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回 悲歡離合總結全書

姬棠早就聽說王翼冒著奇險拚命來援之事,忙說:「姊姊,我聽他們說王大哥已難活命,姊姊你就原諒他吧。」鳳珠慨然道:「那個自然,棠妹好好保重,我去去就來。此時真箇心亂如麻,今夜必有敵人來犯,我們的人本來就少,累了兩日一夜,是否能夠應付還不知道呢。」說罷匆匆轉身,往前馳去。還未過橋,便聽王翼悲呼:「姊姊!」遙望人卧地上,正在掙扎著昂首哀鳴,忍不住脫口急呼:「大弟保重,我就來了!」說罷,一路急馳趕到對岸,王翼頭已伏倒。因眾人都忙著去見二女,無一在旁,姒音先雖命人敷了點葯,眾女兵全都恨他,匆匆敷完丟下就走,傷處又重,如何能支?鳳珠見他下半身業已成了血人,面上雖然敷藥,被煙熏死的毒蟻還在肉里,滿面都是。加上刺激瘋狂,清醒時少,在森林中和野獸一樣奔竄多日,滿頭亂髮,衣服早就碎成條片,披在身上,越發污穢不堪,無復人形。此時半身側卧地上,看去慘痛已極。

鳳珠想起好好一個少年英雄、英俊男子,只為一念自私,落得這般光景。又見他嘴唇顫動,還在呻吟,哀呼「姊姊」不止,知其轉眼必死,不由雙淚交流,急呼:「大弟,我在這裡。我此後業已立志,仗著出身寒微,耕獵之事全非外行,決將這一生心力為遠近蠻人中的苦人求取安樂,決不會再嫁人。對於前事,只蘭花非你所殺,我便原諒,盼你安心靜養,痊癒之後和我們一起為眾人多出點力贖罪罷!」話未說完,瞥見王翼顫巍巍伸著一手,想拉鳳珠,口裡強掙說:「我沒殺她,姊……」底下便說不出來。鳳珠見他一眼已瞎,只一隻滿布紅筋的獨眼望著自己,快要突出眶外,神態慘厲,實在不忍,將手接住。正想勸慰幾句,命人抬往洲上醫治,覺著手被拉緊下墜,冰涼浸骨;同時瞥見王翼口角邊露出一絲慘笑,獨目已合。右手一摸,人已斷氣,傷處紫黑,浮腫老高,知道傷毒太重,自己共被毒蟲咬了十來處,敷藥之後雖然不痛,腫並未消,至今麻木,何況遍體鱗傷、體無完膚?知救不轉,悲傷流淚嘆息了一陣。因當日夜裡還有一場惡鬥,只得命人抬往洲上,由自己領頭,將他周身洗凈,換好新衣,停屍屋內,準備過了當夜再行安葬。

因眾忙了兩日一夜,連飲食都顧不到,好容易將這一場大禍消滅,只死兩人和許多牛馬牲畜,雖有三十餘人受傷,都不妨事,漸漸腫消痛止,還是不幸之幸。等到打掃乾淨,將飯吃飽,明月已上中天。中間談起前事,才知姒音自從發現蟻穴,聽姬棠說死蟻不多,只怕附近還有巢穴,便留了心。想起那日地震之後石箱不在,心疑沉落地穴之中。又因前代妖巫製藥,妖巫常喜背人將各種靈藥和寶貴之物藏在地下,心想火起時先後震裂兩穴,火勢往上,這類地火下面都是濃煙,出口才燃,也許地下藏有大量葯塊,便尋到石箱也有用處,立志尋掘。這日剛由泉眼旁邊發現葯塊形跡,召集十來個男女蠻人剛剛零星掘出了些,石箱也被掘到,裡面製成的藥膏雖然打翻,均未損失,正在高興,覓物存放,忽然接報說有大群毒蟻來攻。這一驚真非小可,恐越崖來犯,隨接翠螺洲信號,速收弔橋,不許眾人上岸。又聽毒蟻滿山遍野而來,覺著所掘藥膏大少,決不夠用,正打不起主意;秋菊忠心,帶人冒險往探,並將藥膏綁在箭上點燃,射向前面,果然蟻群落地驚退,內有好些似被熏死,但是毒蟻大多,遙望眾人守在洲上,並未遇害。

正在惶急,姒音帶人趕到,恐毒蟻警覺,藥膏大少,被它湧來休想活命,正令眾人連退;不料人多擁擠,內一男蠻被灌木將腿刺傷,怒極一刀將其斬斷,姒音在旁,見那斷處冒出一點點的乳油,還有香氣,色香均與前煉藥膏相似,同時看出大群毒蟻就在坡下飛馳,無一走上,當時醒悟,命眾發掘,果然那些灌木的根上均有不少球莖,正與妖巫前交藥物相似,並有大量油膏流出,不禁喜出望外。蟻群大多,藥膏還要煉過才有濃厚香氣,忙率眾人發掘,生火熬藥。費了一日夜的功夫,煉成不少油膏,等冷之後搓成團塊。雖聽妖巫說過,此藥專殺各種毒蟲,因未眼見,還拿不定,為數也覺大少,打算多備一點再去。

眾女兵激於義憤,爭告奮勇,姒音無法,又見蟻牆高起,葯香過處,近處群蟻齊往洲那面逃去,便和秋菊商量,不許眾人急進,並防毒蟻散逃,以後難除,不久繁生,又來為害,把眾人分開,先在中途塗上一層藥膏,斷它歸路,然後環繞翠螺洲緩緩圍攻上去。果然毒蟻聞到一點香味便即飛逃,心方歡喜,只當洲上諸人隔水自保,還沒看出危險。後來遙聞洲上驚呼哭喊之聲,才知不妙,忽一怪人飛馳而來,老遠便喊:「我是救兵,不要誤會!」手上拿一藤條,穿著許多葯團,業已被水泡濕,見面竟是王翼。眾人因前面還隔著大群毒蟻,就有藥膏煙熏,一個不對被它竄上身來,仍難免死。一聽王翼自告奮勇,說往對岸拋擲藥膏,眾人正想不起如何把葯送過,相隔三四丈,常人也拋不過去,何況岸上還有毒蟻,便依了他。王翼見眾人藥膏新鮮,又是小團,用籃裝好,便將藤放落,拿起便跑。

王翼原是無意中竄往一處石洞裡面,忽然清醒,聽得人聲,隱身窺探,才知地上乃是兩山交界。妖徒和幾個鬼頭蠻說,想仗著森林邊界地洞中所藏藥膏防身,發動毒蟻,把眾人一網打盡。鬼頭蠻共是三人,正告妖徒女王當夜就要進攻,不可如此,妖徒厲聲力爭,轉身就逃。人已過界,鬼頭蠻不曾追上,王翼卻被發現,攔住苦鬥。王翼連用毒刀將三人殺死,正追妖徒,忽又發瘋迷路,刀也遺失。隔了一夜忽然清醒,一路情急亂竄,居然尋到蟻穴。先見毒蟻大多,不敢過去;後在左近水溝中發現妖徒走時遺落的一根長藤,上穿葯塊甚多。先聽妖徒說過,知道用法,便趕了來。見翠螺洲已被包圍,認得秋菊,便趕過去。來路較高,看出形勢危極,匆匆一說,便不顧性命搶往水邊。這時毒蟻業已上岸,稍緩須臾,鳳珠決不能保。經此一來,雖然轉危為安,王翼卻送了性命。

眾人談起,正在慨歡,鳳珠心料敵人來時必在子夜以後,已令眾人子前起身,去往水雲洲前埋伏。眼看月影西斜,天已不早,非但森林和地道中一點動靜沒有,便再興也未派人前來,好生奇怪。暗忖此去殺人崖無論走那一面,至少都要兩三個時辰,非到子時不能過界,看這形勢,只恐敵人另有密徑,便令眾人分頭埋伏,一面命人保護姬棠,自和奴音帶了兒十個男女蠻人去往森林前面埋伏守候。眼看子時已過,水雲洲這面未經蟻禍,浪靜波平,明圓花好,佳木繁陰,四面靜悄悄的,不聽一點聲息。正在盤算時刻,心情緊張,忽聽號角之聲由翠螺洲那面遠遠傳來,聲甚洪厲,與小金牛寨所聞不同,森林這面卻是聲息皆無。想起角聲正在翠螺洲東南,聽去聲勢浩大,妖徒和王翼便由這面出現,林邊石穴中秘徑始終不曾尋到,可見敵人來路是在東面崖下亂石叢中。姬棠傷重病卧,先沒料到敵人會由翠螺洲那面偷襲,恐有失閃,忙令眾人,速往應援;一面急告姒音藏起,帶了眾人便往後面趕去。

剛到崖上,姒音忽由後面追到,一面將所戴面紗頭套揭下,將那形似獨角之物藏在胸前,邊走邊說:「好娘娘,我見姊姊來信,盤算了一夜,祖母之言果然有理。我如回鄉,必將這終年套在頭上,不能與人對面,又重又討厭的神符面網去掉,如其不能,便跟二位娘娘一世,不回去了。」鳳珠因鼓角之聲越近,本就人少,又被毒蟻傷了好幾十,心中愁慮,也未聽清,回顧姒音將網套取下,現出滿頭秀髮,看去越發嬌艷,知她前王親族子孫,遇見敵人便難活命,當她怕死,想起以前兩次勸說,非但頭上獨角不肯取下,問都不願人間,當此緊急之時竟自取下,方覺可笑可憐,人已奔到湖口崖角之上,瞥見東南樹石叢中業有白衣敵人隱現。翠螺洲上留守的人不多,已將弔橋拉起,一枝接一枝的響箭信號相繼往來路飛去。看出敵人不多,也未奔來,只在石樹叢中跳動吹打,鼓角之聲甚急。

正要招呼眾人迎頭殺去,姒音忽然一把拉住,手指胸前,低聲急道:「好娘娘,身邊發亮的是什麼東西,方才我沒敢問,此時越看越像,如是神金,快些取出,交我藏起;否則,這東西如在外人手中,便成他們公敵,來勢和那毒蟻一樣,你多大本領也活不成了!」鳳珠本將神金秘藏洲上,當日為了事情緊急,換衣時想起,背人取出,藏向胸前,以防遺失;不料衣服單薄,金光隱隱外映,姒音見了先已生疑,還拿不定。上崖時鳳珠往上一縱,無意中被神金觸痛方才傷處,往旁推了一推。姒音本就留心,眼睛又快,見那發光之物果是大小兩條,系在鳳珠胸前,不禁大驚,知道鬼頭蠻看得神金比命還重,如被發現,不論來人多少,定必群起拚命,專向一人夾攻,前仆後繼。如不夠數,將人擒到,還要毒刑拷問,受禍更慘。自己如能要過,非但鳳珠無事,還可用作緩兵之計,支吾些時。匆匆不暇多說,慌不迭告知鳳珠,一面說那用處。

鳳珠心想:本她族中之物,事已緊急,忙即解下,遞將過去,一面率眾上前迎敵,一面發出信號,令眾緊守洲上,保護姬棠,不可妄動。趕到坡下,回顧姒音不曾跟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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