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 形跡詭秘的病人群

南洲始而細心靜聽,目注路清,一言不發,聽完,忽然面現喜容笑道:「你說得一點不差。我起初也曾想到,雙方已有死傷,事難善罷。斬草除根,索性使其一人不歸,倒也可以苟安一時,使他驚疑,不敢輕舉妄動。後覺對方人多勢盛,這等作法,仇恨越深,更恐這些人奉命而來,雖是逆黨,並非主謀,一體殺死未免過分,為此躊躇,打算到後相機行事。好在來敵只是天性凶野,力大身輕,別無所能,容易打發。又有花古拉祖傳三寶關係,來人好些顧忌,不敢傷我,他們死活卻在我的手內。因此連你兩個妹子俱都不令同來。我和谷中土人商定之後,在此埋伏多時,不見影跡,想起今日下午起了大風,江中風浪甚大,這等急流,任他水性多好,也難越此天險,何況還有一個貪財惜命的漢人中敗類在內,今夜風住以前,他們決無渡江之理。來敵如其未走,今夜必來騷擾,哪有這等安靜!如其不來,必是兩次撲空,自知無望,又死傷了數人,深知厲害,不敢冒失犯險,日里業已渡江逃回,向逆酋花古拉說些謊話,挑撥是非,卻是討厭。方才正在盤算,明日索性由我親自渡江,面見逆酋花古拉,相機行事,你兩兄妹便將馬財擒來。此舉非但想得周到,做得更是乾淨機密。除來敵不應全數殺死,只留馬賊一個,少了好些用處而外,別的都與我意相合,你生長南疆,無什經歷,以前終日為人牧羊,連字都認不許多,近一年來,方始和我一起學上一點本領,為了行醫事忙,每日只在夜來事完和天明前後勤習師傳武功,為日不多,居然有此見地,真箇難得。你我情如父子,以後有事只管明言,我決不會怪你。方才原是有意相試,查看你的膽識,並非真箇見怪。事情也未做錯,放心好了。」

路清說時,見南洲一雙神光炯炯的老眼註定自己,一言不發,知道此老明察秋毫,誰也瞞他不過,心中有病,者以為對方借題發揮,口雖說得慷慨,心終不安,不料最後口氣這等好法,當時喜出望外。暗忖:「義父還是愛我,此時求婚正是機會。」想要開口,實在不好意思。兩次欲言又止,正打不起主意,見南洲業已起立,待去拷問馬財,惟恐時機坐失,剛喊得一聲「爸爸」,猛瞥見雙玉由樹後掩來,立在乃父身後,正使眼色。心有專註,又覺雙玉近日和他越發親密,尤其方才擒了馬財,由江邊趕往萬花谷途中,在明月清風之下井肩同行之景,比起往日有雙珠同路,彷彿情份更深一層。見她以目示意,誤以為雙玉和他同一心事,少女嬌羞,不好意思開口,要他先說,心中狂喜,膽氣立壯,跟著又喊了聲「爹爹」。

南洲對他雖極看重,本意仔細問明路清此舉用意,拷問馬財之後再露允婚之意,免得路清每日心中疑慮,不敢出口。剛把話問完,覺著路清膽勇機智,長於應變,並非冒失,越加喜愛,轉身要走。忽聽路清改呼「爹爹」,心中一動,這一雙小兒女平日互相敬愛情景,不由浮上心頭。暗忖:「敵人已全數伏誅,事情無須十分匆促,此時無什外人在旁,谷中上人都聽自己的話,情感甚厚,稍晚發落並無妨礙。必是苦盼已久,不敢開口,特意把稱呼改過,以作表示。他和女兒又由江邊同來,也許路上業已說好。既然男女二人情深愛重,出於心愿,女兒又素大方,沒有閨閣習氣,不如就此言明,使他安心為妙。」念頭一轉,剛一回身,忽見雙玉立在身旁,分明這一雙痴兒女互相熱愛,如影隨形,片刻都不捨得離開。心雖暗笑,也極高興,覺這兩人心意相投,才貌相投,最難得是志同道合,都喜行醫救人,終日辛勞,不以為苦,反以為樂,真乃一雙佳偶。年輕人大都面嫩,正要當面揭開,免他吞吐,見路清喊完兩聲「爹爹」,底下話又停住,說不出來,神態甚窘,愛女卻在一旁笑他,便不等開口,先命二人同坐山石之上,笑道:「你們的心事我都知道,只你二人心愿,我決無話說。等我野人山迴轉,再為你們作主好了。」

路清沒想到事情這樣爽快,驟出意外,驚喜過度,當時臉熱心跳,竟答不上話來。耳聽雙玉嬌呼「爹爹」,好似帶有嗔意,心方一驚,恐其不願,情不自禁側臉一看,雙玉本坐旁邊石上,剛剛站起,亭亭玉立,明月光中,人更顯得丰神絕世,美艷如仙,看意思似想走開,忽又停住,也看不出是嗔是喜;再看南洲,說完前言,不等回答,人已含笑起立,往馬財身前走去。不知南洲早向心上人探詢過了口氣,對方早已默認。不過雙玉心高志大,不願當時訂婚,打算做出一些事業,將來再說。沒想到自己近日情根越固,無限深情自然流露,被乃父看出,毫不商量,突然出口,事出意外,初次經歷,雖然平日大方豪爽,又是意中之事,到底有點嬌羞。路清卻當她心中不願,誤會事情有了變化,心裡一急,忍不住趕將過去,低聲急問道:「二妹,莫非你不願意么?」

雙玉本想埋怨老父幾句,但又說不出什麼話好,因此欲言又止。正有一些心亂,忽見路清驚慌焦急神情,說話聲音都有一些發顫,心中好笑,雙方情愛本深,不禁軟了下來。暗忖:爹爹姊姊都曾向我探詢過兩三次,清哥對我那等好法,反正是這件事,早晚一樣,何苦叫他憂急!有心答應,只不好意思出口,假裝生氣,把頭一偏,佯嗔道:「你管我呢!再要多口絮聒,我不理你了!」

路清知道小妹嬌憨,這等表示,分明有了指望,重又低聲央告道:「好妹妹,我二人的情義,大家一樣,不必說了。我因拜了義父,名份所關,惟恐因此誤事,每一想起,便自優急。幾次想說,不好出口。萬想不到岳父這等深恩大德,他老人家業已答應,想你不致拒絕。我決不敢絮聒,只求稍微點頭,我便快活死了。」

雙玉見他當夜神情失常,一點不像平日那樣從容自然,便羞他道:「這大一個人,沒有羞!為想人家嫁你,一會兒工夫改了兩三次口,又是爹爹又是岳父,也不知到底喊什麼好!我看不慣這個猴急樣兒,偏不點頭,願意不願意,由你自己想去。再如麻煩,莫怪我明天都不理你呢!」

路清聽出心上人業已示意答應,心正狂喜,忽聽南洲在喊,雙玉首先用手指朝他羞了兩下,趕將過去,忙同追往一看。原來馬財甚是狡猾,自知平日作惡多端,對頭既將所有來敵一齊除去,決不容他獨活,始而貪生怕死,故意造些假話,打算恐嚇,後見對方神目如電,心細如髮,任他如何狡展,均被識破,只得改口哀求,非要南洲答應饒他一命,方說實活。

南洲偏是一個端正有信行的老人,覺著馬財待死之囚,不應欺騙,又是一個陰險凶狡的惡徒,騙完口供,說了不算,不是自己所為,便對他說:「你本漢人,仗著精通各部落中語言風俗,當時勾引他們埋伏邊境,擄殺我們漢人,再不,便是離問挑撥,引使他們自相殘殺,於中取利。平日所行所為,無一件不是作姦犯科之事。似你這等敗類,落在我的手中,本來非殺不可,為了大江兩岸生靈免於塗炭,如肯說出實話,免你一死已是便宜,想要保得全身再去害人,卻是做夢!趁早說出實話,少吃苦頭。否則,我那刑法,你決禁受不起。你和花古拉等好黨的陰謀毒計,我也必能料到。日內我便過江向他評理,一面說出他弒父篡位我並不知,即便日後得信,他們自相殘殺也與我無干。三寶原是他們祖傳之物,只要聽話,由我指點取回也無不可。只為你這惡徒好人來我家中騷擾,方始激怒,非但三寶不還,並要代老寨主報仇,為全寨的人除害。休看我們人少,但有好些劍俠異人相助,除此少數逆子好黨易如反掌。花古拉人最疑忌,膽怯多慮,性又凶暴,能勝而不能敗。我早看出你平日蹤跡都在野人山下沿江一帶山寨之中,就算逃了回去也難活命,被他擒住,死得只有更慘。你看哪個值得?可是我非好欺之人,你將實話說出之後,由我將你軟筋挑斷,交人看守。等我過江回來,如無虛語,事完自會放你。從此雖然殘廢,也只免去害人為惡,以你多年巧取豪奪來的財產,從此改邪歸正,並非不能溫飽。再如賣弄心計,想要引人上當,你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馬財實在無法,只得哭喪著一張臉,點頭答應。南洲見天已高明將近,便喊路清、雙玉往聽,以免少時再說一遍,並可相助判斷真假,商量應付之策。馬財知道這三個對頭不是好欺,稍微鬧鬼,自找苦吃,轉不如向其泄機討好,便宜得多,便將詳情全說出來。內有好些,均與南洲、路清所料相同。

原來淫婦桃花娘恨極南洲父女,立意報仇,人更淫兇狠毒。花古拉仗她相助才得保命,本就迷戀受制,剛一篡位,便立她做了正妻,一切聽命而行,不敢違抗,這一雙狗男女,均因老酋酒後不慎露出口風,得知陰謀敗露幾乎被殺均是南洲告發,恨之入骨。如照以前預計,就是祖傳三寶好好還他,早晚也非報仇不可。對於江邊三鎮人民的財富也都存有野心。花古拉接位第三日,便召集手下死黨商計,只等取回三寶,便即大舉過江,洗劫屠殺。正命人挑選族中勇士,每日去往左近一條大瀑布下面急流之中訓練水性,一面趕製藤舟,以為將來渡江之用。不料由江這面去一黑衣蒙面的孤身女子,未經通報便人後寨。眾山人正要動手,桃花娘忽然趕出,把來人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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