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回 戮凶頑義釋白衣女

三人見那山女貌相美極,二目明如秋水,人雖天真,別具一種英秀之氣,料是妖巫所收鬼頭蠻女徒,面具前額凸出一塊,不令人動,必是鬼頭蠻中最緊要的神符。這類頭帶面網的女人如肯自行揭起,便是永遠降服,不再反叛之意。鳳珠更喜山女生得美秀可愛,人又天真直爽,不似別的妖徒凶狡,等她視告完畢,過去伸手拉起,笑道:「你很可愛,我們決不傷你,你叫什麼名字?為何投在妖巫門下?」山女低答:「我叫姒音。」忽然朝來路望了一望,好似有什警覺,改口接道:「我已朝神祖立誓,你們想必信我。實不相瞞,我在妖巫剛神婆門下,實在迫於無奈,並非本心。今日原想乘機逃去,不料被你們擒住。我先舉棋不定,在林中耽誤了好些時候,如今水雲洲上雖只師徒四人,但都窮凶極惡,內中兩個男的花狼蠻更是厲害。我雖有神祖保佑,遇見你們因禍得福,此時心驚眼跳,恐怕他們警覺追來。就是你們在此,我也難免遇害。我領你們先將她師徒擒住再說如何?」

再興知道老妖巫法令甚嚴,門人均立有惡誓,又都怕鬼怕神,寧死不敢背叛,山女姒音貌雖不帶惡相,神態慌張,既是妖徒,不應變得這快,方覺可疑。剛一開口,鳳珠見姒音張望驚惶之狀,想起藍山之言,業已明白兩分,知道再興不大放心,忙使眼色止住,笑問:「你是老妖巫的門徒,引我前去擒她,你不是更兇險么?」擬音急道:「請你不要多心,話說太長,我雖被迫拜師,立過重誓,照我族中規條,如非心甘情願,先揭面網向神祖稟告,一任對方威權多大,均是仇敵。並且當時被擒、迫令拜師的不止我一個,如非有人受了惡徒誘騙,不等日限先就失身,嫁與蠻人,說出隱情,致向妖巫告發,我還不會逃走呢。他們所練法術,我雖看出是假,但她師徒都是力大身輕,形蹤飄忽,出沒無常,內有五人更是厲害,已有三人先後為你們所殺。這些都是花狼蠻,從小被剛神婆收來,先有五六十個,為練功夫,訓練毒蛇惡蟲,死了一多半,共只留下不到二十人,還連我們鬼頭蠻在內,個個動作如風,說來就來。

「以前老妖巫最是愛我,輕易不肯打罵,也不許人欺侮。直到去年方始看出他們對我陰謀。又因這三年多所聞所見無一不是窮凶極惡,慘無人理,加上拜師時受迫太甚,平日對我雖比別的同門要好得多,但她師徒那樣殘忍凶暴,實看不慣,也無一人和我投機。最難受是她本人假裝憐愛,不許人欺,暗中卻令那些惡徒監視恐嚇,做出許多慘酷之事,使我觸目驚心,不敢違背。我每日煩悶不過,獨自出來走動,十有九次必要遇見恐怖之事嚇退回去。這些惡徒時隱時現,老在我的前後左右出沒,再不便是各種鬼哭神號之聲,使我終日提心弔膽,好似許多惡鬼凶人包圍在旁,如影隨形,苦痛已極,因此始終不曾真心降服。後再發現凶謀詭計,非但對我不利,將來連我同族也要受她大害,這才拚捨一命,乘著他們今日訓練毒蟲之際,惡徒又都遣出在外,打算逃了回去。到了此地,又想起那些惡徒奉命在此,一月之內每日均要殺死些人,將人心帶回作證,蹤跡常在森林東西。雖然走出殺人崖便可無事,但此地洞他們常時來往,萬一遇上,我雖在無意中得到一面令牌,終恐盤問出來,不死也要受盡苦難。另外還有一層顧忌,心正為難,便被你們擒住。我說話又耽擱了些時候,妖巫必已警覺,再不搶先趕去,只要逃走一個,或是惡徒尋來,你們無妨,我卻非死不可。不信再等些時必有動靜。」

鳳珠方答:「我如不信,怎肯放你起來?妖巫師徒已是釜底遊魂,決難逃走;不過恐你有什妨害,先問兩句罷了。既是這樣,你說出地方,我們就走吧。」姒音急道:「她那住處就在西北方有水光的湖心沙洲之上,南面有一索橋離岸最近,四面均是森林。西面林邊崖洞甚多,看去都一些石堆,並不甚高,內里全都相通,大小洞穴有好幾十個,有的藏在樹腹之中,以前還養有毒蛇大蟒在內。我因膽小,不曾去過,她師徒卻是常時往來,不及早趕去,只被逃到森林裡面,多大本領休想捉她得到。自從妖巫前月打敗回來,越發凶暴多疑,時常向天哭喊,厲聲咒罵,不是要把森林內外數百里內的人殺光,便說她早晚必被仇人所害,決不放過。仇人只敢動她一根毫髮,寧死也必與之同歸於盡,終日自言自語,把滿頭亂髮蓬起,和瘋人惡鬼一樣。你們來人這多,稍現形跡,必要驚走。最好分成三路,由森林兩面包圍過去,快要到達,你再帶人趕去,突然出現,先斷了她的道路,再去洲上擒人,才不至於漏網。」

三人見她人頗聰明,再興也覺沒有虛假,立照所說行事,由秋菊帶了數人看守行李,守在當地,以防妖徒逃入地道,餘人分路前進。還未走出樹林,便見前鋒用燈筒朝後面發出信號,鳳珠等三人同了山女和兩個女兵居中在後,忙即隱身樹側,繞將過去。鳳珠見山女姒音緊隨身旁,甚是驚慌,口中不時默念,似在求神保佑,知其平日處境殘酷,心膽已寒,越生憐愛。剛把她手拉住,低說:「你不要怕,有我們呢。」目光到處,瞥見前面兩個黑衣蒙面的妖徒突在林外出現,在樹林縫中連閃兩閃便竄進林來,底下不見蹤影,動作如飛,真箇快極。姒音越發害怕,顫聲低語:「他們必是知我逃走,想捉回去。為恐被我看出,正由那面繞來。只被他們發現,必先殺我無疑。」

姬棠見她怕得那樣神氣,忙說:「妖徒作死,他由明處往暗裡來,看不見你在此,業已落在我們眼中,自己都難活命,如何害人?來時我知你們鬼頭蠻只是閉關自守,人頗公正,雙方成仇,由於誤會和好人撥弄,本心不願為敵。夫人曾下嚴令,遇見著白衣的便是妖徒,也要對方行兇害人方許動手。這兩個黑衣蒙面一望而知是花狼蠻,只一對面便先動手。我們的人必已埋伏,尾隨在後,放心好了。」話未說完,忽聽前面女兵呼喝之聲,同時暴起,朝二妖徒來處一擁齊上,暗影中看去,只見鏢弩同飛,寒光四射,一條黑影剛剛舞刀縱起,還未落地,便被鏢槍打中,凌空跌倒,不再轉動。另一妖徒中了兩箭,不知這面有人,帶傷逃來,吃再興同兩女兵冷不防搶向前面,迎頭攔住。妖徒正在厲聲怒嘯,由身邊取出一物,想朝旁邊空處擲去;再興恐將洲上妖巫驚動,接連兩鏢,打中頭肩,當時倒地。二女兵雙矛齊發,妖徒只吼得半聲便自身死。一看手上正是那上有風車,能發鬼叫的響箭。因妖徒逃時曾經厲嘯,洲上只剩妖巫師徒兩人,雖然相隔還有里許,終恐驚覺,鳳珠忙發信號,與前鋒合在一起,男女十餘人先貼林邊,借著樹林掩蔽往前趕去。

這時眾人已快出林,湖盪中的沙洲業已看得畢真,洲上只有十來間低矮的竹屋,花木卻多。姒音喜道:「想不到二妖徒死得如此容易,還有一個妖徒更是凶狡殘忍,看神氣還不知道快遭報應,方才又正訓練毒蛇,人太勞累,必是妖巫回到前面,見我不在,命兩妖徒追我回去,她兩師徒卻在地穴之內歇息養神,除她容易。這兩師徒和毒蛇惡蟲一樣,周身皆是毒刺毒鉤,最好見面就殺。如要生擒問話,哪怕擒到,也要小心。老的更是詭詐多疑。

「這地方本不會有人尋來,她從前月起不知何故,如臨大敵,每間房內均有機關埋伏,毒刀毒弩之外,連各種應用之物均有好些摸它不得,否則,除她自己人外,沾上便要中毒無救。正面幾間陳設較好之處,連她自己人也不進去,內中並還養有毒蠱。不知底細的人,見那幾間整齊乾淨,一走進去就上當,不是中毒無救,便為毒蟲毒蠱所傷。其實,妖巫本人所居地室非但深藏地底,又小又厭,氣悶非常,便她幾個親信惡徒也都住在西邊地室之內,上面竹屋只有五間可以住人,這還是近年建成,專為大家雨天飲食起坐之用。別的地方無故誰都不能走進。我們左右兩面的人業已包圍,趁她不曾警覺,先不要露出響聲,偷偷掩到湖邊,由繩橋上直撲進去,兩面的人把住湖岸,必可成功。千萬記住,專撲西北兩面小屋,中間無人,只可在外防備,不要進去。」

鳳珠連聲贊好,依言行事,往湖邊趕去。見那橫跨兩岸的繩橋乃是兩根粗藤索,上面綳著獸皮,兩頭各有木樁拉緊,甚是堅實。聽姒音說,妖巫多疑,只管當地從無外人足跡,妖徒經過,仍要將橋收卷回去。為了顯示她的法力,藤索兩頭並不綁在樹上,另有幾根形似人發之物將索樁兩頭系住,看去極細,可是多麼重的東西都壓不斷。新近姒音為了妖巫屢次誇口,說那連繫索橋的是她幾根頭髮,刀斧都難斬斷,這日並令妖徒當面用刀去斫,果然一根也未斬斷。姒音為了一時好奇,又看出那東西雖然每頭只得二三十根,合起來只兩三根線粗細,與人發相似,但與妖巫所脫頭髮不同,心中不信,無意中說了兩句,當夜起來乘涼,便發現妖巫師徒對她的陰謀,由此處境更苦。

二女見兩面無人,橋卻展開未收,連繫四根木樁的黑絲果與人發相似,回顧姒音神色緊張,知在積威之下,把妖巫師徒怕到極點,想令守在湖邊,無須同去,姒音悄答:「我雖有點害怕,但是洲上伏有好些危機,你們都不知道。房後崖洞內還養有許多毒蛇毒蟲,也只有我稍知信號和制它之法。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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