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回 客館救婷婷 未敢通詞逢彼怒 長途馳駿馬 忽驚別語憶朋交

前文旺子由天水趕回,到了王家酒鋪一看,諸俠業已分別辭去,問知張庄群賊中的元兇首惡已全伏誅,山口內兩條河渠業已興工,當地只剩鐵笛子和王氏父子為首,率領民夫修那水利,跟著師徒相見,奉命練習騎馬,和各位師長所傳武藝。當地土人均感鐵笛子的恩義,開渠之事又與本身利害有關,人心振奮,個個努力,到了十一月底便大體完成。旺子隨奉師命去往間中有事,臨行給了兩封書信,並未言明所去何事,只說到了青林壩,尋一姓卜的人,便知究里,還給了兩百銀子的路費。這時天降大雪,旺子行至張王廟大鎮之上,投宿在一家最大的客店安平店內,店主梁五自稱受過沈鴻、樊茵夫妻雙俠的好處,對客十分厚待。旺子先頗懷疑,又不願無故受人款待,身有要事,不敢泄露來歷,好些為難。後見主人對他十分誠懇親切,又是小花雲豹引來,細察梁五神情不像是假,也未盤問他的來歷姓名,心方略定。飯後上炕安息,睡到半夜,忽聽馬撞窗戶,起身一看,見月色甚好,知道馬甚靈慧,此舉必有用意。先疑落在黑店之中,拿了兵刃包裹正往前走,馬忽含了包裹,轉身回房,也不知什麼用意。

到了正院,見四外靜悄悄的,並無異狀,惟恐引起誤會,正在遲疑,先聽房頂冰雪微響,由東小院傳來,忙即掩過,還未到達,便見梁五同了一人手持兵器,由角門內引出一個店伙,埋伏樹下。剛看出主人不是惡意,另外還有幾個壯漢均是店伙,也都拿了兵器走出,似想保護旅客,只在當地埋伏,安慰客人,請其不要驚慌。同時微聞東小院內有女子怒喝了一聲,梁五等三人聽出賊黨業由房頂趕往上房偷盜,跟蹤趕去,動起手來,金鐵交鳴之聲甚急。正聽之間,旺子蹤跡也被內一壯漢發現,由身後掩將過來。旺子聽出有警,忙即縱身回顧,正是先前送酒菜的夥計,問知來了劇賊,梁五等三人業已動手,忙即跟蹤掩去。快進門前,瞥見一條白影由那一尺多積雪的房頂上飛越而過,一晃不見,這等又松又浮、剛凍成冰的新雪何等鬆脆,那人飛行其上,竟會悄無聲息,知是一個輕功極好的能手,心中一驚。因正院幾個守望的夥計似都看見,均未作聲,也不知是敵是友。想起以前師長之言,匆匆聞上解藥,仍往前走。

初次臨敵,甚是小心,轉過牆角,探頭一看,院中的人業已倒了五六個,雙方好似剛剛分完勝敗,倒地的人俱都未見轉動,也無聲息,似已死去。同時瞥見兩條帶有刀光的黑影,正往上房東首一問相繼縱去,只看到一個背影。因雙方都是夜行人的打扮,急切間分不出是哪一面得勝,覺著雙方都有不少的人,自己人單勢孤,不敢造次。正打算看清形勢再行下手,掩身暗處,定睛一看,不禁大驚。原來地上倒著六人,梁五等三人全在其內,照此形勢,分明來賊厲害,梁五等店家全被打倒,自己如何能行?其勢又無後退之理。正在進退兩難,忽聽上房又有女子怒喝之聲,跟著便聽兵刃交觸,雙方喝罵,動起手來,不由激動義憤,也就不再顧忌,怒火一撞,正往前縱。旺子因受師長指教,動作十分機警,照例不先出聲呼敵。剛剛縱到台階上面,側顧地上六個店家,梁五和內中一人似在轉動,救人心切,也未留意。又覺賊黨厲害,暗器業已取在手內。正想隔窗窺探,看清形勢再行下手,猛瞥見一條黑影由房中縱將出來,下面也有呼喝之聲,雙方恰巧迎面。

那賊也是該死,上來先將上房兩個女客迷倒,正要入內下手姦殺,不料店家梁五原是綠林出身,洗手歸正,開此客店,因比別家準備周到,店伙和氣,飲食起居樣樣精美整齊,旅客又極平安,非但店中向無失竊之事,遇到一些孤身行旅,或是缺少盤川的住客,並還量力相助,因此生意極好,同行俱都忌妒,鎮西有一家店主,更把他當成仇敵。日前聽說鎮上大鬧飛賊,便留了心。當日夜裡有兩女客投宿,看出不是常人,特意讓往東小院上房之內居住。隨有兩人假裝旅客投店,這些店伙都是股東,內有一半還是梁五舊日同道,隨同洗手,開此客店,一個個心明眼亮,一望而知是兩個黑道中人來此探路。先不願得罪他,便以婉言相告,說客房業已住滿,請其另覓住處。梁五正陪旺子吃飯,事後方始得知。外面本來派有耳目,也來報信,說那兩人曾跟在新來女客身後,形跡可疑,料知夜來必有事故,立即暗中戒備。梁五等三人伏在小院門外,另外三個好手隨時在房上下暗中留神戒備。

不料二賊輕功極好,因覺那兩女客不是好惹,又知店家有了準備,徑由別院偷偷繞來,剛用迷香將上房二女迷倒,這兩起人也先後警覺,動起手來。打了一陣,來賊放出迷香毒彈,當時倒了四個,只梁五和另一本領較高的同黨知道厲害,因身邊解藥不及取用,又見二賊十分厲害,一面將氣閉住,乘機假裝昏倒,一面準備。二賊如下毒手,冷不防縱將起來與之拚命,再試一下。二賊如其走去,再將同伴用藥解醒,同起拚鬥。二賊本極兇殘,照例不留活口,一則來時在房頂上發現警兆,做賊心虛,二則那兩女客均是強敵,本已迷倒,不知怎的上房內會有響動,疑是中毒不重,業已醒轉,不顧再下毒手,以為梁五最好面子,惟恐驚動客人,上來都是啞斗,不曾出聲,回來再殺不遲,慌不迭同往上房趕去。果然醒了一個,當時動起手來。

房中地窄,敵人身法靈巧,多了一個幫手反而施展不開,如非敵人要顧同伴,二賊幾為所傷。同時瞥見窗外梁五業已坐起,正在輕悄悄推那未醒的人,剛醒這個敵人,不知何故,再用迷香竟失效用,惟恐梁五這面人多,一聲呼喊,下手更難,仇報不成,還要吃人的虧,心中一驚。內中一賊立時衝出,迎頭遇見旺子,百忙中也未看清,只覺來人身量矮小,像個幼童,素性兇橫,殺人如同兒戲,不問青紅皂白,揚刀就砍。

如論本領,旺子雖得師傳,像這類成名多年的巨賊,想占人家上風並非容易。只為旺子生來膽勇機警,自一上場,便覺自己行動冒失,不應多管閑事。看方才梁五和他手下人的身法均非弱者,片刻之間便被兩個來賊打倒,六個人尚且打不過二賊,何況孤身一人,不由起了戒心。正在盤算,進退兩難,心存顧忌,忽聽上房女子喝罵,與賊動手之聲,重又激動義憤。暗忖:事已至此,不遇上便罷,既然撞上,便須一拼,斷無後退之理。主意打定,膽氣立壯。因覺二賊厲害,右手鉤連槍,左手取出兩粒鋼丸,本就打著急不如快、偷偷掩去、冷不防打傷一個便好應付的主意,於是全副心神都註定在前面。一見窗門虛掩,上層吊窗並還向外吊起了些,初意縱到窗前,看好屋中形勢,猛下殺手,入耳聽窗格上喀嚓一響,隔扇啟處,一個黑衣短裝的賊突然由內竄將出來,雙方恰巧迎面。旺子這根鉤連槍自得到手便加功勤習,業已練得精熟,敵人來勢越猛越要吃虧,無意之中正好把姜飛所傳連環奪命迎門三槍的手法用上。孤身一人,初經大敵,格外用心,耳目身手又極靈巧,惟恐一擊不中反而受害,心裡一緊,雙手同發。

那賊一刀砍來,覺著眼前人影一閃,錚的一聲,那柄刀竟被對方兵器鉤住朝外一抖,不知怎的使不上氣力,竟被盪開,心方一慌。說時遲,那時快,就這時機不容一瞬之間,猛又覺眼前微微一亮,知來暗器,想要閃避已自無及,微聞身後有人喝彩,一個「好」字剛聽入耳,臉上已連中了兩鋼丸。那賊一身硬功,尋常刀槍不入,旺子這兩鋼丸一中左目,一中鼻樑,恰巧破了真氣。雖是打中眼角,不曾深陷入腦,左眼珠已碎,奇痛攻心,自禁不住。剛怒吼得一聲,負痛情急,驚慌忙亂中,身後忽然掃來一股急風,由不得身子往旁一偏。正待咬牙忍痛揮刀迎敵,旺子上來用槍將敵人的刀鉤開,因覺來勢太猛,惟恐當面撞上,左手兩鋼丸相繼打出,同時身子往敵人反手方面一偏,就勢一抖槍尖,施展絕招想要刺去。百忙中瞥見那賊已被鋼丸打中,身子橫了過來,又成對面,右手的刀還在亂舞,知其痛極心昏,手法已亂,無須多費手腳,一聲怒吼,就勢一槍,分心刺去。剛剛刺中,忽聽人聲呼喝,兩條人影相繼由下縱上,急切間不知是敵是友,忙即縱身閃避。目光到處,瞥見當頭一人正是梁五,手起一刀,朝那賊左肩砍去;同時槍尖抽處,一股鮮血急射出來。這原是同時下手,轉眼間事,來勢都是又猛又急,那賊多好功夫也禁不住,只慘嗥得一聲,連人帶刀一同翻倒落地,周身鮮血狼藉,死於非命。

房中那賊本和少女拚鬥,一聽外面有警,同黨朝外縱去,因見二女美貌,一個業已昏迷床上,只剩一個。房中雖然寬大,但因店主久走江湖,深知各地風俗習慣,店中有幾座小院的上房未設火坑,除床之外,還有火爐炭盆之類。應用傢具尚不在內,設備整齊,專供南方客人投宿之用。經此一來,室中空地不過丈許,多上一人反而周轉不開,以為走掉一個更易取勝。惡貫滿盈,不知死星照命,自恃本領高強,又有一身極好硬功,只要護住身上要害,敵人便傷他不了。明知店中人多,都是江湖中二三流的好手,如非梁五輕敵自恃,見他人少,又恐驚動客人,太顧臉面,早已全數趕來,就這樣時候久了仍不免於驚動,雖然不怕,到底討厭。一心打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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