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回 雙收義女 喜得明珠

老人說時,黃山都吃雙珠一掙一抖,痛得手指骨極似要斷裂神氣,由不得喊了一聲,又覺此舉丟人,總算蕩婦討好得快,搶前將他扶起。心疑雙珠鬧鬼,再一細看,對方也是滿面驚慌,如非山蘭扶住,人已倒地,絲毫看不出為敵之意。心中奇怪,忽聽老人這等說法,又見對方被山蘭扶坐一旁,面有負痛之容,又用一手捏腳,彷彿方才被他捏痛,業已懷恨,連頭都不曾回,老人口氣又極嚴厲,照例不敢違抗,只得忍痛驚疑而去。

山蘭畢竟聰明得多,一聽老人這等說法,再想起方才扶抱雙珠時,稍一沾身,人便立穩,和未扶她一樣,丈夫卻已跌坐地上,痛得抱著一隻手亂甩,雙珠又在自己手上捏了一把,好似有心做作神氣,再想起她孤身一人深入森林,連經奇險,許多驚人的英勇奇蹟,當時醒悟,忍不住含笑看了她一眼。雙珠仍裝傷病疲倦驚恐之狀,坐定還在微微喘息,滿臉驚恐之容,又托自己代為解說,說她獨腳難支不曾立穩,不知酋長怎會跌倒,無心冒犯,請告義父等語。忙照所說,向老人說了一遍。

老人性雖粗野,人卻聰明,又知漢人武功好的,往往人一沾身便為所傷,和會法術一樣。先見雙珠寶劍暗器無不鋒利,黃昏後回來探看,包中除各種特效膏丸外,並有山人所用毒弩,如非本領真高,所行一路毒蛇猛獸最多,並有吞人毒蟒出沒,乃黑森林中最危險之處,便是自己,也非帶了多人、樣樣均有準備不敢前往,何況孤身!就說地震之後,林中蛇獸多半逃竄,當地並未波及,末了一段連樹也未震倒一棵,照著平日經驗,猛獸只有更多,她卻安然無事。後來雖然受騙昏迷,困在藤夾之內,救她時節,手上那麼堅韌的藤麻竟被掙斷,並用毒弩由藤夾縫中連傷數人,始終沒有絲毫膽怯。休說漢家少女,便是多麼兇悍的野人,處到這等境地,就不嚇昏過去,落在自己這樣異族中人手中,也必驚慌膽怯,她卻若無其事。聽那山民說:「此女一身驚人本領,未到飛泉崖以前,並還殺過一條白美人,本領之高可想而知。」心疑黃山都妄動色念,將對方激怒,受了暗算,暗中查看,因雙珠裝得極像,山蘭做通事,話又說得巧妙,又覺不似。雖然疑念未消,表面上卻未露出。

雙珠隨即請求,要與昨夜引了野人救她的山民相見。那山民名叫伊瓦布,老人先當是雙珠情人,直到夜來三次往探,人已清醒,方始問出並非情侶,只是痛恨食人蠻,又因此女善於醫藥,救過他的性命,意欲報恩,便不遇自己和同行壯士,也必與食人蠻一拼。

雙珠聽老人說:「那山民非但不是阿成,並且不是菜花寨來的土著,名字雖與土著相仿,但是江這面的好些種族的姓名,末了多有一個布字,聲音又多相似,不是細心,聽不出來。」由菜花寨起身之後,一則人多,記不過來;二則頭目另有稱呼,一直不曾留意他的名姓,只以「大」、「二」兩字分別。中間雖有幾個常在身旁,稍通言語,比較接近的壯士,姓名未了一字非蚌即布,容易相混。仔細尋思,那相識十幾人,記得姓名的並無此人,何況所說救命之恩,又指醫病而言。心雖失望,還想前往探看,向其致謝,並看那人是何來歷。

後聽老人說:「山民伊瓦布所中乃是土人毒刀,初救回來時,人已周身浮腫,傷口腥血四流,臭氣難聞,污穢不堪,連我們都難近身。如不是我走時心喜此人忠義,曾下嚴令,無論如何都要保他回來。因那傷血奇毒,旁人沾上一點就爛,甚而送命,早已棄之而去,等到抬回,我在花林塘樹腹之上被角聲驚醒趕來,人已神志昏迷,苦痛不堪。總算他不該死,非但這類解毒藥草我們這裡出產最多,遍地都是,醫治方法也比別族要好得多,小山後面的星星泉又是天生溫泉,專治這類傷毒。就這樣,還是我親自領頭下手,將他身上勒緊快要嵌進皮肉的皮裙紗籠輕輕用快刀挑斷,一面用刀放去污血,把搗碎的藥草和上泥漿,從頭到腳周身包滿。等把毒水吸干,結成干皮,剝將下來,放在溫泉裡面洗個乾淨,二次再用藥泥包裹,似這樣一日好幾次,葯泥一干,便與重新包紮洗浴,才得脫險。

「因他受傷之後走這一條遠路,毒氣業已大發,不是一日半日所能醫好。並且昏迷時多,清醒時少,天黑以後前往探看,見他腫已消去多半,毒還未盡,身上干葯皮已揭換過四次,時候業已加長,性命雖可保住,至少還要一兩天才得復原。這時他人恰巧清醒,不曾昏睡。本意你二人必有話說,想使今夜見面。因他再三苦說,他雖感你救命之恩,你並未必看他得重,並且你是漢家女子,決不願見赤身的人。他又污穢狼藉,所住之處是一專門洗滌傷毒的樹屋,除下面溫泉而外,並用竹筒接上山泉,隨時均可沖洗乾淨,走進門去,還是腥穢難聞,傷口又時有毒水浸出。像你這樣愛乾淨的人,如何能當?請我將你攔住,說他一好,當時便可見面。在此數日之內,千萬不要自己走動。他還有話,當面再說。

「我先當你二人非親即故,交情甚深,後聽他說,共只救他時先後見過幾面,他雖感恩入骨,你心中並沒有這樣一個人,想起昨夜他為救你脫險那般情急勇敢、命都不要神氣,還在奇怪。先還當他愛你,等我一問,他更惶急,說你和天上神仙一樣,如何敢作此想!神情也無虛假。妙在你也果然不認得他,真想不出什麼道理。如今人在山後樹屋之中,我侄兒黃山都的家也在附近。我已命他暫時照料,決可無事。你這人心好,知恩感德本是應該,不過既這等說法,樹屋之中也真臭得難聞,你等此人痊癒再見也是一樣。

「你說那楠木林,我先不知是在哪裡。我昔年原在土著寨中住過幾年,懂他們的話,方才也曾談起,才知你說那地方離此甚遠。我雖不曾直達當地,但卻曉得途向。你前日走了反路,所以越走越遠。你如非去不可,這樣孤身上路決辦不到,路還不曾走完一半,人先送命。就是伊瓦布忠心護送,共只二人,也闖不過那幾處奇險,非我帶了多人親身護送不可。

「不過再有三日乃是這裡一年一度的星月盛典,全族中人均要祭奉月神,以前還要由別處擄來一個生人燒殺祭神,否則便有凶災。只我一人不信此事,但又強那本族中的老巫婆不過。雖然眾人對我信服,只一說到神的意思,我便強她不過。我如發怒不聽巫婆的話,眾人便要向我哭求。一不違眾,只好悶氣答應。那巫婆偏又是我對頭,不是人心歸向,早已被她害死。這年我又受她暗算,幾被她用陰謀引來的毒蟒所殺,蒙一外來恩人解救回來,無意中談起,他也是受巫婆挾制,看出許多虛假,人去之後,想起巫婆說我五日之內必死,屍骨無存,第三日便遇毒蟒,人卻未死,越發生疑,暗中留心窺探,果然發現許多弊病,原來所有邪法都是騙人之物,無一是真。可是全族中人什麼都肯聽話,只一說要殺巫婆,不是面面相覷不敢答應,便是同聲哭求。她想叫人害我,也是如此。我兩次氣急,將她抓起,想要摜殺,眾人便同聲哭喊,跪了一地,實在無法。彼此仇怨越深,我不殺她,早晚也必害我。我已年老,死活無關,但這巫婆淫兇狠毒,又貪又殘,我如不在,更是無惡不作,全族中人必要受她大害。

「最後被我想出一個主意。因有兩次,外族擄來祭神的生人,都因對方派人暗中行賄,被她偷偷把人放走,另用一具死屍替換。還有一次,先往對方恐嚇,如不向她行賄,便要把人擄去。對方答應,另尋別人晦氣,如其不允,立時假託神命,說對方冒犯神怒,非要拿來祭神不可。仗著眾人膽勇本領,結果雖將那人擄來燒死,可是對方和我們一樣,也是久居山中的山人,不過人蠢一點,人數較少,稍微吃虧,老巫婆師徒二人又喜誇大,事前還要張揚,明言下手日期,人家當然有了防備。祭神的禮物雖然擄回,但比每次大舉出獵野獸還要兇險艱難,無一次不死傷好些人,還要多結仇怨,時刻提防人家報復,終年如臨大敵,至今還有一兩家強敵,仇還不曾真解。我越想越不近情理。因她常時藉此作弊,把擒來的人替換,甚而急切間尋不到生人,尋些死人骨頭和野獸殘屍代替,因防被人看破,所用祭禮都用藤草層層包裹,誰也不許走近火台一步。被我看出之後,也不說破,先和她打賭,假說我也夢見月神,說巫婆作惡太多,當年非死不可。以後只是生物,不論人獸均可祭神。她說斷無此理。我還說她到時自上火台,並還出於自願。她自然大怒暴跳,和我打賭。恰巧這年她又鬧鬼,把擒來的放掉,我明知不問,另外偷偷扎一草架,在敬神以前,將她師徒用藥草迷倒綁起,臨時換上。照例裝入草架均由她師徒私在隱秘之處包紮,不許人看,到了時候,再由八人將那上有木樁的藤兜抬到火台上去,一到便要抬走,不許回顧互相說話,草架藤兜也不許人稍微挨近。到了半夜,聞得她那鬼叫一般的人骨哨子發出號令,把火點起,我和全族中人跪在台前,等候火燒活人。她卻滿頭都是草花,身蟠毒蛇,一絲不掛,先在林中鬧鬼,突然旋風一般跳將出來,裝神裝鬼,一直鬧到天明才算完事。因她一向機密,裝腔作勢,向不許人在祭神以前看她動靜,照例抬了就走。時候一到,我早在暗中叫我女兒前三日裝病藏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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