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回 奇景初呈

再興耳聽群犀吼聲仍是洪厲,但是此應彼和,斷續相聞,已不似初睡時那樣同聲怒鳴,震得山嗚谷應。問知方才有兩個壯士冒險去往森林窺探,看那犀群來路是否與黑蟻相同。探出犀群是由另一路竄來,因這次先有準備,上來便將為首犀牛激怒,賓士極快,不似以前自在遊行,遇到水草豐美之處便隨時停止,過兩三天都過不完。雖然後面犀群無人驚動,不似朝來賓士迅急,但是犀牛照例隨同大群進止,前面一快,也跟著飛跑,大約今夜便可過完。姬棠並說:「這次犀群真多,少說也要打它好幾百隻。我們這裡的人便是一年之內不去采荒都可交代了。你快洗浴去吧。」再興聞言。因二人剛來,恰巧寨中得到這樣彩頭,照例遇到這樣大獲之後,全體蠻人均可休息上好幾天,並還任意作樂,飽餐酒肉。蘭花待人又好,因此群情大喜,高興非常。許多蠻人都不眠不休,高興已極。對於二人直認作福星一樣。再興自是喜慰,匆匆拿了洗漱用具便往洲旁瀑布趕去。

剛下樓走不幾步,便見二蠻女飛奔而來,神態慌張,以為又有什麼變故。側耳一聽,彷彿小獅被禁地洞之中怒吼了些時無人答理,後來往送食物不聽獅吼,到了底下一看,二獅業已失蹤。蘭花聞報,正在悔惜,再興當時也未理會。趕到昨日浴處一看,王翼業已先到當地。乃是一處噴泉飛瀑,臨水有一小山,半截深入水中,山腹中空,孔竅甚多,約有兩丈高大。蘭花就著當地形勢,將瀑布用竹管引向小山洞內,由頂向下噴洒,絕好一處天然浴室。洞中水深只三四尺,最深之處也只過人。洞頂孔竅玲瓏,大小十好幾個,天光下透,清可見底。旁邊還有一個人工掘成的小池,專供蘭花和身邊幾個蠻女沐浴之用。別的蠻人均作野浴,男女同嬉,只在水中,便周身赤裸不以為意。二女因王、時二人均是漢族,不喜男女同浴,自己天性喜潔,也從未與男子赤身相對,故此分成兩起。

二人互相一談,才知王翼對於蘭花並無婚姻之想,只為對方是管理全山的主人,最有威力,既想在此久居,不得不隨和一點。哪知蘭花情熱,就這兩三日夜情分越來越深。昨夜歌舞,到了無人之處,蘭花業已示意,露出委身之意。王翼剛一裝呆,蘭花便悲憤起來,並說:「我雖覺著你人好,在未看準心意以前尚無嫁人之意,乃是你自己發動,如何答話支吾?」王翼先還莫名其妙,直到今早同回竹樓,設詞探詢,才知蠻人風俗最寶貴便是雙乳,除非是她親丈夫,一點也碰不得。甚至婦女被人強姦均可無事,只一摸她雙乳,女的如非心愿,不是當時拚命,便去歸告家人,以白刃相加,結仇不解。只有彼此不曾婚嫁,女的也不討厭男的,或是被他感動,才可消恨。

王翼前夜斗獅時,因見獅來太猛,恐其受傷,無意之中推了一下,對方卻認了真。幸而上來便對王翼發生情愛,雖還想彼此相交些日,看準對方為人再作計較,但是情根已固,感想極好,否則此舉休說蘭花是當地主人,便是尋常蠻女也決不肯甘休。心想:我既打算嫁與此人,看這神氣也許真箇愛我。心中一動,非但沒有發作,反倒高興,告知乃父,說王翼愛她,彼此情投意合,只等明夜歌舞便與定情。孟龍原看出愛女鍾情王翼,沒想到剛來不久便有成約,雖覺太快,也頗喜慰。再說愛女脾氣堅定,也作不了她的主,當時答應。

蘭花以為事已定局,後來看出王翼老是若即若離,只管口中讚美,並不十分親熱,等到歌舞開始,引往無人之處,彷彿神情冷淡,言動都是敷衍。先還當是漢人臉嫩,恐被看輕,未便表示。後見所談都是空話,也不與她親熱。眼看天已快亮,忍不住拿話一試,竟有推託之意,自己已向乃父稟告,如何交代?不禁悲憤交集,幾乎發作。總算王翼見機,勉強賠話,敷衍過去。蘭花聰明,故意不置可否,打算明朝種完田再說。剛往回走,便見時、姬二人並頭說笑留戀親熱情景,越發氣在心裡,當時未說,跟著來了犀群。

時、姬二人一走,想起前事,好生氣苦,強著王翼回樓,令往自己房中同卧,王翼剛說:「我那床榻空無一人,你不喜人睡你的床,何必擾你?」蘭花先是微笑不語,同去對面房中,偷看時、姬二人並頭橫卧,女的正在打扇,情景十分親密,連忙搖手,不令驚動,用花將人迷倒之後,又和王翼把再興移近一點,笑道:「你看人家多好,我就這樣苦惱。」說完轉身就走。王翼見她目有淚光,心中不忍,只得跟往房中賠話。剛一進門,蘭花忽然拔出一口尖刀,說完經過和前夜之事,叫王翼殺她,並道:「否則我爹爹不能受此奇辱,定必殺你。」說完淚流不止。王翼見狀大驚,再三勸解,蘭花俱都不理。後來實在無法,左思右想,只得答應婚事,口中求告說:「我本愛你,不過日子太淺,不好意思,羞於出口。既要當時說定,依你就是。」蘭花見他情急,方始有點心軟,冷笑說道:「你把我們蠻族中人都當作不知廉恥的么?這樣防我作什?就是你答應婚事,照你昨夜情景,至少還要看你一年半載,才肯和你做夫妻呢!你便多好,不是真心愛我,有什意思?當我真要同睡一床么?你看你那兄弟多好,不問他們是否真有情愛,看他二人並頭同卧,何等親熱,哪有絲毫疑人之心?我不過不願不如棠妹,被人笑話罷了。那邊有床,原是以前叔婆避暑時獨眠之用,我睡這床是自己的,天已不早,養好精神,起來還有事做,各自睡罷。」

王翼還想敷衍幾句,見她聲色俱厲,暗忖:她說試我一年半載,正好暫時可以無事,且等到時再說。再聽那床乃鳳珠獨眠之用,更對心思,只得應諾,去往床上卧倒。想起這兩次經歷,心亂如麻,只一閉眼,鳳珠的絕代容華便上心頭,天氣又熱,怎麼也睡不著。哪知他這裡情有獨鍾,蘭花原是氣憤頭上,一半試他,也未真睡。暗中偷覷,見他在床上轉側不眠,時常低聲嘆氣,又生誤會,當是為她而發,起身笑問:「翼哥如何不睡?怪我得罪了你么?」王翼見她雲發蓬鬆,嫣然含笑,立在榻前溫言慰問,看去更顯嬌美。一時情不自禁,拉她坐在身旁,正想乘機安慰幾句,蘭花笑道:「你連日均未睡好,夜來還要大動手腳,不養好精神如何能行?」說罷將手中暗藏的美人香朝王翼面上一拂,當時聞到一絲異香,人便昏沉睡去。醒來蘭花更不再提前事,言笑如常,表面沒有昨日親熱,實則樣樣關切周到,比前更甚。看出必成之局決難更改,想起鳳珠來前幾次暗示,萬分憂急,又無計可施。跟著二女結伴往浴,本約同往,姬棠忽用蠻語說了幾句,方始作罷。浴完回來,又令王翼往浴,二女面上均是喜容,也不知談些什麼。本來自己心事不想泄露,因覺事在兩難,好在至好弟兄,便全說了出來。

再興一聽,才知他和鳳珠行時業已隱語示意,暗通情愫,至多一年之內便借避暑為由來此相晤,不禁又驚又急,仔細想過,婉言勸道:「不瞞大哥說,像孟夫人那樣溫柔美貌的女子真箇人間絕色,連我對她也是一樣傾倒。不過此事關係太大,結果必要害人害己,終於兩誤。固然她也是身世孤苦,父死無依,為勢所迫,被孟雄強聘了去,老夫少妻,終日愁悶,舉目無親,所見都是野蠻粗蠢的異族,只管享受得好,心卻苦痛,得不到一點安慰,但是此乃無法之事。休看孟雄對我弟兄極好,全是夫人之力。蠻人妒念奇重,休說有什私情泄露,便是言動不檢,生了疑心,我二人不說,夫人身受也必殘酷。我們弟兄受人救命之恩,如何害她為我慘死?真能將她救出牢籠,為她百死也所甘心,無奈情勢如此,連我二人尚且靠她照應,此外並無容身之地,如何救人?她對你越有情意,你越要設法善處。

「何況孟雄對我二人也極情厚,不問是否由於夫人而來,終是仗他之力才得轉危為安。受人之惠,謀人之妻,也非我輩丈夫所為。除非真箇心志堅定,連這現成安居避難之處都舍之而去,先不要受人好處,小弟一定隨你避往森林之中,終日冒著奇險,暫做兩個野人,另覓棲身之地。非但不娶蘭花,連孟雄所贈衣物全數還他,一面在森林中苦熬,候到孟雄年老身死,等她成了寡婦,再作夫婦之想。只要你們彼此情愛專一,我便為此受盡辛苦兇險,也必以全力相助,死而後已。如有一人中變,我方離去。這等作法雖有萬一之望,情理上也還有個說法,但是盂雄年雖六旬,人甚強健,必須準備二十年苦難歲月或者能夠如願,如其等她尋來設法幽會,或是與之同逃,這裡山高路險,到處都是他的勢力,並有許多蠻人、毒蛇猛獸之險,危機四伏,休說害她送命,便叫她跟著我們受那許多罪孽也對人不起。

「真有情愛,何必非要結為夫婦?她和孟雄人雖相差大多,只要心志堅定,終有相見之日。大哥仔細盤算,如能準備守她一二十年,拼著受盡苦難,到時雖然傾國佳人業已白頭,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快心之事。如其自問不能,卻是萬來不得。蘭花雖是蠻女、非但對你情深,人又那樣聰明美貌,長於智計。我們稍微教她,便可做出許多事業,使這全山蠻人同享安樂。試驗我們平日心志是否實踐,言行相符,也不在出死人生受這許多驚險危害。事要早決,否則,此女聰明絕頂,照你所說,已看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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