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回 雙俠女山寨斗凶頑

原來來敵共有六人之多,只有一個形似貨郎的漢人,余均山中山人。本由那漢人為首,受一山酋指使,有心尋仇生事,一半想尋南洲父女晦氣,一半是想乘機偷劫兩種特效的藥膏。因那漢人名叫馬財,出身黑道,專跑南疆,人最奸狡,各部落中山酋多半相識。以前只仗心機刁巧,欺騙山人,於中取利;這次因在無意之中探出雙方結怨經過,以為有利可圖,自告奮勇,討了幾個身輕力健的山人趕來下手,來了已有數日。先在谷口一個相識土人家中住下,暗中查探,得知南洲父女已早移居小江樓。未來以前,便知這父女三人無一好惹,又貪重賞,又是膽怯怕死。本意是想借著求醫為名暗下毒手,或乘所居偏僻相機行事,冷不防用迷香將人迷倒,連夜生擒回去。及至問出對方移居經過,知道小江樓人多,求醫須在白天,去的人又非真病,必要露出破綻,事辦不成,反吃大虧。

那家土人看出他形跡可疑,問出真情之後,不敢公然得罪,便代南洲父女大吹,說得這老少四人有萬夫不當之勇,誰也休想近身。對面鎮江樓更有不少武師動手,決不容人在此擾鬧。馬財聞言便著了急,就此回去,又無法交代。想了又想,居然想出陰謀,欲用誘敵毒計,乘著南洲父女不在家,谷底地勢隱僻,打算半夜裡掩去,將對方藏在家中的成藥搜劫一空,再將所用長工擒去,留下一封柬貼,誘其過江,自投羅網。那家土人勸阻不聽,欲向南洲送信,被馬財令隨來之人引往無人之處毒打了一頓,拔刀威嚇:如敢走漏消息,殺他全家。土人無法,負傷嚇退回去,推說被生人在林中打傷,並未敢說別的。

馬財先在江邊準備好了快船,一切停當,方始下手。聽說長工趙乙現在生病,越以為是手到擒來。剛掩到崖上,便見溪邊兩人對飲說笑。忙分兩人偷偷掩去,自帶同黨去往崖上窮搜,想將南洲平日所煉成藥,連那手抄配藥的書本一齊搜去,誰知撲了個空。南洲為了近來應用方便,小江樓又建了幾間平房,地勢較寬,設備齊全,已早搬去,家中只剩一些不相干的粗葯料。馬財心中失望,忽想起土人曾說南洲所用長工也得過他傳授,均有本領,恐二人一舉不能成功,將谷中土人一齊驚動,事便難成。忙發號令,只留兩人在崖上,自帶一個,跟蹤趕來。

馬財原是白日賊出身,因犯官司,仗著心思狡詐,又懂得一點藥性,帶了一些成藥和山人所須之物,連做走方郎中兼帶貨郎。本來會點武功,來時又奉山酋之命,以他為首,隨行五人均聽調遣。事前早就想好主意,內兩人並還帶有迷香毒弩之類兇器。還未趕到溪旁,便見前二人相繼被人打倒,看出對方不是易與,後面援兵尚未到齊,忙即停手,表面收風,暗中發令,一面借著問答拖延時候,說到末兩句時,另外三個已分上下三路相繼繞路趕來。

田、趙二人本非中上毒箭不可,總算運氣;旁邊繞來的一個,剛把毒弩比准二人還未放出,落水的一個已由水中爬上岸來,心中狠毒,當先掩到。另一個被打倒的,雖是天性蠻野,記仇心盛,無奈上來吃了大虧,刀箭被人奪去,無法下手,心中狠毒,不敢上前,掙起之後,正打復仇主意,瞥見旁有同黨掩來,忽想起身邊還有一副套索未被奪去,忙即取下。落水的一個也被提醒,突由後面同時發難。田、趙二人只顧留神前面,微一疏忽,竟被套緊,倒地綁起。

依了舊時,當時便要殺死報仇。馬財想要拷問那兩本醫書的藏處,又想生擒回去誘敵,貪心一起,沒有當時把人綁走,任憑把二人綁吊樹上,一路亂打。後聽二人破口大罵,死也不說,這才想起谷中還有十來家土人,前日那家年老無用,雖被嚇倒,下余多半精強力壯,萬花谷是條死路,又無別的出口,空身逃走,還可由谷底翻出而過,帶著這兩個受傷的人便辦不到。再說由此去到江邊,沿途都有人家,南洲行醫多年,最得人心,稍有兩人鳴鑼一喊,遠近的人,必來圍攻,南洲父女也必驚動。被他擒住,非但凶多吉少,便逃回去,也不好交代。心裡一急,看出對方神情強硬問不出來,還是誘敵要緊,把這兩人生擒回去,好歹可以復命,心念一動,立將山酋所給羽毛令箭取出,強令把人放下,口中塞上東西生擒回去。

哪知前後一耽擱,田、趙二人雖被打了一個死去活來,前崖眾土人已被驚動,開頭覺著敵人厲害,恐其報復,還有顧忌,正想派人與南洲父女送信。內有兩個壯漢,忽然激發義憤,領頭說道:「我們都受過符老爹的好處,他父女全家,為了行醫救人,周濟貧苦,連家都顧不得照看,如今來了刀客擾鬧,我們坐視不管,非但丟人,也對不起他父女。此去小江樓,往返好幾里,如等送信回來,人已遇害,家中衣物也被搶光,我們實在問心不過。休看敵人厲害,到底打不過人多,我們又非無用的人,地理又熟,嚇也將他嚇跑,怕他作什?」眾人聞言,紛紛應和。內中一個有心計的,再出主意:命一些老弱婦女埋伏險要之處,用石塊鏢箭亂打,作為疑兵,並帶截殺,下余還有二三十個壯漢,平日雖以耕種為生,因是生長山野之區,精力本強,閑時又以打獵采樵作為副業,當地各族雜居,人多尚武,習於爭鬥,誰家也有一兩件鏢槍刀矛之類。沒有的便拿木棒竹竿釘耙之類當兵器,分兩三路,悄沒聲掩往崖後,倏地同聲吶喊,一擁齊上。

馬財本就作賊心虛,這伙土人也有一點膽怯,上來便喊:「符老爹來了!快些丟掉刀箭,跪下免死!」人又較多,四面一齊呼應。馬財首先驚慌,看出不好,忙發號令,帶了眾人便想逃走。眾人先還不願,事有湊巧,先被打倒的一個,在五人中最是兇猛,同類多半怕他。方才吃了趙乙的虧,臨走還想報仇,剛持刀要吹下去,不料領頭兩壯漢見二人被綁在地,早就防到敵人加害,一時情急,當先衝上,脫手就是一鏢槍,用力太猛,當胸透穿,打死在地。另一個看出來人勢盛,馬財手舞羽毛令符,又在大喝「速退」,心裡一慌,剛由死者身後閃過,耳聽一聲怒吼,吃死者連死屍帶槍尖倒撞過來,幾乎把膀臂打斷,跌倒在地。經此一來,全被嚇退,相繼連縱帶跳,穿林翻崖,亡命逃竄。

眾土人見狀越發膽壯氣盛,紛紛搶先,追將上去,鏢矛弩箭連石塊跟蹤亂打。敵人雖仗身輕腿快,善於爬山,沒有全數擒住,當場也打死了一個。另一個被槍尖重傷一臂,逃得稍慢,吃眾人隨後追上,又用石塊長矛打傷兩處,滾跌下來,生擒綁起,待要拷問,人已半死。田、趙二人已被放開,敷上傷葯,便連所擒敵人,一齊抬往小江樓醫治。走到路上,恰巧路清迎來,問明經過,一同趕往小江樓,天光業已快亮。

南洲得信,忙命二女和路清分頭急救醫傷,自將山人帶到房內,先代他上好傷葯,松去綁索,細一盤問,才知馬財和五人,竟是葡萄墟新立酋長花古拉派來。花古拉之父連生重病,均是符老父子治癒,因這兩次重病,均是必死不治之疾,第一次,南洲之父正在隔江野人山森林內外各部落中行醫,早和老酋長有交,費了數月心力,方得轉危為安。第二次生一毒瘡,南洲業已歸隱萬花谷,專為土人治病,不肯遠去他山,因念上輩交情,來人一請,當時趕去,非但將老酋長治癒,死裡逃生,並將剛起來的一場大瘟疫用力消滅,救了許多山人性命,因此全寨都對南洲感激萬分。前年小酋花古拉過江看病,因是兩代相識,小時重病快死,還是南洲救活,彼此都當自己人看待,每來都是直奔萬花谷綉蘭崖南洲家中,小江樓從未去過。南洲人最穩練,早料到小酋性野好色,見二女貌美,已快成長,只一望見他來,不等上崖,必令二女迴避,不與相見。這日為了出診在外,相隔路遠,恐誤了門診時候,未明起身看病,回來便直赴小江樓去應門診,也未回家。

彼時二女尚未隨同行醫,只在家中耕田照料,練習武藝,路清也還未來。所居谷底,地勢偏僻,崖前幾家土人雖極交厚,平時都忙於耕種,知道二女能幹,家無男丁,上半日極少有人前往走動。雙珠姊妹聰明耐勞,會想主意,所種莊稼,比誰都好,手腳更快,人家忙得滿頭大汗,她已從從容容,早把事情做完。南洲獨往小江樓行醫,輕易不許二女前往。

家中共只姊妹二人,事情一完,便以種花練武消遣。當日起來特早,見田裡已無事可做,練了一陣武,正在笑說:「都是一樣耕種,我們也和人家一樣,只養了一條牛,別的牲畜也不在少,人卻只得兩個,為何他們顯得那樣忙法,我兩姊妹每日都有好些空閑時候?這溪里的水,又深又急又乾淨,反正這裡沒有人來,何不就便練習一點水性?多一樣本事,總是好的。」忽聽身後腳步走動。

三四月的天氣業已炎熱,二女照例早晚都往溪中沐浴,這時剛在溪里洗了一個澡,走回屋去,將沐浴時所穿短濕衣褲去掉,換了一身白夏布乾淨衣服出來。人本美艷,所著衣服雖是山麻所織,自家製成,但極稱身。兩姊妹同坐山石之上,吃四圍的山容水色。嵐影花光一陪襯,越顯是縞衣如雪,人同玉映,比畫圖中人還要好看。二女從小生長山谷之中,尚未在年,當地土人,對他父女素來尊重,雖有幾個年歲相同的少年心生愛慕,一則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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