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回 涼心動魄的一幕

因那頭目為人甚好,同來壯士對他均極敬愛,見此危險,同聲驚呼,又是一陣大亂。三人在上面看得逼真,方覺要糟,忽見下落,不禁大驚,路清忙將暗器拿起,準備死裡求生,救他一下。忽聽眾聲歡呼,人已凌空飛起,徑由兩隻大獸背股上,往自己這面盪鞦韆一般凌空飛將過來。

原來雙珠人最機警,因防途中遇險,萬一之用,將平日所練的套索,和雙玉每人帶上一副掛在腰間,上樹以後,立在懸床之內,剛剛取下,要和妹子談那方才所想的道理。一聽眾人驚呼,低頭一看,瞥見猛獸成群由林中衝出,往湖邊馳去,西面奔騰騷動之聲越發震耳。頭目剛慌不迭援向樹上,不知怎的手忙腳亂,彷彿進退兩難之狀,暗忖:「樹榦前伸,此人再往上去,非被猛獸看見不可,豈不危險!」心中一驚,手隨心動,當時抄起套索,連口也未開,便朝前面甩去。本意是想幫他一把,使其翻上樹榦,不料無意之中救了頭目性命。

原來雙珠姊妹從小就愛練武,非但磨著南洲,聽一樣學一樣,並還想出種種主意。為了萬花谷崖高谷深,南洲見她姊妹年輕貌美,性剛疾惡,膽子又大,恐其惹事,又不許其出谷一步。彼時輕功尚差,便練了兩副套索,用以上下危崖、閑眺遊玩或是看江賞月,日子一久,熟能生巧,越練越精。偶在無意之中偷偷翻崖,去往隔山荒野之中打獵,套到一隻山羊,由此悟出許多道理,不滿兩年,業已練得得心應手,百發百中。後拜異人為師,又經高明指點,在索套後面附有一枚鋼環,越發合用,遠近收發,全可由心運用,手法巧妙已極。發時方想:「此人形勢危急,幸而靠外一面,樹榦離地有好幾丈,他那一株伸出向前,離地又高,如在林中,樹密枝多,這套索決用不上。」念頭微動,套索已和長蛇一般飛將過去,事前不曾料到人會下落,只差寸許便要脫空。

幸那頭目人甚機警,百忙中把手一伸,恰巧抓住。雙珠更是手疾眼快,心思靈巧,就勢雙手並用,施展全力往回一抖,緊跟著回手往上一甩,頭目再就勢用力拋了手中梭鏢,雙手抓緊往外一振,往前一躥,跟著雙手倒換,接連兩三把,人重索輕,相隔又有三丈多遠近,離地卻只一丈二三,本應隨索下墜,全仗雙珠手法靈巧,力氣又大,這麼沉重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竟和人魚一樣,朝三人樹上斜飛過去。飛起時,腳底正有兩隻大獸並肩衝過,人獸相隔才只一兩尺,差一點便落在獸背之上,滾將下來,不是激發野性撕成粉碎,便被踏成肉泥,稍差分毫也難活命,等到雙玉想起去取腰間套索相繼發將出去,人已脫險。

頭目當然驚魂皆顫,方覺兩耳風生,心膽皆寒,雙玉套索也恰飛到。因雙珠收勢太急,又是巧勁,人未下落,反隨那一抖之勢斜飛上去。雙珠恐其飛過了頭,撞在樹枝上面,仍不免於受傷,正忙著收那套索。雙玉一下撲空,見人已被乃姊救起,斜拋上去,立時運用手法,看準來勢,猛力一抖,急收回來,索套恰由腳後套緊,攔腰套住。姊妹二人一同下手,接連七八把,將人拖近懸床前面三四尺,然後把手微松,使其下垂,盪了兩盪,再拉將上去。為了用力太猛,加上四個人的重量,震得上面樹榦軋軋亂響,懸床也連晃了好幾晃,把人拉上,方始停住。仰望上面掛懸床的樹榦,有好幾處最細的,也比人身還粗,吊的又是藤和麻經特製的繩索,堅韌非常,決不會斷,才放了心。

三人立在離地三四丈的懸床之上,就憑兩根長的索套,在危機一發之中,把這樣一個壯漢,由大群猛獸爪牙之下,空中飛人,救將上來。當時形勢自是驚險已極,看得遠近樹上的眾山民俱都目瞪口呆,反倒止了聲息,安靜下來。

這時,下面獸群越來越多,黑壓壓業已散布開一大片。想是獸群太多,來勢太猛,奔騰跳躍之聲山搖地動,方才眾人驚呼喧嘩之聲已為所掩,又是飲水而來,眾人這樣緊急喧嘩的場面,竟似不曾警覺,自顧自齊朝湖中奔去。

樹上八十個壯士多半知它厲害,真要激發凶野之性,朝人圍攻,便是無法縱上,一兩抱粗細的大樹,不被撞斷便是便宜,尤其這些千年古木多半中空,有的業已半枯,只將獸群激怒,或將為首兩隻打傷,引起仇恨,便和瘋了一般,將人圍困,拼性命用那銅頭鐵角朝樹上亂沖亂撞,哪怕打傷它多少,不將樹撞斷把人撕成粉碎決不肯退。當時全都有些膽怯,誰也做聲不得。

三人見那頭目好似受驚太甚用力過度,到了上面,先是神態失常,始終抓緊套索不放。路清忙把葫蘆取來,餵了兩口水,將他雙手分開,取下索套揉了兩揉,方始稍好。側顧遠近樹上的眾山民,全數朝著自己這面拜倒。頭目忽用土語喊了一聲,撲地拜伏,將二女的腳捧起,踏向頭上。

路清恐雙玉不快,方要拉他起來。雙珠知道這類山民感恩之心最盛,先因他們的姓名聲音古怪,三四五個字不等,不大好記,一直均用土語喊他們「老兄」,除哈瓜布一人外,都未記什姓名,忙將路清攔住,方說:「由他,免得老兄心中難過。」頭目忽然仰面喊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落魂崖上面實在危險,我奉寨主之命,送到岡前為止,也不知是什麼意思,我已決心相從,終身不二。明早便趕回去稟明寨主,連夜趕來,跟你一世,不回去了。寨主是你好友,你爹又是他的恩人,一定答應。你不要叫我老兄,如嫌名字不好,隨便你換一個吧。」

二女自然再三推謝。頭目固執不聽,並說:「以前立功甚多,寨主夫婦,對我極好,一說必允,但他法令甚嚴,待人又好,此後不知何日與之再見,也應回去拜別,見上一面,恩人卻非要我不可。」說完,折箭為誓。雙珠知道對方心直意誠,業已立誓,無法拒絕,心想:等他趕回,我已走遠,何苦令其撲空?孤身一人,又易遇險,便勸他道:「我答應你無妨。這一往返,非但追趕不上,孤身一人獨行黑暗森林之中也有危險,等你又要誤事。既是執意相從,等我事完回來,和你寨主言明,再行帶走,也是一樣。你如不信,我們給你改個名字,叫你阿成,以示將來成功之意如何?」

頭目聞言,略轉喜容道:「我因落魂崖那一段太險,恩人們又未去過,心中憂疑。憑恩人們的本領,要我作什?此時雖為服侍恩人,最重要的,還是恐怕你們把路走錯。全寨只我一人到過楠木林一次,連寨主夫婦均未去過。彼時我年紀輕,膽子最大,才十七歲。為采一樣珍葯,在森林中來回狂躥了兩個多月,中間飲食皆斷,如非命不該絕,無意之中得到好幾次便宜,絕處逢生,再加一百個人也送了命。內有一次,便是下面這類猛獸將我困住,我在樹上以樹葉充饑,連經五六夜,等它離開方始逃走,幾乎把膽嚇破。方才一見是它,深知這東西的猛惡厲害,那當頭兩隻大的,更一點招惹不得。稍微激怒,它一開始向人進攻,後面的子子孫孫,便似發了瘋狂,潮水一般朝人衝到,端的兇險已極,否則,我也不會那樣害怕,只有一樁奇怪,這東西向例合群,走動起來一大片,不知怎的,難得遇到。這多年來,我們共總遇見只十多次,誰見了也都忘形而逃,這裡並沒有它蹤跡。半夜過後,本有兩三起野獸來此飲水,為時已近,它卻搶在那群野豬的前面,都是猛惡無比的東西,也許還有一場惡鬥呢!我第一次剛由樹上逃下,走出不遠,便遇見兩隻走單的猛衝過來,又逃竄了一日夜,無意之中逃到楠木林才得脫險。那地方真箇好極,有山有水,到處都有吃的,如非想念父母家人和寨主夫婦,人太孤單,真不捨得走開。彼時當地並無人跡,等我回寨一說,誰都想去,不料連遇奇險,想盡方法也找不到原路。方才途中聽恩人們說帶有地圖,比寨主所有添出一大段,後又取出觀看,說那走法,彷彿與我以前所走的路相似。我感激恩人救命之恩,才想跟去,雖然事隔二十多年,因我老想再去,始終想不出迷路的道理,就是不能幫助恩人引往那條必由之路的深谷,至少也將靠近深谷那片最危險的密林避開,不致走入險地。如說事完回來,再要我跟隨恩人,那還有什意思呢?」

雙珠姊妹還想推辭。路清因她姊妹年紀輕輕,深入這類亘古無人、暗無天日的黑森林,日常都在擔心,入林之後,又見途中荊棘叢生,草莽繁密,如非護送人多,開路前進,再走三天也不能走到這裡,前途更不必說,又聽說落魂崖過去形勢越發兇險,滿布危機,越想越可慮,但無中止折回之理。有心想勸二女先往葡萄墟等候,由自己一人深入林內,尋那男女異人和野人烈凡都,交還人骨骷髏信符,商計除害之事,無奈這兩姊妹女中英傑,決不肯聽,甚而還要怪他輕視女子。過江之後,忍不住剛試探著說了兩句,還未明言勸阻,便吃雙玉數說了一大頓。斷定勸說無用,方才就想,到了落魂崖,護送的人必要迴轉,這等奇險之區,她兩姊妹怎禁得住這多勞苦?心中愁思,苦無善策,難得有此感恩圖報、忠心實意的山民壯士肯出死力相助同行,又系自願,真箇再好沒有。頭目死心眼,反正推辭不掉,便勸二女答應,說好三人途中不必等候,追上算數,否則回來再說,又勸阿成帶上幾個同伴同去同回。阿成力說:「寨主命他們護送,如何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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