人之後再進飲食,剛剛開始,腹中又正饑渴,因此沒有同去;聞言竟被說動,為防人多,恐被賊黨發現,雖然裝扮得巧,終恐事先泄機,並令頭目加加和格旺多帶人守在下面,不令同上。

雙珠見趙乙好似歡喜非常,以為苦戀自己,還未死心,心中好笑,任其與雙玉並肩同談,故意閃向前面,不去睬他。雙玉走到崖頂,見這一面都是肢陀起伏,只有一兩條山溝,也望不見木里戛那面,心方不快。趙乙忽指前側面驚道:「這等荒山深谷裡面,怎會有人?」雙玉心急,因前面有崖石遮蔽目光,雙珠立在石旁正在朝下注視,也似有什發現,忙即趕去。

兩姊妹相去也只一兩丈遠近,快要趕到,忽聽身後丁丁兩響和人怒吼號叫之聲。回頭一看,趙乙已順來路陡坡一落十來丈翻滾下去。老人阿龐立在當地,手指下面喝罵,命眾野人快擒姦細,氣得鬚髮皆張,地上落著兩柄月牙毒刀,正是趙乙腰間之物,知已發生變故。趕往一看,趙乙業已撞在下面山石之上,人已暈死過去。

老人怒說:「我見這廝過江以前先是羞愧怕死,後來你們饒了他,帶到寨中。他表面裝腔哭求,說盡好話,我便覺著奇怪,天底下哪有這樣不要臉的人!後來見他老是背人咬牙切齒,也還當是心中愧悔。最後看出他對阿成簡直恨毒,兩次怒視,手摸腰間毒刀。又向阿成故意討好,勸他和女兒做一路,不要離開,以防前途遇險,無人保護,及見人已派定,女兒不大理他,又是幾次目射凶光,嘴皮亂動,越知不懷好意。我知他以前愛著女兒,一聽嫁與阿成難免妒忌,恐其行刺,一路都在留心。快到以前,說起他上輩做官,流落這裡,家又住在崖那面,地理甚熟。我忽然心動,又恐他真心悔過,冤枉好人,假裝上崖,故意給他一個空子。到了上面,我便偷偷繞了過去。早料這類惡人無論心腸多麼陰毒,全都怕死,就冒點險,也必先把逃路看好。到時他又在東張西望,連乾糧都無心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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