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回 絕處喜重逢 甫脫凶樊 又入死域

阿成冒著奇險趕來當地,發現雙珠不在洞中,正在憂急悲憤,無計可施,又知情勢兇險,再不逃走便無倖免,沒想到人在洞中並不曾走,也是喜出望外。雙方剛一對面,阿成便說:「事不宜遲,我們走得越快越好,主人還有什麼東西沒有?」說罷,一路東張西望,撈起雙珠所換濕衣,捲成一團,問知並無餘物,匆匆便催起身,往外走去。

雙珠心中本極驚疑,再見阿成神態慌張,彷彿發生極嚴重的變故,危機一發情景,料知不是尋常,邊走邊問:「那日天明前,引了野人救我出險的伊瓦布,可是你嗎?」

阿成邊走邊答:「伊瓦布是我假名。因為那年兩次采荒均遇野人,先是對方偷盜我們獸皮和大象牙,發生爭鬥。他們人少,寨主哈瓜布夫婦又在一起,野人如何能打得過?被我們殺死了十幾個,余均逃走。第二次又與相遇,為了事前戒備,早就防到他要復仇,防禦周密。剛一出現,便被打倒了七八個,用的多是毒弩,後面野人紛紛驚退。寨主擒到五個,用藥救活,想要拷問。誰知野人甚是狡猾,明明懂話,聽出寨主是想講和,只要以後互不相犯,便不傷他性命,竟裝不懂,一味乞憐求饒。寨主只當真箇言語不通,正想設法教他言語,第二日一早,不知被他用什方法,全數逃走。只有兩個受傷較重,逃出不遠,藏在樹腹之中,互相低聲咒罵,非要報仇不可。這才聽出這類野人的話,我們有好些人俱都通曉。被擒時他們偏故意那麼鬼叫,咒罵的話又極凶毒,正要擒回拷問。那兩野人見被看破,自知無法逃走,二次假裝投降,剛由樹林中走出,立用所盜毒弩,朝我們的人亂打。不是寨主夫婦和兩個勇士正由後面趕到,去的人不及防備,沒料到他已折箭為誓,手中刀矛也都放下,還會下此毒手,他們弩箭打得極准,手法甚快,所盜又是毒箭,驟出意外,休想活命。總算後去的人看他們情急拚命,揚手幾支鏢槍將其打死。就這樣,仍被傷了兩人,內中一個並還送命。寨主知道雙方仇怨越結越深,這類野人雖極野蠻,但極兇惡剽悍,形蹤飄忽,來去如飛,森林之中光景又極黑暗,隨時都有受他們暗算的危險,以後每次采荒必是大隊出發。飛泉崖前面一段便是他們出沒之地,兩次相遇均在那裡,滿擬野人必要報復,接連兩年往來好幾次,不知怎的,一個也未遇上。雖未出事,但知對頭決不甘心,也許看出我們人多厲害,兩次吃虧,有些膽寒,不敢冒失下手。我們采荒的人只一走單,必為所傷。走過當地,照例格外防備。這次主人去往楠木林尋人,寨主非要派人護送便由於此。

「那日地震之時,我剛趕到飛泉崖前,相去還有三十來里,眼看就到,心想:照我這等走法,就是主人多麼心急,也必追上。我已往返急趕了兩日夜不曾停步,氣力實在支持不住。正恐主人天亮起身,那一帶不透天光,並有三五成群的各種大小野獸和毒蛇大蟒之類紛紛往我來路左右飛馳。我只孤身一人,又當精疲力竭之際,先頗心慌,怕它們望見燈筒光亮朝人撲來,無法抵敵。後來看出這些連平日采荒都難得遇到,有的並還從未見過的猛惡凶毒的東西,只管接連不斷由前側兩面亡命飛馳而來,越往後越多,只不擋它的路,見人連頭都未回。內有兩次閃避不及,竟由身旁竄過,離身只兩三尺,差一點便被撞上。等我瞥見它那亮藍色的凶睛和飛星一般射到,忙即往旁閃避,它已一陣風也似擦身而過。因其為數太多,一群接一群滿林亂竄,到處都是,前面剛剛避開,身後又有兩隻橫竄過來。末了一次,脊梁骨還被擦了一下,我已被它撞滾倒跌地上。等到驚慌爬起,它早走遠。有那目力強的,見人並還自己避開,繞著前側兩面馳去。照我們的平日經歷,剛看出林中發生變故,不是遇見大群仇敵圍攻,定是有什比它兇惡得多的毒蛇猛獸之類在後追逐,和那日抓殺犀牛的怪獸嚶嚶一樣,否則無此景象,為數也決不會這多。如是大群過境,像那日犀群一樣,最多時往往兩三日過不完是常事,但決不會這樣零星小群雜在一起。我已避開它們來路,依然到處都是,又是這樣分頭亂竄,由兩面逃來,專往我來路一面逃去,越來越多,種類不一,隨時隨地均可遇見。

「後又遇見大群地虎。這東西長才尺許,原是林中特產之物,又像是蟲,又像是獸,藏在深草裡面,平日難得見到。這時竟和潮水一般由斜刺里湧來,地面都被布滿,走得又快,燈筒照處,成千累萬,一條條黑影,和箭一般貼著地皮,由右而左,往斜刺里飛射過去,林中地面均被布滿。這東西雖然膽小多疑,見人驚避,它那後半身一打就死,但是頭有尖角,平伸向前,比鐵還硬,一旦激怒,情急拚命,只要有上十來個一起,不論人獸被它撞上,非傷不可,撞得重的,連腿也被撞斷。同類越多,它也越凶。除那生有密鱗的大蟒專吞此物,是它剋星而外,尋常猛獸都不肯去惹它。何況這樣多法。最奇是地虎大群飛馳,別的毒蛇猛獸照樣和它雜在一起,彷彿互不相犯。有的猛獸身強力壯,將它踏死,並有蛇蟒昂首馳過,它也一味飛馳,無一反顧。路被隔斷,非等過完無法再進,我正飢疲交加,舉步皆難,何況前後左右到處都是這些東西,由前側兩面往斜刺里飛馳過去,如何走法?總算運氣,身側是兩株極粗大的駢生樹木,內中一株並有極大樹穴,先還藏有蛇蟒之類,業已逃走,但甚乾淨。實在無法,只得鑽將進去,取出飲食,冒著危險吃了一飽,居然未將毒蛇引來。心想:此事奇怪,隔了這多時候,蛇獸不知馳過多少,並未發現有什奇怪凶毒之物追來。如說主人和我們八十個弟兄在飛泉崖、饅頭山一帶打獵,將其驚走,不會這樣雜亂,多得出奇。

「心正不解,跟著便覺天旋地轉,有些頭昏。只當力乏所致,接連兩次過去,才疑心是地震。仔細查看,除大群蛇獸還在滿林飛馳外,別的均無動靜。樹穴離地有兩丈高,裡面又深又大,並有幾個小洞,最低的離地也有八九尺,除蛇蟒外,猛獸決攻不進。燈筒一照,正看下面,吃飽之後還是無法上路。人又倦極,微一迷糊,人便昏沉睡去。睡夢中忽被連聲大震驚醒。耳聽轟轟亂響,樹折木斷,地震山崩,當時急得心都要碎,惟恐主人還未起身,和眾弟兄一同遭難。樹幕又厚,密不透風,無法鑽上,同時又覺大股熱風一陣接一陣吹來,正是飛泉崖那面,越發心慌。地底還在波動,整株大樹常被震斷,被上面樹幕掛住,有的折而未斷,有的斷做兩段,下面還立著一段大樹樁。上半段因年深月久,吃那繁茂的樹枝連住,不能下落,隨同地震之勢,盪鞦韆一般搖擺不停。上面的殘枝碎葉受不住那猛烈的震撼搖晃,紛紛斷裂,一片軋軋之聲,暴雨一般飛舞而下,聲勢之猛惡,實是驚人,連耳朵都被震聾。

「明知前進是死,我終捨不得主人和同行八十弟兄,決計拼性命不要,也將這些人尋到才罷。二次鼓起勇氣,想要前進。這時,下面滿林逃竄的蛇蟒蟲獸已無蹤影,卻聞到好幾股焦臭氣味。平日靜得一絲風都沒有的黑森林,吃這大量熱風不時涌到,本就熱極,氣都難透,走不幾步,又有一股熱煙隨同熱風涌到,幾乎閉過氣去。正打不起主意,地面忽然崩裂了一條大縫,樹林倒斷不少,當時現出一條天光,也只丈許來寬,樹高縫長,由下仰望,更像一條線。最奇是裂得那麼整齊,彷彿刀切一樣。尤其我立的那一面,連樹枝都沒有多少。看出天色通紅,時有黑煙飄過,分明林中起了大火。這比地震還要兇險,往往一燒就是數十百里一大片。幸而山中天氣奇特,照例火起不久,至多燒上兩三天必有大雨,內中許多樹木又不易燃,才得保住,否則,不消幾場大火,便可將這大片森林全數燒光,可是這樣大的熱風卻極可慮。後來想起,主人是在上風一面,照我計算,天亮已久,事前約好,等我不到,天明只管上路,我自會隨後往落魂崖追去,如已起身,多半不會受害。只恨自己不好,走時不該託人轉告主人途中相待。如在落魂崖等候還好,要在飛泉崖等候,吉凶便是難料。又不知道地震是否是在饅頭山一帶,如其來在主人們的前面,簡直休想活命。

「正在情急傷心,難得上面裂開一條樹縫,立時冒險援上。到頂一看,果是饅頭山火山爆發。下風這面已成火海,當空雖然一片通紅,遙望日色昏蒙,業已偏西,似要下雨神氣。飛泉崖已不知去向,到處地震山崩。眼看火的前端相隔只三四里,帶著大量熱沙的黑煙被狂風一吹,滿空飛舞,不時由頭上飄過,落在身上,燙得生疼。如非此時樹葉潮濕,下風一帶樹木有油的極少,相隔又遠,吃那熱煙中的火星落將下來,早已點燃,連當地也成了火海。就這樣,早晚上面樹幕被熱風烤焦,內中再有幾枝枯木被火引燃,還是不保。先是悲憤欲死,後想:自家人一個未見,火山不知何時爆發?離醒已有不少時候,看這神氣,吉凶難定。我這一面更加危險,再不設法避開,平白送命並無益處。同時看出風向稍轉,火勢只管延燒越寬,風卻小了許多。天已不早,並且專燒東西一面,如其避開風向繞將過去,只要眼前所見地勢不再大片崩塌,仍可繞將過去,好歹也要尋到主人和眾弟兄再說。剛把形勢途向看好,援將下來;到了地上,忽然又是一聲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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