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回 骷髏鎖鑰

前文符南洲帶了雙珠、雙玉姊妹過江赴會,應花藍寨酋長寨舞之約。二女怎肯嫁與小酋花古拉!但是小酋性情凶野,勢力最強,公然拒絕,恐其惱羞成怒,帶了手下山人過江劫殺,多傷人命,還要闖出大禍。來時,本就打定軟中帶硬的主意,出了好些表面平常、暗中苛刻的條件,仗著老酋交好多年,全寨山人均對南洲敬仰,話說又巧,居然答應。二女上來先和小酋花古拉部下勇士花梨比武角力,均佔上風,並將寨中第一山女石姑除去,使老酋父子心生慚懼,不敢再有話說。老酋更是明白,並聽南洲良言相勸,想將以前制度改去,心中卻是決定不下。後將黑森林野人所贈信物——上刻骷髏的小塊人骨交與南洲代為保存,萬一將來發生事變,便請南洲拿此人骨骷髏深入野人山,尋那野人烈凡都,將所交存的祖傳三寶取還,另立寨主。

南洲先不願意管這閑事,後經力求,又因每次新舊接替必要引起爭殺,死傷多人,便乘機向老酋開導。老酋方始醒悟,約好三月之內回信,一經說定,便將這類世代相傳的萬惡制度去掉,改由全體山人推選寨主繼位,南洲父女因天明前要走,為想賓主盡歡,保全老酋臉面,並使那兩個強仇大敵看點顏色,推說:「二女漢人,不會寨舞,改作月夜舞劍娛賓,等劍舞完,場上的人寨舞分散,乘亂溜到江邊,坐了主人代備的快船渡過江去。時機到來,再打主意。」

二女人既美如天仙,又是孿生姊妹,貌相生得宛如一人,劍術輕功均有根基。知道山人全仗山野生長,身強力大,天性兇猛,並不會什武藝,故意把小時淘氣所練的許多花招和巧妙身法,和在三座石筍孤峰之上相對舞劍,末了變成比斗。一時劍光人影滿空飛舞,縱躍往來,其急如電,看得全場遠近各寨的山人眼花繚亂目眩心驚,越把二女當作仙人下界。正在歡呼有興頭上,二女忽然一聲嬌叱,兩團寒光收處,娉婷婷現出兩個白衣少女,鎬袂翩翩,容光映月,分立兩座峰尖之上,朝著下面的人從容微笑,用山人禮節,雙手交叉,微微一個起落,便朝通往正面寨崖的危峰頂上飛去。由此一路星丸跳擲,飛馳在亂山叢石頂上,兩條銀線也似地朝前馳去。下面全體山人惟恐二女飛去,還想請她們再留一會,同聲吶喊歡呼,內有數十個最強悍的山人,見二女和蜻蜓點水一般飛馳亂山肢陀之間,其急如飛,知迫不上,便由下面繞路追去。

雙玉先殺蠻女石姑時人已受傷,快要趕到眼前石峰之上,忽然發現下面山人紛紛追來,心中一慌,看錯了眼,把大樹蔭影當作崖頂,用力又猛,竟縱過了頭,下面便是水潭溝壑,創口業已震裂,十分疼痛。眼看人已下落,凶多吉少,百忙中瞥見落腳之處有兩人影一閃,還未看清崖後藏伏的乃是一男一女,已先發話,令其不要驚慌,同時雙腳也被人托住,匆匆囑咐了幾句,身便凌空而起,被那不知姓名的女異人手托雙腳,拋將過去,非但手法巧妙,好幾丈高遠的距離,過時宛如自己凌空飛過一樣,身法十分好看,力量用得更是又勻又穩,輕輕地落在對面峰腰之上。當時只覺兩耳風聲,晃眼腳踏實地,絲毫也不覺得。心中驚奇,定睛回顧,那兩異人已不知去向。雙珠也正越過,飛馳而來。姊妹會合,朝前飛馳。

下面山人,十之八九早經老酋發令止住。那幾十個山人,不料二女有此一舉,相隔這麼高遠,竟會橫飛過去,休說追趕過去,便那峭壁,先就難於援上,本來沒有惡意,再聽蘆笙鳴嗚,皮鼓砰砰,寨舞業已正式開始,忙即奔回,隨同全體山人,一面朝著台上南洲父女揚手歡呼,一面各尋愛侶,按著各部落中的風俗引逗,歌舞狂歡,跳起月來,真箇熱鬧到了極點。

南洲老眼無花,早就看出愛女末了收場時動作有些勉強。心中懸念,剛請老酋發令止住眾人,開始寨舞,忽然瞥見雙玉縱過了頭,身臨絕地,手方捏著一把冷汗,暗道:「不好!」心裡一緊,還未看真,眼看雙玉身剛下沉,忽然停住。遠望過去,那地方下臨深潭,只有一點柔枝,業已踏空過頭,下面並無落腳之處,不知怎的,人似凌空而立。這還不說,最奇是雙玉失腳之時一手持劍,好似匆匆發生警兆,有些手忙腳亂神氣,忽又挺立不動,緊跟著往橫里避開了好幾步,身和手腳仍是原樣,未見分毫動作。就這轉眼之間,便由崖石陰影中凌空飛起,身子依舊和原來一樣,彷彿天上神仙凌空騰雲而渡,落在對面危崖腰上,還呆了一呆,雙珠恰巧馳到,方始順路趕來,這才寬心大放。

還未近前,南洲便看出雙玉神情比前越發勉強,知其傷口必已迸裂,年輕好勝,還在忍痛,勉強支持,忙向老酋悄聲說道:「此時下面寨舞,大家都在熱鬧頭上,就此溜走,要少許多麻煩。你既把我當成親兄弟看待,便請不要拘什禮節。我那二女,傷後用力太過,急需休養。我有兩樣靈藥忘了帶來,更要當夜趕回才免誤事。你不要送,還有許多好處,第一,下面場上有你好些仇敵,今夜已被我女兒鎮住,我父女突然失蹤,他們不知我是暗中溜走,必更驚奇,知道我們情如兄弟,以後不敢再來侵犯,少傷許多人命財產。再者,他們正在寨舞狂歡,我如明走,必要相送。他們見我父女不會水性,還要你們駕了藤舟過江,難免不生輕視。今夜這場盛會,業已為我父女耽擱多時,再要排隊送客,到場的人不能盡歡,明日月色更好,定要連上一夜。單是自己人,原無所謂。這次為你兒子居心不良,非但打算強迫我女成婚,並想里外勾結,為將來篡位打算。我早發現陰謀,昨日仔細查探,果然所聞一點不差。本來不想明言,一則,見你看我父女得重,雙方多年交情,雖然疏不間親,但是你那許多子女,只他一人格外兇惡,平日結有不少死黨,倚勢橫行,無所不為。昨夜他曾命人探我口氣,如其答應親事,不出三月,他必做寨主,彼時情願送我十袋金沙。我用婉言辭謝,說我不能作主,事已商定,必須照約而行。那人走時並還示威,說了好些狠話,今日便發生私放石姑之事。我看此人狼子野心,如不隨時留意管束,就許勾結外人來此篡位,不知要有許多人命送他手內。我去之後,你須照我方才密談所說行事,而這兩處強敵,也要使其事完即去,如在這裡逗留,夜長夢多,就許生出事來,最好今夜,使這些遠來的人都能盡興,不可留住,引出別的枝節。不令你送,便由於此。」

老酋早就覺著那兩處強敵平日面和心違,尤其為首幾個寨酋,向不來往,當日忽然親身趕到,帶來的人全是精強力壯的山人,連山女也都帶有刀箭鏢矛之類。先為花古拉所愚,只知遠近部落前來賀喜,到後雖覺人來太多,與往常不同,忙亂頭上,還未想到別的上去。後經南洲一說,稍微留意,立時醒悟,再一回憶逆子花古拉連日所說口氣和近來風聞的種種怪事,不由怒火中燒,越想越疑心,聞言立時答說:「好兄弟,你的金玉良言,我已完全醒悟,等你一走,定必照辦。不過你叫我只誅首惡,不要多殺,事情如不揭穿還好,一經查明,照著寨規,便我想要寬容也辦不到。」

南洲原斷定花古拉心腸狠毒,早想殺父篡位,這一失寵,心更怨恨,發難越快,反正不能避免。這類凶孽之徒一旦得志,非但殺傷許多無辜,自家父女多一後患,便是江那面的三鎮人民,從此也難安枕,早晚非受他的侵害不可。想了又想,才將連日訪查和二女在場上聽旁觀山人和那通事的密告,以及逆子私通老酋寵妾之事一齊告發。本來還想勸他幾句,因方才密室對談時,老酋人已怒極,事已至此,花古拉所結死黨均非善類,所通寵妾,更是淫凶奇妒。他父子平日好些惡跡,均是淫婦暗中蠱惑慫恿,這類凶人男女,殺之無愧。同時,又見愛女雙玉已被雙珠笑盈盈攙上台來。表面上姊妹二人攜手同行,神態十分安詳,滿面都是笑容,實則面容灰敗,新穿的一件白麻短裝,左臂上已有鮮血流出,紅了一片。知其失血頗多,當時止血定痛,連雙珠也可代辦,但要靜心調養,仍非回去不可。當時急於起身,也就沒有多說,一面令雙珠不必解衣,只將袖管捲起,重新上藥包紮,吃上點葯,先把血痛止住,過江再行醫治。一面向老酋二次謝別。問知送了不少禮物,並還固執,親送上船,只他一人,帶兩個女兒,不使眾人知道。南洲見他說好不送,又要改口,知推不掉,便以不送行作交換,將那兩船禮物道謝收下。老酋本意也是如此,立即答應。

這時台上除這賓主四人之外,只有老酋手下隨他多年的八個心腹勇士侍立在旁,為了談話方便,已由老酋遣向兩旁,立到台口一面,相隔頗遠。這大場面的寨舞盛典難得遇到,先在台上的老酋子女親屬均早上場,剩下十幾個姬妾立坐在台口觀看。有的還在狂吹笙笛,牛角之類樂器,台上下亂成一片。那兩個山民酋長先前當眾丟人,不好意思,本意又想借著花古拉這條內線,表面幫他,暗用陰謀,相機行事,雖未想到當夜發難,因見老酋近來年老力衰,人較和平,不像昔年那樣到處劫殺;連那最兇猛的石姑都用巧計軟禁起來,於是心存輕視,特意選了許多有本領的膽勇之士,意欲藉此一會,當眾逞能,好在來者是客,主人心雖不快,也必容忍,決不至於反臉成仇,樂得耀武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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