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回 窺古洞 鐵笛子陷身

鐵笛子見為首諸俠的席位都在廣場中心,共是三桌,因有幾位新來良友正由諸人陪客往附近遊玩還未全回,只坐了兩桌不到,還空著十多個座位。全村老少沒一個不是喜容滿面,心想:「這裡真是人間樂土,大家歡歡喜喜度那和平安樂的歲月,陰謀侵害的人真箇作孽,這些外來的仇敵偏要作對到底,實在可恨,反正水火不能並容,如不就此一舉將其全數除去,早晚是個大害。西北高崖上的火光必有原因,昨夜狗吠可疑,弟兄姊妹們人數太多,事前一與明言,至少也有一半跟去,非但容易打草驚蛇,萬一崖那面另有原因,昨日所見奇僧苦沙彌說在附近山中居住,他就不是孤身一人,同伴也必不多。聽他口氣,洞中業已關有兩個本領甚高的凶人,昨日又被押去兩個仇敵,如非人跡不到之區,山洞還要深大,決辦不到。前山幾處小洞如何隱藏禁閉,何況這幾個凶人無一弱者,心凶計毒,什麼事都做得出,稍一不慎必受其害呢。

「可是這裡全山我俱踏遍,不止一次,算來只西北崖後那兩座大洞最是合宜,也許人藏崖後比較合宜,也最近情,可是它那去路就避開新桃源這一面,由南轉往西北,也要經過許多峰崖澗壑,這比由村中峭壁施展內家輕功踏壁直上還要難於飛渡,況又帶著兩個受傷不輕的仇敵,孤身一人如何一同越過,莫非另外還有一條秘徑,連我們在此多年均未發現不成?昨夜人影火光實在可疑,狗叫和由崖頂跌死的毒蛇決非偶然之事。如其眾人同去,內有幾位外客,不便拘束,如今真相難知,不能預料,莫如借一題目;連對南曼俱都不說,獨自前往窺探。就是昨夜看錯地方,或是別處峰崖上偶然發生的野火,至少也可照著勞行健留書所說的後崖一帶形勢查看明白。

「自從以前在此隱居的晏、秦、赫連三位女俠移居蠻荒,由我弟兄七人接替主持之後,更多收容窮苦人民來此耕種的第二年起,西北方這片峰崖森林我便無暇由此來往,乘此一舉索性越過那兩處絕壑高崖橫穿森林而出,再由另一條山洞秘徑入口走將回來,就便查看洞中那些埋伏阻隔,在近年常時在外奔走、無暇內顧之時是否防禦周密,中間兩處可以封閉的洞中險地是否合用,豈非一舉三得?」主意打定,連昨夜到前村後犬吠、毒蛇下墜之事均未提起。王安雖然同坐在旁,平日謹細,知道鐵笛子是七俠中的軍師諸葛亮,算無遺策,言不輕發,見他不說,也未再提。跟著人都到齊,全村歡宴,為防萬一有事,把人分成前後兩起,隨到隨吃,輪流入座。

因鐵笛子等三人一回,村後一帶加了防備,已有專人防守。照著預計,休說村人個個膽勇機警,除卻有限幾個老弱婦女,誰都會點武功,來了敵人當時警覺。便是兩處入口要道以外,只在五六里內有了可疑形跡也必發現,稍現敵意,還未容他走近入口,村中的人已先得到信息,當時迎出。由山洞通行的那條秘徑中間層層阻隔,並有兩處奇險,仇敵深入窺探更是送死,並還無須多大本領的人防守便可隨意制敵死命。山中諸俠自從上月得到信息,便召集村眾分班去往山外演習了好幾次,一面乘著農隙無事和平日出獵之便,按照兵法隔上三五日必有一次操演。村人平日均受過訓練,就是武功差的,因得高明傳授,有的雖然限於天資年歲,多半不弱,運用起來指揮如意,並能三兩為群各自迎敵,人人膽勇,靈活已極。鐵笛子問知前情稍微放心,決計飯後一人往探。可是昨日剛回,大家情義深厚,加上許多外來的男女英俠都是久別重逢的良友至交,相對敘闊,談笑風生,這頓酒飯不知不覺竟由午前吃到午後未申之交,大家都有七八成醉意方始終了。

鐵笛子早在席上宣說,附近山口外還有幾家山民,都是遠方救來的災民苦人,上次出山,曾托我往他家鄉探詢他的親族,方才席上因他們均在山口外飲食,要過兩天才到輪值之期,意欲前往一訪,就便察看附近形勢。南曼、文嬰也要跟去,還想拉了崔真同行,後因兩位新來的女俠取笑了兩句,鐵笛子又力說:「我今此去就便還要去往江對岸訪看兩位苦朋友,也許明早才回。我是答應人家,不便失約,如今來了許多位至交,你姊妹應在家中陪客,這又不是對敵,或是有什事情發生,何必多此跋涉?」南曼負氣,打消前念,笑說:「你們不知,鐵師兄是個孤鬼脾氣,最喜獨往獨來,鬼頭鬼腦,立不安坐不穩的,走在路上恨不能當時飛到,及見山中並無變故便不耐安靜了,剛到家住了不滿一日夜又要出去遊盪,最可氣是樣樣自命不凡,非要做出才說,不願人知。我料定他所說都是鬼話,我們且不跟去,看他一個人能鬧出什麼花樣來吧。」

眾人知這一雙未婚小夫妻雖然情深愛重,但是二人都有童心,均喜引逗取笑。南曼因鐵笛子機警心細,動作神速,往往事前不輕泄露,行蹤莫測,事後得知,自己卻做了被動,當時為此拌嘴,照例說過就完,照常親熱,知是關心埋怨,並非真箇負氣。又見鐵笛子故意低聲下氣,當眾賠話,口裡認錯,人卻非走不可,也不要旁人跟去,經此一來,連別人也被攔住。

鐵笛子早將應用兵器帶好,並將三俠童忙子由雁山六友那裡得來的靈蛇絲所制飛索七十二天梯、連絞環暗中背人要去,連那枝鐵笛緊藏腰間,辭別眾人,獨自起身。為防被人看破,特意繞遠,故意走向出口一面,到一偏僻之處,回顧無人跟來,再朝附近兩個守望的壯士悄悄囑咐了幾句,令其有人來問如何回答,少時來人接替,並往山口那面送上一信,然後施展輕功,由左近踏著危崖峭壁上到崖頂,再往裡走一段,估計不會被下面的人看見,一路飛馳縱躍,覓路往村後通往東南方森林的危崖下面走去。村中地廣,上來所行相反,中間險阻又多,相隔雖遠,仗著武功精純,身輕如燕,許多難行之處均可飛越過去,就這樣也走了小半個時辰,方始到達昨夜落蛇的崖坡頂上。那一片崖頂甚是寬大,只是山石崎嶇,高低不平,人在上面仗著突出崖頂的怪石甚多,卻易隱藏。還未到達,細看前面崖頂形勢業已心動,覺著自己和山中諸俠以前真箇粗心,這等地勢如何為了崖壁險峭如削、上下大高便不留意?及至走到再看,不禁大驚。

原來崖頂上面也有里許來寬一片肢陀,由此往後成一斜坡,地勢逐漸高起。因其又寬又長,上下又高,人立下面至多只能看出前面崖口有限所在,再往裡去下面便看不出,又有別的峰崖隔斷,常人不能上去,無法遠望。靠近村口一面又是大片平疇沃野,村人按時耕作,都認為這環抱全村的大片峰崖無異銅牆鐵壁,誰也不曾朝上留意。崖頂斜坡隨同肢陀起伏,波浪一般逐漸高起,再往前溜,上面直無一塊平地,石齒尖銳,也頗難走。到了盡頭卻和刀切一般一落數十丈。那兩座崖洞便在後壁腰上,內中一座由近頂三四丈突出一片寬厭不等丈許來長的平崖,下面便是那條大壑,同在平崖右側古松之下,松生石縫之中,夭矯如龍,蒼鱗鐵干,甚是剛勁,枝幹粗壯,上面松梢似在昔年折斷。旁枝雖頗繁茂,頂卻是個禿干,又是彎曲向上,內一禿干離開崖頂才六七尺,飛舞生動,形態甚奇。隔著那條大壑,休說飛越崖頂,便落在近頂平崖之上也非容易。對崖地勢較低,灌木叢生,春夏之交毒蟲蛇蟒到處伏竄,又有許多污泥濕地最是難行,另一崖洞離頂約十多丈,相隔尚遠,洞也最大,內有好幾間天然石室,離開對岸非但較近,洞下相隔三丈之處並有一片淺坡,壁間還橫著一條天然棧道,雖有幾處中斷,輕功真好的人仍可隨意往來,鐵笛子以前便是由此上下。

初意先到崖頂昨夜墜蛇之處的上面查看一陣,再去下面兩洞窺探,然後由那一片森林繞出山去。還未走下,先就發現崖頂上散著一些燒焦的樹枝,知道當地乃全崖最厭的一段,另一大洞非但崖頂還要寬出兩三倍,再往前走形勢更險,不會輕功的人休說上下艱難,簡直無法立足。如其所料不錯,無論是否仇敵必在前面大洞之內,也許火光便山那面崖頂發出。暗忖:「側面崖頂都是山石,草木不生,怎有燒焦的樹枝灰燼遺留在此?」同時又見崖上有一三尺來高、尺許粗細突出崖頂的山石折斷在旁,彷彿被人新近扳倒,痕迹猶新。下面現一洞穴,並有一條死蛇被石壓斷,地上碎著兩粒土塊,約有酒杯大小,想起昨夜死蛇,忽然醒悟,知道這類號稱十步灰的毒蛇具有特性,又最兇猛,雖然一樣冬眠,最喜藏伏高亢乾淨之處,遇到冬陽暖時偶然還要出穴,吐去所含土塊,向太陽噓氣,只不再吃東西,行動遲緩。到了驚蟄以後走起來便其行如風,尤其餓極求食追逐生物簡直比箭還快,人還不曾看清,蛇已一瞥而過。所到之處野草轉眼枯死,人被咬中決走不出十步之外。但這東西最是靈警,每曬冬陽都在中午陽光當頂無人之際,蛇穴照例又在高而向陽又最隱僻的石縫之中,照此形勢,分明上面石筍被人折斷,內中所藏兩條毒蛇一被石塊打死,另一條竄將出來,也被那人隨手一拋,或是受驚急竄,竄過了頭,落向崖下跌死。因其冬眠無力,所有奇毒都在口裡,蛇口土塊業已吐出,那人由火光中認出毒蛇,不等反噬便自下手,才未受傷。來人隱伏在此,蹤跡自然隱秘,何以登高發火,不怕被人看見,豈非怪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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