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回 古洞中的凶人

前文鳳珠正走之間,忽要帶了十幾個女兵去往殺人崖洞中查探。姬棠想起前事,忙即勸阻。再興也說:「要去都去,如何任姊姊一人犯險。姊姊心意我們雖不知道,看這洞口苔痕,不像內有生物。如其無事,何必徒勞;萬一有什兇險之事發生,孤軍深入,豈不可慮?為何非去不可,也望姊姊明言,商計再定。」鳳珠笑道:「多謝你夫妻的好意,但我從十幾歲起,無論何事,向不膽怯顧慮,中途而廢。我因方才查看形勢,西面就有通行之路,也因多年無人走過,為這些藤網草樹纏緊,我固不能前進,鬼頭蠻也未必能夠過來。可是來路林中近日兩次發生警兆,已有仇敵蹤跡,上月又有妖徒來犯,如無通行之路,怎會過來?可見還是地方隱秘,我們沒有尋到。我在沿途查看,見這種形勢最是可疑。我料那條秘徑必有一面與之相通,多半還在這些崖洞之內,不過鬼頭蠻守定六十年神卦限期,決不會大舉來此,至多只有幾個妖徒利用地勢,仗著毒刀迷香鬼蛾伎倆暗算害人。除卻機警詭詐、行動較快而外,並無什麼過人之處。我昔年掃平食人蠻人,幾次遇見大敵,曾有經歷。這類蠻人都是生長山野,力大身輕,一味蠻野,不會武功,只要看破他的陰謀詭計,毫不足慮,為此才想深入查探。

「此舉利益甚多。一則限期未滿,敵人不敢越界,事前探明有無道路,可作準備;二則仇敵如果隱伏在內,人必不多,擒到一個活口,全盤虛實均可明了,並還可以因勢利用,誘敵入網。照這外面形勢,不會有人由此出入,另外必還隱有一條通路,並非由此出入,我們趕去,出其不意,多半可以成功。棠妹只見樹皮警告便自驚疑,卻不想那兩次暗中警告的就算好意,到底也是他們的自己人,焉知我們此行對他沒有別的顧慮呢?他一面想幫我們,一面卻恐來人無知,犯了對方大禁,於他不利。故此一面指點,一面警告,勸阻我們,不令前進。這還當他和我們真有什麼情分才如此說法,是否如你所言有什淵源,感恩圖報,尚在渺茫,只是猜想,不足為憑。

「休看這類蠻人久居深山森林之中,無什知識,內中也有不少凶狡陰險的人,就許還有別的深意,我們既想共圖大業,無論多麼艱險勞苦均不應放在心上,如何一個敵人不曾遇到,先就這樣膽怯顧慮,先自驚疑?棠妹愛我太深,心有成見。她從小生長蠻荒,受人欺壓,近嫁興弟,學了武功,出頭不久,難免膽小,不必說了。興弟堂堂男子,武功得有真傳,又在外面流離奔走,經歷甚多,實不應這等尋常婦人之見。你們只知洞中黑暗深險,恐受仇敵暗算,再三勸阻。實則我只一事生疑,還拿它不準。看洞口形勢,不似有什生物藏在其內,如我料錯,進去不遠便要退出,就是料中,妖徒至多不滿十人,老妖巫還決不會在內。這些女兵武勇機警,遇上斷無敗理,如見強敵便要膽怯,我們不辭辛苦,冒了森林之險,來此作什?

「照樹皮警告,這裡正是仇敵界限,如有變故,洞外防守只更重要,便是樹皮警告,也只勸我們不可到殺人崖來,以防遇險,並未提到崖洞一字。所說惡人如非相識,他怎能夠向其勸阻?可見對頭必是他們自己人無疑。此人深知雙方成仇,難免兩敗俱傷,才想從中化解。我們遇事,須要自拿主意,不能得到一點信息立生顧慮。我看崖前一帶反比洞中兇險可慮。敵人來者不善,二弟夫婦非但代我主持,還要照我連日所說陣勢、應敵防禦方法指揮她們,臨機應變,格外小心,才可無事。便我帶人入內,一半查探地勢,一半也是打算藉此埋伏,裡應外合。萬一敵人大舉擁來,我們的人全在裡面被他困住,便不全軍覆沒,也非吃他大虧不可,都走進去作什?」

再興夫婦平日敬愛鳳珠太甚,從來不肯違背,又是第一次見她這樣正色而談,心高氣盛,大有令出必行之勢,當時竟被問住,誰也不敢再強,只得依言行事。把所有的人全數分配,照著當地形勢埋伏守望。鳳珠先還想帶二十個女兵入內探路,留再興等男女三十多人在外守望。行時又仔細看了一遍,說外面的人大少,只帶七人入內,後經姬棠再三勸說,才添了四個得力女兵一同走進,餘人均留在崖頂守望。再興一則被鳳珠英威勇氣所奪,覺著所說有理,鳳珠和手下女兵的本領也實高強,心信得過,又想這些洞穴以前曾經命人仔細查探,除卻好些洞穴內里相通,並無出路。鳳珠所進更經王翼和二蠻女深入搜索,蘭花聽說內里甚深,走時還想親身往探,王翼力說洞中險滑黑暗,空無所有,彼時之言當無虛語。洞口這多紅苔也不似有蛇蟒潛伏之象,方才實是關心太甚,鳳珠不過好勝好奇,也許有什可疑形跡被她看出,才非進去不可。照此形勢,至多白受辛苦,無關重要。

鳳珠走時戒備周密,頭面和前後胸四肢均有特製皮套護盾,又有那好武功,決可無事。倒是外面果然可慮,一毫疏忽不得。仰望日色,業已近午,眾女兵和同行蠻人均照鳳珠所說,三兩為群,各守險要,借著崖石和來路一面大樹埋伏起來,只小隊長金花、秋菊立在湖邊樹下,相隔較近,余者均看不出。姬棠立在身旁,仍是面有愁容,暗忖:洞在殺人崖的前端,面對湖盪,崖頂四面均有女兵埋伏,照此布置必能以少勝多,就是敵人多出十倍,憑這些久經訓練的女兵也足能以應付。一面想起鳳珠真箇外和內剛,說到必做,膽勇絕倫。洞中昏黑險滑,不知是何光景,想要跟去,既恐嗔怪,又防敵人突然掩來。心正尋思,忽聽姬棠低呼:「興哥,我看姊姊今日雖然氣壯,面有怒容,與往日不同,她不是不知洞中最長的一條才只里許,並無出路,為何非要進去不可,又不許我們跟去?如說代她主持,這些久經訓練的女兵都能相機應變,為首幾個更是智勇雙全,至多武功不如你兩姊弟,比我強得多,單是對陣應敵,只恐比你還強,我二人還是起身前後經她指點才知一二,留在洞外並無大用,不令同行必有用意。走前約定的信號一聲也未傳出,我不知怎的老不放心,好在姊姊說我們幾句也不相干,莫如告知金花,由她主持,我們跟去如何?」

說時,金花、秋菊本是分立樹下,忽然聚在一起低聲談論,跟著又有三個巡行的女兵由側面掩身繞來,互相招呼,略一商談,金花立時趕來,低聲說道:「時二爺可否自作主張,和二娘趕往洞中去看主人道路探得了么?」二人見她面容愁急,越料有事,驚問:「你主人走時有什話么?」金花凄然答道:「主人為了那個沒良心的悲痛極了。我雖不知她的用意,軍令又不敢違背,但因從小隨她長大,深知她的性情。今日詞色大不一樣,我們不敢擅離職守,心卻放她不下;又恐敵人萬一掩來,不能進去。且喜方才三個姊妹四面查探,不似有敵要來神氣,我想二爺二娘現在成了主人骨肉,如肯作為自己進去,決不至於見怪。外面的事我和秋菊還能勉力擔待,不知可好?」

再興話未聽完,先自心驚,料知內有隱情被二女兵看破,所以如此愁急。知其不敢多說,正想同了姬棠趕往探看,忽聽喊殺之聲隱隱由洞底傳來,相隔頗遠,聽去甚深,知已遇敵,不禁急得心頭怦怦亂跳,喊聲:「不好。姬棠快走!」忙拔寶劍往裡縱去。姬棠急呼:「興哥且慢,我們兩人太少!」聲才出口,金花已隨同縱進,邊走邊說:「前面並無信號,主人必還未敗,此時外面關係緊要,非有接應信號發來不敢離開。主人膽大氣盛,二娘稍見不妙,速照方才信號發出,我們便可追去。我先將人召集一起,準備接應,大約無妨,請快走吧。」說時姬棠業已追上再興,見洞中地甚平坦,但頗曲折,越走地勢越低,二人兵刃暗器已同取出,為防萬一,各用燈簡稍向前途左右一照,便即掩去。似這樣,隨同燈光不時隱現往前急馳。

初意越走越近,洞徑本在迴路一面,二人均是關心情急,恨不能當時趕到,一味順路飛馳。初進來時還聽隱隱喊殺喝罵之聲,最後似還有兩聲信號發出;及至追出一大段,殺聲忽止,石洞高大,只聽彼此賓士之聲,空洞迴音,越顯幽靜。心方驚疑,前面已是盡頭,算計途程,正與王翼所說遠近相同,料知把路走錯,必是燈光明滅之際將路岔過,只得又往回趕。急於應援,也就不計安危,各持燈筒照路飛馳。來路果有一條岔道,但進不多遠便須蛇行而過,知不是路,只得退回,又往回奔,一路留神細聽,聲息皆無。

正在萬分憂急,想起上次二蠻女出時,周身苔痕鮮紅,王翼身上也染有不少,心方一動,忽見前面燈筒的光閃動,少說也有八九人,隱聞飛馳之聲對面趕來,只當鳳珠在內,大喜迎上,轉眼相遇。為首女兵正是秋菊,不等開口,先問:「可曾尋到主人?」大驚問故,才知殺聲來路偏在西北方一條夾縫之內,入地頗深。二人剛走不久,便接到洞內信號,秋菊立時帶人趕來,尋到裡面一看,四個分著黑白衣敵人,內有兩個像是妖徒,已為女兵所殺。說是方才敵人暴起暗算,雖仗防備嚴密,所穿皮衣護盾刀箭難於透穿,又有燈筒照看,無什傷害;可是敵人也頗厲害,當地洞穴途徑又多,出沒無常。最氣人是敵人倒地必死,不知用什方法自殺,出沒無常,卻肯拚命。主人下令要留活口:只得和他惡鬥,打了一陣,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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