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回 毒蟻圍攻

原來金花、秋菊帶了幾個男女蠻人,正照姒音所說,趕往森林去救藍山,忽然遙望側面山坡疏林中有一黑影飛馳跳縱而來。當地乃是斜對湖口崖角、靠近東南崖的一片平野,中間坡蛇起伏,多是石地,只盡頭斜坡上稀落落生著幾株大樹。二女自將翠螺洲田畝開闢之後,因見洲前土地肥美,心想人多,這片平野又易開墾,近日命人伐木斬草,又開出了大片土地。為想等到月圓之後把鬼頭蠻之事辦好,人也到齊,再行大舉耕種。東南這面石多土少,草木甚稀,先未留意;後見坡頂平坦廣大,準備作為練武之用,金花便是主持人。過時,想看昨日主人所說鞦韆、繩橋、木橋之類建在何處,反正順路,便往當地繞去。一見黑影跳動,心想此是何人,立定觀望。因在大白日里,當地離翠螺洲雖有一二里路,洲前兩岸往來耕作的人甚多,並沒想到會是敵人。

腳步剛停,那人來勢絕快,已快馳到坡下,其行如飛,相隔也只三丈。耳聽同伴驚呼急叫,同時瞥見相隔樹中人影跳動、飛馳之處半里多路的坡蛇上下,斜掛著兩丈來寬、數十丈長的黑影,彷彿一股黑色泉水隨著地勢高低蜿蜒起伏而來,還未看清,接連兩道寒光已對面打到,不是身法輕靈,差一點沒被打中。這才看出那黑影正是以前所遇黑衣妖徒,一腿已破,雙手拿有飛刀弩箭之類邊走邊打,連聲怒吼厲嘯而來,不禁大怒,一面縱避,一面拔刀取鏢正待回擊,忽又連聽身後急呼:「那是舷,還不快逃,就活不成了!」聲才入耳,接連幾枝梭鏢長矛和連珠弩箭已由同行男女蠻人手上暴雨一般發將出去。

妖徒仗著事前有備,想用毒計害人,不料毒蟻發動太快。下手時稍微疏忽,忘了看準地勢,心再一慌,連預藏的避免葯塊遺失在小溪之中,所準備的防身油火又被風吹滅,急切間無法點燃,身上又沾了幾個毒蟻,業已咬穿皮膚,快要入骨。害人未成,先遭報應,傷處痛癢難當,斷定凶多吉少,只得忘命飛馳,順路先朝翠螺洲這面馳來。一見前面有人,連發飛刀毒箭沒有打中,傷處越發痛癢,回顧蟻群尚遠,忍不住停步回手去抓。這幾個男女蠻人武功均極高強,手無虛發,妖徒閃避都難,何況停頓疏忽,略一分神,竟被一枝梭鏢將腿打斷,倒在地上。

金花已看出那黑色的波浪乃是大群毒蟻,來勢絕快,不知多少千萬,由東山崖下亂石之後湧出,四五里長一段路均被毒蟻布滿,地已成了黑色。就這轉眼之間,相隔只剩半里多路,來勢之猛惡雄大從所未見,又像山洪爆發,又像一條極長極大的黑虹貼地蜿蜒飛涌過來,那麼寬長一條地面全被遮蔽。回顧同伴男女蠻人業分南北兩面一路狂呼急喊,如飛逃去。洲這面耕作往來的人全被驚動,彷彿天降大禍,紛紛驚呼亂竄,有的業已嚇得哭了起來。回顧妖徒傷重,不能起立,正由坡上滾下,口中還在咒罵,將殘餘的刀箭朝前亂打。猛想起事已危急,洲前弔橋不知已否去掉,不顧再殺妖徒,回手兩鏢,也沒管它打中沒有,慌不迭往回飛馳。

剛走不遠,便聽前後兩洲發動緊急信號,並有響箭一枝接一枝相對曳空而過。中途回顧,大群毒蟻已漫山遍野而來。妖徒似未被那兩鏢打中,業已連滾帶爬到了平地,後面大群毒蟻也和潮水一般涌到,遙聞慘號了幾聲。等趕到橋前,隨同各路逃來的人飛馳過去,將弔橋拉起,立在高處用望筒遙望來路,就這歸途飛馳沒有多大一會功夫,妖徒已成了血人,被毒蟻咬死,始而周身皆黑,密層層毒蟻包圍,時見血水由蟻層中浸出,跟著漸漸現出白色。蟻群散處,轉眼成了一堆白骨,連衣服也被咬成粉碎。

毒蟻先分兩路,南北並進,對岸橋邊業已有了零星蹤跡,三五十個為群,沿岸急馳,走得極快,似在尋覓生物。後面大群相隔還有半里,尚未涌到。那去往水雲洲一面的蟻群相隔湖口崖角還有二三十丈,不知怎的,回波逆浪突然反折回來,由此合成一路,齊往翠螺洲前涌到。蟻群黑浪業已涌到對岸,後面的尚未走盡,仍是一黑到底。對岸田野東一片,西一片,到處都是,不知多少,廣大地面上平添了好些黑塊,所種菜蔬莊稼,只是毒蟻喜吃之物,轉眼啃吃精光,成了一片禿地。不消片刻,環著翠螺洲的大圈湖岸都成黑色。蟻群中似有指揮,動作極快,進退如一,先將翠螺洲團團包圍,都是頭前尾後,停立不動。另有許多小群分往各處田野中啃吃草木,時來時去,彷彿輪流交替一樣。最奇是廣溪上面原有木橋連結,另一厭處還有一座石橋,均被眾蠻人過時毀壞,仗著人多手快,有的用刀斧匆匆掘斷,有的把石條推入水中,最厭之處也有一丈以上,下面的水又深又急,尤其是那厭的一處終日急溜如箭,休說區區小蟲,便是不會水性的人也難渡過。本意將蟻隔斷,不料厭的一面有一大樹,由對岸生根,伸向隔岸,離地頗高。毒蟻到了溪旁,為水所阻,便沿岸涌去,竟由樹上越過,到了對岸再落將下去,再行改道。後面的也似得到信息,事前分散,一點不亂。

二女早已驚動,見此猛惡之勢,觸目心驚。同時又由望筒中看出,只是散在對岸的牲畜牛馬牽走不及的,均為群蟻所殺。始而到處驚竄,亂迸亂跳,不消片刻,便被毒蟻湧向身上,一任怎麼跳擲亂竄,逃得多遠,轉眼傷重倒地,成了一堆白骨,號叫悲嗚之聲慘不忍聞。內中只有兩匹山羊、一犬一馬由崖角往水雲洲那面逃去,余均無一得免。鳳珠想不到蟻群這樣厲害,越看越覺可怕。雖喜四面大水環繞,蟻群無法飛渡,照此下去,蟻群不退,果是討厭。就是退去,將來也是大害,心中好生愁煩。守到午後,蟻群越來越多,對岸已無隙地。鳳珠早想好火攻之策,姬棠深知毒蟻厲害,力主慎重,便沒有用。後來實忍不住,好在對岸樹林相隔尚遠,這一帶石多土少,灌木野草甚稀,不致引起野燒,試將樹枝木塊蘸了石油點燃擲將過去。火到之處毒蟻雖然燒死好些,但並不退,火一燒過重又布滿。由對岸起以及大片田野遍地皆黑,非但無法燒完,蟻群反被激怒,越來越多,密壓壓堆了好幾層,往來進退,四處覓食,宛如波濤起伏,映著斜陽,閃幻著億萬點黑油油的奇光,看去越發驚人。

起初火團擲將過去,還能燒死不少,到了後來,竟似想出方法,這面火光點燃,聚在一起還未發作,對面蟻群業已分散,賓士絕快,晃眼都往兩旁避開,再擲過去已燒死沒有幾個。等到奔往蟻多之處,這面重又布滿。對岸的一見火光,便當時分散,但是決不退卻。湖對岸相隔湖邊三四丈本有一圈花樹,多半新近移植,蟻群似因懼火,忽然奔向樹上,對面立時整整齊齊空出三四丈寬一條湖岸。後面本是一片黑色,到了黃昏將近,也現出許多空地,用望筒仔細一看,所有樹木都被毒蟻布滿,伏在上面並無動作,也不知是什用意。二女看出厲害,一面命人將洲上環湖小樹野草去盡,生著一圈火堆,日夜換班,輪流看守。本意親身指揮,眾蠻人均知這類毒蟻只一發現人獸生物,不將血肉吸盡決不會退。照此形勢,還要曠日持久,不想出方法將其消滅,萬難安枕。二女機智膽勇,全洲之主,關係重要;同聲勸說,此非三五日內之事,如何能夠久持不睡?二女終不放心,最後商定,二女換班統率。

姬棠是上半夜,覺著蟻群太多,全洲男女蠻人不過百人,地面廣大,一個照顧不到,稍微疏忽,休想活命。乘著蟻群尚無舉動,命人就在洲上打開地鋪,輪流安眠。前面都生火堆,由自己帶了三十多人環洲巡查守望,用盡心思,想不出除害之法。正在提心弔膽,不知如何是好,偶然巡到洲東南,月光之下,由望筒遙望東崖上蟻群來路直達山坡下面和湖口崖角一帶,業已現出大片空地。皓月當空,明如白畫,四外靜蕩蕩的,除卻群蟻蠕動蘇蘇之聲宛如繁潮而外,連點風都沒有。細看對岸湖邊大圈空地,好似一蟻都無。再往前去,遠近樹上卻被蟻群布滿,地下也是黑一塊,白一塊,沒有日里那樣繁茂。方想,此時如有一場大風,對面草木最多,只將竿上樹枝傾上石油,拋將過去,反正莊稼已被吃光,連根都毀,索性一場野燒,將其燒滅也好。偏是對岸一帶草木不多,中間還有好幾百畝樹林,引燃之後火勢必大,風力再猛,前洲大片森林必全引燃。非但這裡成了一片火海,那縱橫千里的森林也難免於毀滅,烤也把人烤死,一樣不能活命。

方覺顧忌太多,猛瞥見東南崖上似有白影閃動,定睛一看,一個蓬頭散發的怪人好似登高遙望,一閃不見,立處正當蟻群來路,竟不害怕。心想,妖徒均著黑衣,此人衣服雖像鬼頭蠻,但是這類山民無論男女頭上都包著一塊白布,前額突起,不會蓬頭,好生不解。事已至此,隔著大片蟻群,就是仇敵尋來,誰也無可奈何。念頭一轉,想起洲後水面較仄,湖邊並有淺坡,雖有專人把守,並將相隔較近容易發火的小樹用火團點燃燒去,上面黑蟻也被燒死不少,到底可慮。正要轉身前往查看,忽聽湖口崖角那面有伐木之聲,並還有人張望,也是一閃即隱,退將下去,看去像是女兵裝束。暗忖:這類毒蟻只見生物必要殘殺,休說被它看見不能活命,老遠便能聞出氣息,當時尋去,不得不止,性又凶毒殘忍,所過之處,無論草木房舍全被咬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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