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回 樹皮警報

鳳珠本打算三女同住翠螺洲上,男女蠻人分居兩地。住了數日,姒音已拜鳳珠為母,親熱異常。這日在無意中三女相互閑談,說起毒蟻厲害,姒音忽要獨居水雲洲,專管當地蠻人耕作。二女見她甚是忠誠,遇事搶先,生得美秀,討人歡喜,年又最輕,十分憐愛。恐她孤單寂寞,那些蠻人又非她所喜,幾次問她身世,均未明言細答,常時背人面有淚容,問其是否思想親人,偏又堅決不肯回去,似有難言之隱。恐其獨居無聊,心情悲苦,性又強毅,說到必做,知其和秋菊與另兩女兵頗為投機,童心未退,常同結伴出遊,只得命三女兵陪她同住洲上,日夕相共,隨同出入,就便率領眾蠻人耕作興建,不奉命令不許離開。

兩地相隔才只六七里,本意姒音平日那樣依戀親熱,必要常時往來;哪知遷居過去數日,共只來看過一次,留了兩個時辰便告辭回去,留她不住,走時偏又依依不捨,也想不出是何用意。藍山從未來過,再興三次通信,因知二女安樂,房舍田畝開建成功,各種糧蔬均已發芽成長,地土肥美,氣候更好。再興這面也平安無事,好黨先在山口崖下咒罵威嚇,自從命人向其回罵,告以妖巫師徒已被殺光,對方先還不信;過不幾天,忽然停止叫罵,不再來人,可是老金牛寨也不再有人逃來。對於前遇瘋人之事,回信答說:那是漏網妖徒,已受重傷,雖被逃走,決難活命。因料那條路與香水崖相通,路遠得多,故未前進。近日業命勇士探明路徑,果然所料不差,請二女放心。等幫手教好,一切有了眉目,立時趕回。

為了妖巫死後,森林除卻黑暗艱險、不易通行而外,已無兇殺之事發生。再興本想每隔三日派人往來送信,二女因六十年限期未滿,以前林中雖無敵仇埋伏,但是毒蛇猛獸到處都是,第一次深入探險,在往快活樹途中便連遇好幾次,如非人多膽勇,本領高強,防禦周密,至少也有三五人受害;路又大遠,香水崖那面秘徑只再興準備帶來的幾個心腹勇士知道,暫時又不願說出來,人少了不行、人多非但荒廢人力,並還難免遇到難險和瘴毒之氣,二女回信力說無事不要派人送信,相見不遠,來日方長,何必浪費人力。再興也就不再派人,倒是二女命人去看望了一次,聽說山中比以前還治得好,人都安樂,只再興還離開不得,也就聽之。

光陰易過,這日一算,月圓將近,不到十天便是十五,鬼頭蠻六十年限期已至,眾人全都緊張起來。鳳珠早就命人隨時探查,地底許多秘徑已全探出,為防萬一,有的地方均已封閉堵塞,無法通行。每日並有專人分頭守望,隨時探報,一直無事發生。二女覺著殺人崖乃鬼頭蠻必由之路,當地形勢奇險,雖似無法飛越,但是敵人多年陰謀,決不罷休。姒音也說:「聽父母說,林中秘徑只通到殺人崖洞口為止,對面森林本極難走,中間還有幾處奇險,要越過好些沼澤浮沙、瘴癘之區,走出二三十里方能到達通往惡鬼峽的另一秘徑,兩下並不相連。六十年前也只偶然有人經過,往殺人崖採取一種毒草。每次採藥均有定時,並非常來常往。自從神金失盜,前王被逐出境,經過六十年之久,當地藤蔓糾結,樹網越密,休說是人,蛇獸都難穿過。照理敵人來犯雖無如此容易,可是妖巫師徒怎會來此,大是疑問。斷定必有一條隱僻的道路未尋出來。再聽妖巫師徒平日的口氣,恐連昏王那面也未必能夠盡知。事情難料,總須小心戒備。」

二女本極謹細,聞言越加警惕,無奈幾次用心查探,並還分頭輪流親往查看,實在無什可疑形跡。後想前王一家連同所帶的人為數不少,全都隱伏森林之中,這多年來始終無人得知,近二三月方始發現幾次形跡。除妖徒外,余者似是藍山同黨。自到水雲洲,每日均派專人輪流搜索,再興那面派出的人更多,各分地界,滿林窮搜,無論多麼艱險之區,只要勉強設法可以通行,俱都尋遍,終無形跡。連問姒音,均說:「從小生長森林之中,當地有山有水,地方不大,出產頗多,足夠安居食用。因父母家人再三警告,不許遠離當地,四面高崖環繞,崖上滿是森林,上下十分艱難。到了崖上,還要費上好些事才能走往快活樹一帶。平日輕易無人往上走動。三年前同了幾個兄弟姊妹因東崖山桃紅熟,前往采折。大人因那桃林之中有一溪流,四面都是大樹,桃林生在臨崖一角,只四五畝方圓一片,如非溪流隔斷,早被那些大樹擠倒。溪那面巨木甚多,從來無人走過,又有毒蛇猛獸潛伏,每年桃熟,均往採取,知道不會走遠,並未禁止。到了崖上,自己和兩個姊妹正吃桃子,忽然昏迷過去,醒來妖巫便在面前,強迫為徒。因是年幼,從未遠出,地理不知,無法回去。以前父母家人又曾屢次哭訴,期前不將神金尋全,只少一根,六十年限期一滿,仇敵便來殘殺,一個不留。所居又是死地,無可逃生。本來就命各家子女到了限期將滿的頭一年自覓生路,回去也是等死,難得好娘娘和二娘待我這樣好法,雖極思念父母家人,自知回去必死,父母見了還要憤怒傷心。因此暫時不敢回去。」

鳳珠幾次想取神金與看,均因姒音口氣所失神金還差四根,缺一不可;藏金的人如被這兩族中人知道,必要想盡方法明搶暗奪,追問來歷下落,以命相拼,不得不止,下手尤為慘酷。因是祖傳至寶,便姒音本人得知神金下落,不問事情多麼兇險,也必設法覓路回去送信。只要神金能夠得回,便尋不到自己族人,去向仇敵送信,把命送掉,均所心愿等語。鳳珠不敢冒失,又和姬棠商量,均覺這類鬼頭蠻迷信太深,風俗古怪,生有特性。二女對奴音只管憐愛關切,愛如親生,便姒音對於二女也當親娘一樣看待,因二女愛她美秀,面網雖然見時必要揚起,但她前額網兜裡面高出一塊,形似三寸來長一隻獨角頂在頭上,從不肯當人現露,一經索看,探詢何物,便驚惶為難,急得要哭,說此是她族中的規矩,不能與人觀看,便妖巫師徒那樣凶暴,也未看過,力請二女原諒。每日梳洗,必將房門緊閉,事前並將那東西取下,層層包過,方始梳洗。有一女兵年輕淘氣,偶往張望,被她警覺,事後埋怨了好幾次,說她不與人看實有難言之隱,幸而事前防備,將它包好藏起,不曾看見,否則,將來彼此不利等語。可見此女無論如何親熱,終有她族中特具的成見,牢不可破。

又知鬼頭蠻為了全族利害,往往捨去自己生命,任何兇險勞苦均非所計。事關重大,神金還差兩根,不知當初遺失何處,無法取得。萬一因此追根,惹出事來,鬼頭蠻立成不解之仇,豈不冤枉!只得隱而不露,想等再興回來,或是尋見藍山,探明實情,仔細商計,再作計較。先還想用這兩根神金講和,不料這兩族鬼頭蠻一個也未尋到,姒音被妖巫擒來時年紀大小,好些事都不知道。問其是否前王子女,答話也頗支吾。大意是說:前王子女孫兒甚多,是她祖母。別的均不肯明言。因其人雖極好,心情難測,也就不再追問。因有種種原因,日子越近,戒備越嚴,可是一連多少天,始終不見一點可疑之跡。

這日黃昏,忽聽守望人報,在森林中遇到一個瘋人,形態醜惡,十分兇猛。因偷食物被人發現,眾人隨後追去,上次所見猩人突然攔住去路,厲聲吼叫,不令追趕,只一動手,便將兵器奪去,甩向一旁,也不傷人。瘋人井未逃遠,只在前面厲聲怪嘯,拿了所奪食物連吃帶跳,後被猩人強行拖走。眾人均奉二女之命,遇見藍山、猩人不許為敵,再說也打它不過。內中一人知道二女想見藍山,向其呼喊,猩人正回身揮手,歡嘯相應,好似會意;瘋人也要撲來,被猩人回身攔住。林中黑暗,看不甚真,只見那瘋人周身污穢,頭蓬如鬼,看不清他面目,猩人好似和他極好,恐為眾人所傷,用強拖走。猩矮人高,瘋人看去力氣頗大,一路手舞足蹈,和猩人扭結一起,往密林深處隱去。

二女細問形象,均說不似王翼,也決不是藍山,只是亂吼怪笑,並未說話,不知怎會和猩人一起。二女想起再興來信,地道中所遇乃是妖徒,業已重傷將死,怎會出現,又和猩人一起?心雖奇怪,因眾均說不似王翼,也未十分在意。由此接連兩三日,出探和守望的人均常遇見這一人一獸,都是搶了東西就逃,有時不等動手,被猩人怒吼拉回,可是一搶到手,猩人定必搶前攔阻,不令眾人傷他。第三日二女得信,正要往探,因覺姒音已有數日不曾相見,意欲拉她同往一游。剛命人喊來,說起前事,還未起身,忽聽女兵來報,翠螺洲後為了移植樹木,將山石掘穿一洞,忽由裡面湧出一股灰綠色的泉水,具有奇臭,不知是否有毒。

姒音聞言首先馳去,二女趕到,見那湧泉只有人臂粗細,高約三尺,由山腳石縫中流出,左近恰有一片凹地,湧泉正注其內,業已積了兩三寸深,浮光蕩漾,臭味與石油相似。姒音在旁喜跳道:「好娘娘常說我們這裡樣樣都好,就是油燈大少,豬羊牛油要用來燒菜,也不甚多,一點燈便不夠用。水雲洲本有油泉和乾濕油塊,來時地火爆發,全都燒光,一無存留。我每日守在洲上,便因前聽人說,殺人崖沙原之中這類地火石油最多。這東西深藏地底不知幾千萬年,照例當地如有火眼,左近不遠必有油泉。上次火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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