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回 深宵翔鐵羽 雪夜見飛星

三人二次上路,低聲暢談經過,才知少年女俠名叫晏文嬰,竟是乃師天山鷹的姨侄女,從小便被天山鷹一位好友抱去撫養,也是一位前輩高人,因有一事與天山鷹爭執,一怒而去,性又偏激,已有多年不曾來往,晏文嬰也不知道這位成名多年的前輩女俠天山鷹是她大姨。直到去年冬天,乃師病重將死,奉了遺命前往投奔,方始得知底細。天山鷹見她美慧膽勇,年才二十來歲,業已盡得師傳,練就過人神力,又帶來昔年乃師取走的一對大仙人掌,老年人本就憐愛徒輩,何況這等美質,越看越愛,便將她留在山中住了半年多,指點武功之外,並告以閻中七弟兄的名姓住處、年貌本領,又將所剩海蛟皮做了一身衣服面具,令往會合。

文嬰年輕好勝,先在西北諸省業已訪問出老、小鐵笛子的英名,心生羨慕。先聽說人在山東救災,便尋了來。中途忽又聽說兩次災荒均已平息,那假裝富商的七位大俠業已迴轉甘肅,天山鷹原令去往間中相待,見面之後再同出外行道,一則急於相見,又想先立一點善功再去,以免因人成事,顯不出她的長處,聽說人在山東便趕了去,不料繞了一大圈仍要迴轉,仗著服裝面具均與鐵。南二人相同,下山以前早得天山鷹指教,盡知七俠弟兄的隱語信號,還得了一面竹牌信符,所以探詢蹤跡以及途中扶危濟困、應敵除害到處都有幫助。

初意鐵、南二人是齊全、玄英門下,最想見面的也是這兩兄妹,誰知趕到間中新桃源一看,七俠連所交幾個好發,除鐵、南二人外都在那裡,互一請問,才知二人還在山東未回,業已命人前往送信,尚無迴音。總算南曼的師姊崔真和另一女俠也在那裡,說明來歷,自然親如一家。初去時眾人不知她的深淺,平日又未聽說,人更長得秀美溫柔,相聚雖歡,有許多事均未告知。直到第三日,文嬰看出眾人面上時現愁容,想起來時山口外面的防守人戒備森嚴,盤問仔細,如臨大敵情景,與大姨所說不符。山裡的人偏又如此安樂,好生不解,忍不住取出竹牌信符暗向崔真探詢,才知自從小鐵笛子接了第一個師父的英名,七小兄妹結盟訂約之後,往來江湖,到處除暴安良,救濟貧苦,雖只十來年光陰,救人固是不計其數,強仇大敵也有不少。

七俠因新桃源是所救苦人的桃源樂土,近年為喜當地山清水秀,土地肥美,可開墾之處甚多,也搬了來。後見山口一帶掩飾防禦雖然極好,事情到底難料,自己在家還好,偏要常時出外救人,萬一適逢其會,為首諸俠全部因事離開,強敵恰巧乘虛而入,只管山中的人武勇多力,遇到真正兇險的人物仍是可慮,為此行蹤十分隱秘,一連好幾年過去,休說敵人不知底細,因近山一帶的土人全都受過周濟,里外一體,外來的人不等入境便被設詞想法引走擋退,新桃源山口從無外人足跡。本來相安無事,到了當年,不知怎的竟被幾個最兇惡的對頭探明虛實,並還把所有強敵結成一體,準備明年新春入山洗劫,不問七俠是否在家,見人就殺,雞犬不留,打算先出一口惡氣再說。這班強敵十九敗軍之將,本來不在山中諸俠心上,只為群賊自知難於取勝,到處約人相助,竟將天山鷹昔年的幾個大對頭、業已知難而退洗手多年的凶人激將出來。山中諸俠得信以後,想起昔年下山時師長警告之言,以及眾敵的厲害,鐵、南二俠偏又不在山中,心生愁慮。又不願去約外人相助,再說真要勝過那幾個凶人的也是極少,事情只隔一個多月便要應驗,山中人民難免傷亡,仇敵再如提前發動更是討厭,因此十分愁慮。文嬰一則急於要與鐵、南二俠相見,與之合力完成師命,又聽眾人口氣,鐵、南二位行蹤無定,分手時曾有明春三月回山之言,山東的事已完,恐其他往,為日無多,去的人不知能否尋到,意欲分人往尋,又恐山中人力更單,甚是為難,自己又聽眾人談論,想起一事正在山東濟南境內,恰巧一舉三便,便向眾人請命,孤身一人連夜趕來。

文嬰仗著一身輕功,雖然晚走了幾天,反搶在先去那人的前面,只是人未尋到,後才探出鐵、南二人雖在濟南,住處無定,好容易發現蹤跡,待要現身相見,忽然發現二人也得了信息,已定三日之後迴轉,並在無意之中看破賊黨陰謀,於是想好主意,日常尾隨在南曼身後。本準備三日之後賊黨如不發難,再與二人相見,第三夜南曼便中暗算。將人救出之後,因在事前早有打算,非但看破陰謀,並還遇到一位異人暗中相助,解下好些難題,等到把人引往大王墳,立照預計行事,並將沿途窺探的村童遣散,以免賊黨歸途看破,將來受他的害。

一切停當,最厲害的一個敵人佟金海也自趕到。因在昨夜連受文嬰愚弄,兩次撲空,走了不少冤枉路,次日一早剛和同黨分手,想回千佛山看望,便遇姚、白二賊派人求援,說影無雙共是兩個,現已對面,約在大王墳決一勝負,才知白忙了一夜。先想趕回,二次約那新來能手相助,一則相隔已遠,又聽來人說敵人早已前往相待,事情緊急,再拿話一激,佟賊年還不到五十,力大無窮,洗手之時只有二十多歲,每一想起昔年丟人之事便切齒痛恨,素性剛暴,哪經得起去的人一激,好在所用鐵板鍘雖然重大,外有兩層皮布套,誰也看不出那是兵器,人又生得高大,不用時又可摺疊,圍在胸前,外罩一件寬大皮袍,可以遮掩,近三數日從未離身。聽完大怒,便令那人代請所約幫手匆匆趕來。剛到林內,甩脫長衣,將鐵板鍘抖直,一聲怒吼,縱往場內,一條黑影已和箭一般凌空飛墜,如非天生神力,眼急手快,敵人上來這一擊便禁不住。

先雖覺著來敵不是尋常,仍未放在心上,剛將手中兵器朝那兩團銀光、一條黑影猛力擋將上去,方想這廝找死,我這一下少說也有七成力,無論掃中哪裡,都是筋斷骨折,否則也非連人打飛不可。哪知心念微動,只一眨眼之間,瑲瑲兩聲連響過處,火星如雨,四下激射,敵人受這一擋之勢雖連身也未落地便倒縱出去,輕輕落在地上,真力卻不在他以下,又是凌空下擊,加了斤兩,雙方勢子都是又猛又急,當時覺著兩膀發酸,連虎口也被震痛。再看敵人手持一雙形如人手的奇怪兵器,打扮和影無雙一般無二,起初當他至多兩人,不料又多出了一個,看對方雙掌交叉,輕盈盈立在對面,神態安詳,若無其事光景,自己兩柄鐵鍘乃純鋼打就的兵器,又厚又重,一柄已被敵人兵器打碎了拇指大小兩塊,左手一柄竟連鍘刀鋒口也被打缺了半寸來深一小條,才知遇見勁敵,果非易與,不禁大驚,急怒交加中一聲厲吼,二次殺上前去。

文嬰來時早有主意,知道昨日新來的那個賊黨尤為厲害,另外還有一種原因,不願將其殺死。一看天已不早,群賊均被制服,佟賊更是情急拚命,死不肯退,正在為難,忽然想起一計,一面止住鐵笛子不令相助,一面把佟賊引往遠處。佟賊自知不能取勝,反倒激發凶野之性,打算拚命。文嬰百忙中看出後面無人跟來,心想這廝真箇不知進退,好歹也要給你吃點苦頭才罷,一面施展輕功,故意引逗,一面看準形勢,乘著佟賊瘋一般橫轉鍘刀攔腰斫來,身往樹後一閃,揚手就是一枝小鋼梭,正打在佟賊手背之上,然後低聲喝令逃走,並還說了幾句。佟賊先還不服,無奈一手已傷,又聽對方這等說法,不禁怒火盡消,反以好言求告,請為隱瞞。文嬰又說了兩句,佟賊立即狂奔而去,臨行回顧說:「昨日所約能手就要尋來。」話未說完,文嬰笑答:「我都知道,此賊讓他自投羅網,你如再與相見,你那件事我便不管了,還不快走!」佟賊只得把腳一頓,如飛馳去。

文嬰看他走遠,看了看地下腳印和往來道路,先往林內穿上外衣,摘下面具,遙聞二人呼喊,恐被另一強敵掩來聽去,此時還不到除他的時候,許多顧慮,再說事情也非容易,勝敗難料,忙即趕回原處,將鐵、南二人喊住,一同上路。二人聽完大意,佟金海竟似文嬰故意放走,好生奇怪。天已黑了下來,南曼口快心直,向其探詢,文嬰答了兩句,笑道:「此賊雖極凶暴,但有許多長處,方才所說還有許多要緊的話,和我路上所遇那位異人所說尚未談到。敵人實在厲害,我們雖已改裝,不會被人看出,到底小心為上,最好回山再說。否則,也等到了前途山野之中,尋好住處,仔細商談。我有一件為難之事也想請教呢。」

鐵、南二人見晏文嬰現出本來面目之後,比起前兩次相遇還要顯得親熱,暗影中雖看不清她面貌,但那談吐丰神無不好到極點,一口川音更如嬌烏鳴春,好聽已極,與尋常川中土音迥乎不同,處處顯得溫柔爽朗,由不得使人生出親切之感。加上師門淵源,都當她同胞小妹一樣看待。鐵笛子更是心細,早就聽出還有難言之隱,不便出口,否則佟金海本領雖高,動手時曾經眼見,以文嬰的功力,縱不手到成功,至多費上點事也必將其打倒。何況初上場時突然飛墜,凌空一擊,兩下用力均猛,就這一個照面強弱已分,可是雙方拚鬥了一陣,乒乒乓乓打得雖極猛烈熱鬧,始終旗鼓相當,也未見她用什殺手,對方卻是情急拚命,暴跳如雷,她只從容應付,極少回攻,彷彿開頭一擊使對方知道厲害便罷,更不趕盡殺絕。姚、白二老賊一敗,立將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