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回 夾牆中的刺客

這時大小快船木排早已分成三面,一前兩後,列陣相待,接到號令,同聲歡呼,一齊划動,照預計猛衝上去。雙方相隔本只一箭多地,開頭業已攻打了三次,都是有心驚敵,使其疲於奔命,淺嘗輒止,全師而退,並未發動全力,士氣更旺。那專盼外援的敵人遠水不救近火,又見敵人神出鬼沒,聲東擊西,時進時退,本就情虛膽怯;加以由清早起,提心弔膽,忙了一日夜,所守只是這些尺寸之地,眼看敵勢越強,人來越多,始而三面包圍,後接警報,後樓火起樓塌,許多金珠珍寶俱都倒落水中,又有敵人三路同進,前後夾攻、老巢似已失去。

狗子重傷,卧在小房之中,還在咒罵不絕,對於老賊固是視若仇敵,因那些惡奴爪牙方才只聽老賊的話,不管他死活,致被敵人打斷左腿,以後成了廢人,想起痛恨,也一齊罵在裡面,口口聲聲說金舅老爺是他親哥,官兵一到,誰也休想討得便宜,非殺老狗,不能消恨。眾人多半為了身家在此,和老賊甘言所惑,並非真心為主,見狗子出口傷眾,連生身之父也要報仇,俱都厭恨,內有數人並還生出惡念,已快發生內變,老賊又推說後樓關係重要,雖已派人迎敵,尚須往援,忽又帶了五個久共心腹的死黨趕往指揮,另托數人代他支持。走時,當眾授以全權,說了許多好聽的話。眾人見他倍大年紀,往返防禦,淚隨聲下,暫時也頗感憤。隔了一會,後樓忽有人來尋他請示,互相查問,人已無蹤,連那五個心腹同黨俱都不見。眼看天已將亮,對面李氏兄弟早已算好,是動手的人,日里先令睡足,便是老弱婦孺分班造飯,分工力作,也各有安眠。由後半夜起,人數越多,精神更旺,賊黨卻都倦怠。雙方勞逸相差天地,明眼人一看,不必動手,勝敗已分,再聽老賊失蹤,為首數人先已逃走,人心立時大亂。

狗子還不知死活,連在隔房厲聲咒罵,說所有人等狼心狗肺,自己對他奉若上賓,倚為心腹,此時人都不見。內有幾個性暴的越聽越怒,剛轉身趕去,忽聽前面暴雷也似,戰鼓齊鳴,喊殺連天,爭往窗前一看,正面敵人已先殺到。各樓房頂上本有許多弓箭手,還帶有好些火槍火箭,因見來勢猛惡,全都膽寒,一見當頭都是前後兩人並坐的小快船,一排數十隻,由水面上急駛過來,全都膽寒心慌。不知是計,惟恐有失,不等近前,便將火槍火彈連同亂箭往來船打去,相隔尚遠,那些火槍形如長矛,均用人力投擲,又要點燃,才能發出,本就不易打中;這幾十隻快船又是有心誘敵,當頭一人手持藤牌,揚刀喊殺,多是虛勢,後面大隊隔得更遠,一見亂箭火槍飛來,用牌一擋,將箭打落水中,火槍火彈還未到達已先落水。小船虛張聲勢,故意往前一衝;等到上面火槍火彈發下,後面的人忽將雙槳反搖,用力一扳,箭一般倒退回去,敵人火器全都打空。

小船上人看出樓中慌亂,極少向上接應,不等第二批火槍點燃投下,立時乘機進攻,二次向前猛衝過去,接連幾槳,便到樓下,來勢比前更快。上面的人慌了手腳,雖有一些鏢箭火器凌亂打下,不是空投入水,便被上面壯士橫刀打落水中,只有幾隻被火器打中,快船上人均通水性,一見火起,就勢一翻,船底朝天,人也到了水裡,往樓腳撲去,借著走廊屋檐掩避,往上便沖。樓上賊黨方覺不妙,為了全神注意正面,只顧打那許多小船,稍一疏忽,敵人兩翼已悄沒聲分左右包抄過來,搶在正隊前面,木排上面的土人都是手持長箭飛刀,也不用弓,紛紛向上打到,左邊原有兩處樓房,被人佔去,再一接應,那些刀箭又准又快,左近樓房上防守的人未容回手,已有大半死傷滾落,轉眼便被敵人奪上,連佔了好幾處樓房,順著房脊,追將過去。遇到隔遠之處,便由後面發出飛刀長箭掩護,取下身邊套索,套住房脊飛身而過,不消片刻,四面八方樓房頂上都布滿了敵人。所有木排也都涌到各處樓下,連戰鼓一齊帶上樓頂,拚命亂打,鼓聲如雷,加上喊殺之聲,震耳欲聾。

側面樓中幾個武功好的看出厲害,想起四面皆水,無法逃走,素來兇橫,自恃本領,妄想拚命,先後十來個武師打手剛縱出去,翻上屋頂,還未動手,先被飛刀傷了兩個,這左右兩翼為首的人,正是李氏兄弟,同了江、茹二人,還有十來個李誠的徒弟,都是力大身輕,武勇非常,早領頭殺到,就在樓房頂上,殺將起來。龍姑和另兩個能手居中擂鼓督戰,原是虛勢,專分敵人心神,見前面快船本作誘敵之用,不料人心憤激,奮勇搶上,竟將敵人鏢箭火器衝破,紛紛援著樓柱搶上,方恐這些土人冒險受傷,遙望老賊所居高樓頂上,接連飛起三枝信號,另有一面紅旗升向當中樓頂。

天光已亮,東方一輪朝日,剛剛升出水面,發出萬道紅光,照得大地通紅,昨夜天空中陰雲,已一掃而空。敵人那麼繁盛的火把燈光,早就七零八落,鬼火一般,暗無光華。天氣十分明朗,顯得那面紅旗迎風飄拂,分外雄壯。一枝枝的得勝信號帶著強烈嘯聲接連曳空而來,知道黑女已率土人攻進老賊根本重地,大獲全勝,功成在即。想起今朝贈黑衣面具時所談,雄心頓起;又見對面敵人驚惶逃竄,宛如熱鍋里的螞蟻,走投無路之狀,忙喊:「二姊,你如膽小,我將你送到北山崖上,我要進攻去了。」玲姑慨然說道:「我也是人,雖然力弱受傷,不能助戰,此時正是用人之際,如何為我耗費人力?我來擊鼓,代龍姊助威吧。」龍姑知她周身是傷,衣服全碎,如非自己將外面黑衣與她披上,連那一身玉雪柔肌也全露出在外,好生憐惜,才要勸止,玲姑已搶起鼓槌,急擂起來。旁邊使女也都感奮,李誠走後,當中木排本有一面大鼓,空在那裡,便搶將過去。

龍姑勸她不聽,又見玲姑聰明絕頂,就這片刻之間,業已學會打法,只得聽之,忙將令旗一揮,率領中軍木排一齊發動,衝殺上去。快要到達,忽聽正面樓內砰砰亂響,好似放了一串大鞭炮,這時李氏兄弟連傷強敵,已快殺到正面樓頂,一聽響聲有異,連忙手揮令旗,命眾速退,聽令再進。語聲才住,驚天動地一聲大震,當中屋頂忽然震塌了一大片,連屋頂也被揭向天空,殘磚亂瓦,滿空飛舞,打得水中咚咚亂響,跟著火起,樓中一陣大亂,哭喊之聲慘不忍聞。李誠立得較近,差一點沒有受傷,因見迎敵諸人死傷殆盡,樓中人聲鼎沸,好些地方均已停戰,哭喊饒命。中間並有許多婦孺號哭之聲,慘不忍聞。心中一軟,微一尋思,忙即傳令,分頭大喝:「快將惡霸父子獻出,聽候發落,只誅首惡,投降免死。」

樓中諸人先未聽真,後來有人聽出,向眾大喊,同聲歡呼應諾。有幾個膽大的,並還趕出,跪地稟告「老賊因子忤逆,又見形勢危急,心中恨毒,不顧與狗子相見,命尋地方,安卧養傷,這些惡奴有什良心,見他父子不和,狗子已無勢力,平日人又凶暴刻薄,喜怒無常,不禁勾起前怨,摟上人又擠滿,只旁邊堆存火藥和各種火器的小房空有半間,便將他抬在裡面。狗子恨極咒罵,有兩個老武師恨他平日輕視,對父不孝,又見老賊逃走,不曾帶己同行,越發有氣,想給狗子吃點苦頭,進門剛一喝問,狗子知他父黨,越發暴怒,回手抄起兩團火彈,只顧逞強發威,也沒想到那是什麼東西,這是什麼時候,怒火頭上,隨手打去。當時爆炸火發,兩武師作惡多年,身遇惡報,首先震死,狗子也被炸成粉碎,燒為焦炭,還傷了不少的人。仗著樓中地大,樓板炸穿一個大洞,所有火器火藥全沉水內;否則傷人更多。如今火還未熄,還望二位七星子爺爺饒命,老賊實在不知逃往何處。」

李誠見別處樓房上,還有零星殘敵,正受土人圍攻,忙令他們前往招呼,速降免殺,就是罪大惡極,也不傷他家屬。少時經過全體村人公審,稍有可原,均可免死。七星子平日早有考慮,真正極惡窮凶,方才已十九除去,日後只肯出力耕作,照樣有田可分。一面傳令四面圍住,搜尋老賊逃路;一面命李強帶人拆房救火。後樓早被攻進,共只兩三個時辰,全數停當。黑女也趕來相會,說是留守老巢的惡奴已被殺光,只剩下一些婦孺。李氏兄弟當時命將樓上大廳騰空,召集新舊兩村苦主,命其指明殘害他們的兇手惡奴,當眾審問,以憑發落;一面照著預計,密令南山來的二十幾個精通水性地理的得力同道,分頭趕往環庄大壑,把日前所指大小新舊二十來處地底水道,用特製的鋼鑽鐵抓將其打通,把堵塞水道的淤泥石塊全數扒去,使這大片洪水仍歸地底暗流,三數日內,便可退凈。跟著,便可重建桃源庄,與大眾土人同登樂土。一面傳令,兩面官道,各路要口,以及本庄附設的鎮集上防守的自己人加緊戒備,最要緊是不令敵人有一漏網,逃了出去。

對於當日午後被李誠夫婦親身趕去分別制伏的幾個管理鎮集的敵黨,再傳密令,加以警告,令其帶罪圖功,不許向鎮上寄居的那些葯客走漏風聲,再命兩個機警一點的同道混向眾葯客所居店中,暗中查聽,有無賊黨泄漏消息。好在這班都是遠方來的葯客,為了秦賊父子威勢厲害,鎮離當地頗遠,平日又不許他私人庄中走動,一個個受慣欺壓,忍氣吞聲;又都住在一個店內,這樣大水,無法走動,至多遙望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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