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回 猩人死後的猛威

雷八一聽有人說話,忙把身子朝崖壁上一貼,一面偷聽,一面跟著掩將過去。剛聽出來人是惡霸手下兩個武師,準備由崖頂繞到與谷中溪岸上面一列崖腰平地相連之處的崖凹中掘那泉眼。忽聽一人驚問:「方才來的兩人如何不見?前面樹根上橫著一個死屍好像秦六,怎會死的,莫要敵人又來鬧鬼作怪,我們小心一點。」雷八一看,原來內一惡奴的死屍不知何時被浪打在附近一個高石堆上,被樹根擋住,洪水正朝上面涌去,死人略一搖晃,重落水內,被水捲去。正在留心查聽,跟著便聽側面怒喝:「原來兇手就是這個狗娘養的,快將這廝擒回庄去,開膛摘心,碎屍萬段,與秦老六他們報仇。」聲才入耳,一個手持鐵棍的武師已惡狠狠由側面打來。

原來這兩武師本領不高,人卻狡猾,剛一發現死屍,便料有了敵人暗算,內中一個忙順山路悄沒聲繞將下來,先還恐怕敵人是七星子,有些膽怯,如非洪水已發,大功告成,貪功心盛,想得重獎,幾乎想要溜走,用棍的一個還較膽大,想看明白了虛實,見勢不佳,再行縮退,也不告知谷中同黨,順崖坡山路溜走,尋到事前準備好的竹排,搶先逃回庄去,報功之後,再作計較。另一個說到末兩句,忽想起七星子的厲害,嚇得只顧東張西望,一味留心戒備,下都不敢下來,持棍的剛繞到側面,探頭往下一看,見一手持板斧的壯漢貼崖向上偷聽,身上還有血漬,認出那日夜裡被七墾子救走的車夫雷八,再一細看,四面波翻浪滾,白茫茫一片大水,只剩半山腰上一片崖坡,所有原野都被淹沒,口外峰崖也被衝倒,無影無蹤,雖有幾處小山石堆,也只剩下一點頂端,四面皆水,相隔又遠,就有敵人,也難飛渡。再往來路崖坡一看,一眼望出老遠均無人影,越發膽壯起來,忙把手中鐵棍一揚,脫口喝罵,縱上前去,舉棍就打。另一武師,看出雷八隻是一人,也跟著心雄膽壯,破口大罵,趕將下來,舉刀就斫。

雷八剛將鐵棍擋過,敵人刀已斫到,忙即縱身閃避,總算那一片乃是半山腰上一片平崖,雷八雖然不會武功,仗著力猛斧沉,手疾眼快,上來一斧,幾乎把敵人的鐵棍震脫了手。這兩個武師又只會點花拳花腳,沒有真實本領,開頭挫了銳氣,不敢十分進逼,這才勉強打個平手。不會武功的人到底吃虧,雷八時候一久便被敵人看出破綻,身上連挨了兩棍,不是體力強壯,敵人力弱,已早受了重傷。就這樣不是來了兩起救星,至多拼得一兩個敵人,照樣難保活命。

雷八這時剛把死屍鬆開,喘息起立,一見猩人亂殺惡奴這等凶暴殘忍,又見惡奴悲號哭喊、力竭聲嘶、狼狽可憐之狀,不由激動素來剛烈義俠心腸,仗著早來曾和這大小兩隻怪獸見過一面,聽黑女和豬兒說:「這東西雖然猛惡,因經李氏夫婦長期訓練,除力猛手重、無意誤傷之外,不奉命,決不傷人;就是誤傷,也必看出對方是他仇敵,或是含有惡意的對頭,也只想要生擒回來,獻與主人拷問;再不,便是來人犯了後山的禁條,並非真想殺死。偶然無心之過,回山必受重罰,故此看去獰惡兇猛,並不無故殺人。經過今日指點,已認得你們,以後相遇,無論什麼為難之事,只他能辦,隨便叫他去做,無須害怕。做得不對,便對他打罵,也必不敢反抗。這東西已通人言,記性又好,好勝疾惡,只說得理對,不要冤枉他。」方才豬兒又說:「他和李大嫂早在種葯時見過,因不許先告三哥,故未說出,不料第二日他們便見了面。來時我已見到這東西,此時又聞到他那一股膻氣,定必藏在這些驢日的左近,不知何故,見敵人在此發水闖禍,還不出面殺死他們,找尋它去。」說完便走。後與敵人惡鬥,它忽由上縱落,分明是來幫我,如何發了野性,這樣殘忍?心念微動,只顧仗義,挺身上前,既未看到身後來了何人,也未看出猩人為何隨便亂殺,這樣殘忍凶暴,狀類瘋狂,與前聞不奉命不敢殺生害命之言不符,是何原故?大喝一聲,便搶上前去。

猩人此時連痛帶急,怒火燒心,野性大發,神智已昏,兩隻突出的怪眼凶光如炬,已快要冒出火來,急切間,哪還分辨得出敵我。正在咆哮如雷,連聲厲吼,亂殺崖上下那些惡奴,遇見地上死人死屍,便隨手抓起,不管死活,隨手撕裂雪怨。不是這一耽擱,惡奴早被追上。此時剛將方才所殺兩片殘屍拋球一般,帶著鮮血肝腸,甩出老遠,朝外追來;一眼瞥見一個方才嚇死的惡奴橫在地上。因未受傷,衣服也頗整齊,只當未死,隨手抓起,剛剛怒吼一聲,隨手撕裂,擲向水中。忽見對面,來了一人,朝他大聲怒喝。這類猛獸都有特性,稍一發威,便被嚇死,知道人都怕他,雷八這樣理直氣壯神氣,初次見到,反倒呆了一呆,對面立定,注視起來。

雷八見它周身的毛根根倒豎,凶眼怒突,右耳帶著一縷紫血,比起初見形態更加猛惡,立在面前。心想:「這東西果聽人話。」為了水聲如雷,震耳欲聾,正要大聲喝問,不令再追逃人,下那毒手,猛瞥見猩人二目凶光註定自己,嘻著一張血口,巉牙密露,兩條鐵臂和那一雙蒲扇般大的前爪忽然張開,好似暴怒已極,蓄勢欲發,不懷好意。心方一驚,一股奇膻迎面撲來,眼前一花,整個身子已被猩人連肩帶臂抓住,彷彿一雙鐵箍鋼鉤將人鉗緊,奇痛徹骨,休想掙扎分毫;同時,腳已離地而起。這才看出猩人怒極發瘋,業已反常,不禁大驚,方想:「轉眼慘死,命必不保。」急怒交加中,剛猛力掙得一掙,微聞狂流澎湃洪響聲中,有人厲聲怒喝,先似長蛇也似一條黑影由斜刺里飛來,臉上稍微掃著一點,幾乎連顴骨也被他打碎。

雷八膽大眼快,雖在死生呼吸之間,神智一毫未亂,目光到處,剛看出那黑影乃是一條長鞭,蛇一般將猩人的頭頸套住一抖,那隨鞭飛縱而來的正是蒙面大俠七星子李誠。驚喜交集之下,急喊得一聲「大哥」,猩人好似咽喉被軟鞭勒緊,護痛情急,把手一松,雷八人便落地,覺著周身酸痛,肩背骨似要碎裂神氣。百忙中還未想到面前危機,略一緩氣,正朝前看,忽聽崖上下兩人大聲疾呼:「你還不逃,要等他把你抓死么?」心中一驚,這才想起猩人尚在面前,忙即回身逃走。同時,猩人頭頸軟鞭也自鬆開,本意回抓敵人,耳聽來人口音甚熟,側臉一看,那用鞭打他的是個白衣蒙面人,剛想起此是主人,心中驚惶,忽然瞥見先抓住的人轉身逃走,怒火忽又往上一撞,神志重昏,也未看出那人是誰,一心認定才方逃走的惡奴仇敵,怒吼一聲,縱身便撲。七星子李誠早就防到有這一步,又知猩人猙惡無比,此時傷重瘋狂,神志已昏,真要發了野性凶威,自己再加上幾個也非其敵,想要殺它,心又不忍,又恐雷八被它誤傷慘殺,打不起主意,一面還要防它反撲,傷害自己,心中為難。正想主意,一見猩人舍了自己去追雷八,越發情急,口中大喝,追上前去,揮動長鞭,先打了一下,猩人理也未理,眼看一雙鐵爪快要抓到雷八身上,萬分驚急之下,施展全力,奮起神威,一鞭掃去。本來雷八非死不可,幸而猩人離地縱起,身子懸空,還未下落,李誠這一鞭又猛又急,恰巧繞在猩人腿彎之上,纏了一個結實,再奮起神威,大喝一聲,猛力往回一帶,叭嚓兩聲,猩人整個身子像倒了一座小山一般,跌倒地上。

雷八雖脫毒手,腰間褲帶也被爪尖撈住了點,當時裂斷,連褲子撕下一大片,露出大片黑壯屁股,還划了兩條裂口,稍差一點,不死也受重傷,腰股皮肉,定必碎裂,形勢端的險極。經此一來,猩人越發暴怒瘋狂,一聲厲吼,那纏繞兩腿的一條軟鞭,因為勒得太緊,無意之中將鞭梢嵌住,李誠用力一抖沒有抖開,竟被猩人掙斷,就地一滾,縱將起來。李誠知道不妙,忙即鬆手,拔出肩後毒箭、腰間飛刀,一面縱身逃退。因已看出猩人神態反常,本性已迷,耳中又有紫血流出,料定中了敵人毒藥暗器,毒發瘋狂,如能將其制服,或使其稍微明白,認出自己,還可用藥救活;真要無法挽救,為了保全自己和雷、韓諸人性命,說不得只得送它早死,免再傷人。主意打定,猩人已由地上縱起,周身毛髮皆張,凶睛如電,嘻著血口利齒怒吼撲來。那一帶地勢又極崎嶇不平,猩人上下山崖縱躍如飛,性又猛惡無比,就能將它殺死,也難免於為它所傷,甚而同歸於盡都在意中,專一用來對付它的長鞭,又被掙斷。再想起它平日的功勞和忠實義勇的天性,親手殺它,於心不忍,實在無法下手;最好將它喊住,使其認清主人,偏又不能。心正悲苦情急,無計可施,猩人已似急風電馳而來,離身不過兩丈。

這還是李誠身輕力大,機警靈巧,乘著猩人就地一滾,首先鬆手縱逃;否則,早被撈住。知其動作神速,順路逃走,反倒難逃毒手,萬般無奈,正一面看準來勢和左右道路,以便閃避;一面大聲怒喝:「你這該死的東西,受了敵人暗算,中了箭毒,連我都不認得了么?快些卧倒,還可活命。」話未說完,嚶的一聲清嘯,一條金光閃閃的黃影已電一般帶著嘯聲飛射過來,正是靈猿金兒,看那來勢,本朝猩人頭頸斜射過去,猩人飛撲正急,不知怎的忽然後退,事出意外。金兒來勢更急,沒防到有此一舉,竟自撲空,怒極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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