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回 殺人崖旁的奇景

鳳珠隨口笑諾,四顧都是自己人,姦細逃處相隔有十來丈,再走過去便將那形似寶塔的快活樹花林走完,又入暗無天日的密林之中。崖上和兩處高地均有女兵防守,左近樹上還有兩名女兵守望,金花、秋菊兩小隊長已早驚起,正在分頭指揮,加緊戒備,知其不會聽去,便指點再興夫婦觀看。原來方才崖上冒起來的兩叢草花果是敵人掩身之物,頂在頭上蛇行而進,看神氣似由左側偷偷掩來。因那山人心粗大意,只顧聽三人說笑,不曾留意奉命守望的一面。事情又太湊巧,左近還有兩個女兵掩在樹下暗影之中,相隔只兩三丈,本不致被人暗算,因無事故發生,又見月色已高,為首女兵正掩過來,通知大家準備換班安息,便迎上去,意欲覓地便解,恰巧離開;姦細來路又有崖角擋住,行動最是輕快,山人再一粗心自難發現。可是那姦細因防守的人埋伏之處均極巧妙,又各穿著一身特製黑衣,匆匆掩來,只見三人對月飲酒,知是為首的人,想要生擒回去;不知怎的,看出崖下伏有一個壯漢,剛用所帶迷香迷倒,沒想到人伏上面,那山人身高體重,倒地時發出響聲,姦細人數不多,惟恐被人警覺,忙即縮退。還想乘機下手,瞥見女兵紛紛縱出,吹動號角,知道不妙,才仗土崖掩避,熟於地理,腿快身輕,逃竄回去。

再興夫婦看完,聽鳳珠一說,方覺所料不差。敵人迷香如此厲害,分明一聞就倒,此去途中諸多可慮。忽見兩女兵已將山人救醒,同時又在崖上尋到一枝獨莖雙瓣、無風自動、稍微近人便即張開、花心形如如意、從未見過的野花,內兩女兵離花較近忽喊頭暈,拿花注視的一個反倒無事。仔細考驗後,才知那花別具一種極奇異的腥香,甚是難聞。鼻稍一嗅,人便覺著昏暈。可是鼻孔塞有香草的女兵非但聞了無事,便是中毒,也可用那香草解救,稍擠一點草汁滴入鼻孔,人便清醒過來。來時姬棠原令眾人鼻塞香草,並令隨時更換。後來分別安卧,有的女兵將花塞取出,故此聞了便覺頭昏,但未暈倒,聞香立解。再問山人,因上來鼻塞香草大多,又不似蠻女心細,所用香草無多,並借面具將其擋住,照樣可以呼吸,頭腦反更清爽。山人未倒以前,因嫌呼吸不便,早在暗中棄掉。守到後半夜,正朝三人傾聽,猛聞到一股奇腥之氣,頭腦昏暈。抬頭一看,剛瞥見側面崖上伸過一朵怪花,朝人面上一晃猛縮回去,崖頂一蓬花草下面伸出一隻人手,好似還有兩隻眼睛,未及驚呼,心裡一迷糊,四肢一軟,人便倒地,失去知覺。

三人問出山人鼻中香草棄掉時久,所以聞見花香人便昏迷,便將那花放在鼻間,令其聞嗅,只覺頭昏,人並不倒,剛一拿開,不等解救便自復原,知是方才擠過草汁之故。經此一來悟出解法,心中一寬。又選了兩個棄花較久的女兵,令其用力猛嗅,一個當時昏倒,一個稍慢,也是昏迷不醒。鳳珠恐香草萬一用完,時久乾枯,失去靈效,無法解救,試用老寨帶來的解藥吹入鼻孔一試,兩個噴嚏打過人便坐起,只沒香草回醒得快。又將用過的香草取火烤乾,點燃一試,香氣反更濃烈,朝另一女兵鼻孔一熏,當時醒轉。

三人無意之中試出許多妙用,越料仇敵不多,除迷香外還有毒刀毒弩之類,所以先死的那兩起人毫無警覺便受暗算,死得那樣容易,死人心臟和身上厚肉又被削去。當地未過殺人崖界限,蠻人最信神卦,六十年限期還有一月左近才滿,可見這兩次暗算殺人都是妖巫剛神婆門下喜吃生人的花狼蠻人。回憶怪人前對蘭花所說口氣,妖徒共只十餘人,業有五個被殺,所剩還不到十個,未必全數派來,只有一個擒到,非但除一大害,還可用這兩條神金將那大群鬼頭蠻收服。互一商計,均料敵人是在西北面森林以內,和新發現的道路同一方向。依了再興,乘著六十年限期未滿,無須打草驚蛇,大家睡足,養好精神,徑往西方密林開路前進,免生枝節。

鳳珠胸懷大志,想要查看殺人崖形勢,到底有何兇險,又因走了這一段,沿途搜索,並向常往采荒的蠻人仔細查問,林中決無途徑隱藏。想起近來可疑之事,越知昔年傳聞去往平湖的秘徑入口決不會在林內,否則終有形跡可尋,怪人終年在林中仔細搜索,聽口氣還有好些生長林中的親屬,並有一個力大無窮、心性靈巧的猩人相助,怎會至今不曾尋到?同行蠻人也說以前不算,自從蘭花做主,先後數年之中為探這條往來秘徑,連出重賞,派了多人,費盡心力四處搜索,除有限幾處密林、浮沙、沼澤、污泥奇險之區和殺人崖西一面無法過去,這三十里長、一二百里寬的森林前端差不多全都尋到,終無所見。再往前去,更與昔年迷路、歸途慘死的十四人所說不符。如有秘徑,可見必在內地。昔年死人所說,因是年代久遠,死前昏迷,不是把話說錯,便是聽的人不曾聽清,大有出入。

鳳珠心想:多麼艱難困苦之事都可以毅力勇氣戰勝,何必非要尋到秘徑才能前去?只要步步為營,穩紮穩打,進一步是一步,終有到達之日。還有一月期限,每日至少前進一二十里,算起來也沒有多少天,何況最險最密之處並非通體如一,寸步難行。照來路所見,只要奮勇衝過,前面必有一段好的路。有的地方還有天光漏下,並非都是這樣黑暗。沿途野獸、山糧、野果之類常有發現,為數甚多,不怕沒有食糧飲水。同行的人個個膽勇,心志相同,連那許多挑背子的蠻人也是受過自己和再興夫婦恩惠的人,自告奮勇,爭請同行。走前並還再三對他們明言利害,前途兇險,他們異口同聲以同行為榮,各自折箭為誓,寧死不退。不入選的多半失望。路上查看,雖比女兵心粗氣浮,全都忠實,肯出死力。古來英雄豪傑多半三五同志起自田間,一成一旅,便致中興,何況有這許多男女義勇之士?既然發現敵蹤,便應跟蹤搜索,橫穿過去。主意打定,一面把外圍守望的人分配停當,看好地勢,重新布置,命先守夜的人各自安眠,仍只留十多個膽勇機警的女兵守夜,余者均令回卧,養足精神,以便上路。一面比准月影,將特製分辨方向的針盤撥好,並令兩個專畫行軍地圖的女兵把眾人沿途所畫形勢合在一起,點上燈火,畫成兩個總圖,再照各人暗中點記的步數註上遠近。諸事齊備,再和再興夫婦一同查看了一遍,因金花、秋菊兩小隊長不肯再睡,便令代為主持,一同安卧。

本來女兵為三人搭有兩座小帳篷。鳳珠因見月色甚好,天又不冷,嫌帳中悶氣,睡前和再興夫婦商量,取了三張懸床,尋一花月佳處,將三副懸床掛向一株高樹之上,卧在其內,以便相對說笑,談上一陣再睡。再興見三床懸在一起,相隔甚近,自然願意,反正敵人業已看破,戒備嚴密,無須隱藏,也未勸阻。女兵湊趣,所選樹枝相隔最遠的只三四尺,離地又高,懸床製作精巧,遇到險地便成一囊,將人全身包沒在內,不畏風雨蛇獸侵害,上半身另有兩尺來高的鐵架撐好,頭頂兩側均有小窗箭眼可以隨意開閉。三人頭部高低相對,兩上一下,鳳珠橫卧對面,正好談天。被山風一吹,微微晃動,舒服非常。談不幾句,姬棠首先睡熟,鳳珠喊了兩聲「棠妹」未應,二次想勸再興,告以心事,細一查看,再興也快入夢,便未再說,雙目一閉,跟著睡去。醒來低頭一看,日光已由樹隙中斜照下來,眾蠻人女兵已全起身,所有行軍床帳用具均已紮好,一面正在埋鍋燒飯,人數雖多,動作甚輕。眾蠻人俱都聚在溪旁飲水烤肉,相隔較遠,知道女兵忠心,恐將自己驚醒,不肯高聲說笑,輕悄悄準備行裝,並將眾蠻人引往遠處,一面抽空把飯燒好,以供三人吃用。

經此一夜飽睡,精神已全恢複,好生高興。再看對面懸床,姬棠人已不見,再興剛醒,忙問:「棠妹何往?」下面女兵應聲回答,說:「時二娘剛明即醒,輕輕援著繩梯下來,恰巧守夜人打了兩隻林中出產的蒼羊,她割了些羊肉正在溪旁生火,想照我們的法子燉湯與主人吃呢。」說時,再興也喊了聲「姊姊」,援繩而下。鳳珠跟蹤下去,同往溪旁洗漱。女兵報知夜裡甚是安靜,只在天明前由崖角竄來兩隻山羊,逃得極快,被守夜女兵用鏢打倒。因隔三人卧處有好幾丈,又追出一段方始打倒。崖頂還有守望的人,事前並未有什動靜。等天快亮收拾帳篷,忽然發現篷內有片樹皮,上有好些刀刻蠻文。正在驚奇,姬棠人便下來,認出那和前夜林中所留樹皮一樣,大意是說:前途兇險,尤其不可西進。失蹤六人並不曾死,現被人留住,將來仍可生還等語。

後半夜戒備比前半夜還要嚴密,因奉三人之命,想用那兩座帳篷誘敵,旁邊埋伏的人時刻都在留心,不知怎會被人鑽進,留下這大一張樹皮,事前事後均無一人警覺,直到收拾帳篷方得發現。後經互相查問,回憶前情,才想起那兩隻蒼羊由崖角竄過來時,彷彿受驚神氣,逃竄甚急,落地便即跳起,一腿似已受傷。埋伏帳旁的女兵守了半夜,正覺無聊,年輕喜事,紛紛縱起,鏢矛並舉,轉眼追上,將其打倒。照例無論發生何事,均有兩人守在暗中,待命而行,不是被敵人看破,輕不出動。先未離開,及見同伴往追逃羊,還未到手,又有一隻小蒼羊從左側飛縱過來,逃得更快,就在樹前不遠竄過,想起主人最喜烤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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