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回 破君山 群凶授首 糾史實 總結全書

吳、阮二首惡本極機警,不過驕狂自信,一時疏忽,不曾想到;一經提醒,突然警覺。因老賊辛黑眼底下似還有話要說,正準備聽完發令,忽聽東南角上緊靠台口一桌上面連聲清叱,台上群賊喧嘩喝彩之聲恰剛停止。中坐為首諸賊方覺口氣不對,偏頭側顧,耳聽颼颼颼接連七八點寒星光雨已由側面斜射過來,又猛又急,不是中坐諸首惡閃避得快,吳梟頭一個先被打中。目光到處,瞥見內有男女兩個少年同時起立揚手,急怒交加中往後一閃,接連兩線寒光已貼著鼻樑斜飛過去,一聲怒吼不曾出口。老賊辛黑眼本因方才出巡,近山一帶水中暗藏的刀輪和各種殺人的機關連看幾處俱都毀壞。水寨前面靜悄悄的,遙望過去,只有限幾條人影往來閃動,恐有變故,未及往看,本意要叫吳賊傳令戒備,分人前往查探。一上禮台,便認出盆子手中兵器的來歷,性又多疑,料定十九仇敵一面,又見邢賊弟兄全被殺死,越發情急,只顧大聲疾呼,表示忠心,有許多話還未及說,沒想到惡貫滿盈,他這裡趕回報信,已被敵人看破,暗中發出信號。台上預伏的兩個少年強敵不等辛賊話完;一面取出旗花信炮向空發出,一面乘機下手,將手中暗器照準為首諸賊連珠打來。辛賊斷定有事,以為此舉功勞不小,正指桑盆子這面連聲疾呼,不曾防到台上會有這樣大膽的強敵。

那少年男女正是丙容、耿重,本來就要傷他,因當中夾有好幾桌人,辛賊恰被吳梟擋住,心想擒賊擒王,誰知吳賊不曾打中,辛賊卻被丙容接連兩枝流星弩射中頭和前胸,深穿入骨,傷中要害,翻身倒地,另外還有兩賊也遭波及。同桌還有幾個賊黨,先和耿、丙二人談得頗好,不料會是敵人。因都是外來新歸附的賊黨,不知底細,呆得一呆,等到明白過來,當中這兩桌已連傷了三四個,忙同大喝,想要出手,忽又聽台旁大樹上有人大喝:「你兩個還不快些下來隨同殺賊!」聲才入耳,丙、耿二人早有準備,手中暗器還未發完,一個信號旗花,一個號炮同時並發。一道連珠火星的旗花首先高射入雲,向空升起,跟著又是一聲炮響,帶著一蓬火星當空爆炸,散落如雨。台上群賊本無弱者,剛剛同聲怒吼,待要殺上前去。丙、耿二俠有心賣弄,隨同旗花起處,雙雙縱身一躍,離台而起。這一縱又高又遠,身法輕快到了極點。剛剛落到地上,對台桑盆子也手舞雙輪縱將下來,三人會合一起。台上當時一陣大亂,氣得阮、吳二首惡暴跳如雷。台下喜棚內本來擺有許多酒席,均是三路以下的小頭目和外來賊黨的隨從親信嘍啰,急切間還不知道台上發生變故。

吳賊急怒攻心,偏又忘了發令。地位低的群賊自然不敢妄動,等到聽出有異,由喜棚內奔出向上窺探,對面男女三人業已會合。台上群賊也各紛紛怒吼,拿了兵器縱將下來,剛有幾個落在地上。桑盆子心急,手舞雙輪待要殺上前去,丙容伸手一拉,笑說:「你忙些什麼?群賊惡貫已盈,還怕沒有惡賊給你試手不成?」盆子剛把腳步收至,忽聽喀嚓轟隆一片大震。為了賊黨太多,那座禮台搭得又高又大,下面照樣張燈結綵,擺滿酒席,台柱粗大,搭得十分堅固。本是一個半月形的高台,後面連著一片平頂岡崖,比台高不多少。上面扎滿花燈。台上的燈還不在內,照得滿台上下光明如晝。不知怎的,半抱來粗的台柱,最主要的二十來根竟會同時倒斷。為了吳賊性喜奢華,上面台板都是整段木料鋸成的厚木板,最長的竟達兩三丈。為首諸賊的酒席又都設在中間靠近台口之處,檯面上鋪草席,再加紅氈,華麗已極。為想地勢寬大一點,立柱不多,但極堅固。當中這些台柱突然一倒,好幾丈方圓一片檯面連人帶酒席台板一齊坍塌下來。群賊多大本領,這等突然暴發的變故也禁不住。最使群賊心慌是就在丙。耿二俠剛剛縱落以前,瞥見旗花信炮同時飛起,前後山遠近都有喊殺之聲,有的地方並有火光上升,料知強敵大舉進攻,決非小可。正當驚慌頭上,醉人又多,台再一倒,少數的還能就勢縱起,那驟不及防酒醉心慌的十九紛紛滾落。

台剛一倒,方才發話的大樹上便有兩溜三兩尺長的火焰朝台上飛到,落地爆炸,便將台板燈彩一齊點燃燒將起來。盆子等三人見先縱落的幾個賊黨也都心慌怯顧,眼見群賊滾跌叫囂狼狽情景,正在高興歡呼,回間丙容:「怎不動手?」忽聽一聲清嘯過處,台上群賊正往下面紛紛滾落,無法縱起。先是旁邊樹上飛落一個中等身材、年約四五十歲的寒士和一老者,跟著又由大禮台後岡崖上現出男女三人。下面三人一看,先由樹上飛落的正是天寒老人棘荊和樂遊子賈二先生。禮台後面石岡上出現的正是童天保夫婦,當中一個手持長劍、身材矮小的紅衣女子正是荊門山中女俠丙四姑。同時未坍倒的禮台兩角也有一些壯士縱起,朝著群賊亂殺過去。

盆子有好些人均未見過,後來才知童氏夫婦本在當中桌上受到群賊禮待。接到信號以後,知台下伏兵將起,整座禮台就要坍倒起火;同時又見耿重、丙容領頭髮難,暗器連珠飛來,先還想乘機下手,殺那兩個首惡,臨時想起諸老俠的囑咐,各按預計行事,不宜變動,又知中坐這些首惡本領高強,一些得力弟兄均在賊女出嫁之時才行趕到,稍向為首群賊引見,便即分坐東西兩面客座之上,相隔較遠,人單勢孤。內有兩個老賊又是精通劍術的著名凶孽,因見變生倉猝,業已拔劍而起,惟恐弄巧成拙,念頭一轉,忙裝往取兵器,相繼離桌,口中隨同喊殺,徑由座上縱往台後一面。為了天氣炎熱,賓主雙方的兵器全都設有木架,做一排列在台後靠近岡崖之下。除卻少數賊黨,為了所帶兵刃暗器比較珍貴,不願被人取視,隨身不離而外,稍微重大一點的或是尋常兵器多半放在架上。就這樣仍是吳、阮二老賊為了群賊方便,天氣炎熱,又因江湖綠林在外殺搶對敵,難免有樹敵結怨和彼此忌妒的對頭,隨時隨地均要防備。隨身兵刃暗器最是寶貴,看得比性命還重,決不願輕易離身。但是天氣太熱,帶在身邊,短兵器還好,稍微長大,分量較重,便是累贅,為此特意紮好幾個彩架,一半是替來客設想,一半也是藉此耀武揚威,虛張聲勢。再說天下事往往難料,照當日那樣嚴密戒備,敵人雖然不會侵入,湖裡面有無強敵乘機擾鬧卻是難說。尤其是水雲洲親家一面雖也設有水寨,請有不少能手,到底官宦人家,做正式的強盜還是外行,習氣又大,近數月來業已發生不少事故,沒有一次不吃大虧,連被困住的幾個活人都被敵人救走,實在不大放心。所居湖心洲雖在水中,內有一面離岸頗近,敵人就許乘機侵入。當此大喜之日豈不有煞風景,萬一有什變故,派人往助,取用兵器也較方便,所以陳設十分講究。

童氏夫婦所用兵器較為沉重,為表毫無他意,照著預計不帶在身旁,更可作一退步,於是上來便將兵器掛在架上。剛剛縱到台下,將兵刃暗器取到手中,意欲假裝助賊,乘機下手。忽聽一聲清叱,兩線寒光突由頭上飛過,耳聽「你兩夫婦請快上來」,目光到處,瞥見崖上立著一個身材矮小的紅衣女子,認出正是丙四姑。剛剛縱上,回顧下面桌椅狼藉,群賊業已亂作一堆,有的爭先往前縱去,有的正往崖下撲來。吳、阮二首惡似被四姑暗器打中,業已受傷,正在發怒暴跳,拔劍朝後反撲,手指自己怒吼得一個「你」字,人還不曾縱起。就這群賊滿台忙亂轉眼之間,轟隆一聲大震,當中八九丈方圓的大片檯面忽然往下倒塌。

阮、吳二首惡發現敵人業已大舉侵入,四面火起,殺聲震地,又看出童天保夫婦是姦細,可見敵人混進不少,當時又難分辨,心疑新歸附和新來賀喜的一些賊黨賀客均是仇敵,事出意料。台上桌椅又多,群賊再一驚竄紛亂,越發亂了手腳,怒火頭上又各中了一枝暗器,雖因閃避得快,本身功力又深,不曾傷筋動骨,到底負痛。平日養尊處優,驕狂自恃,高居人上,第一次吃到這樣大虧,怎不急怒攻心,同聲怒吼?妖道首先拔劍回撲。吳賊所用兵器本有三種,當日為了表示威風,所用兵器均由兩個十五六歲的聰明小賊捧立身後,人也居中南面而坐,只有一件軟兵器九截連環架環在腰間。因捧兵器的兩小賊一個受了誤傷,業已倒地,一個又因台上群賊紛紛亂竄,避向一旁。吳賊天性凶暴,忘了這兩小賊只是賣相好看,有點力氣,無什本領,當此事變暴發慌張忙亂之際怎當得住?第二個小賊比較機警,原被賊黨撞開,仍想將兵器交與主人應用,正由人叢中沖擠過來,不料又中了一支賊黨發出的暗器,看出不妙,只得退避。吳梟卻當二小賊誤事,越發怒火上撞,隨同妖道向前怒吼猛撲。剛將腰間暗藏的軟兵器取下,靠近台中心直達兩邊台口這一大片都是二首惡的心腹徒黨,至少也是本領高強、新舊歸附由遠近各地趕來的盜魁惡賊,本領全都不差,十九經過大敵。先見耿、丙二小俠和桑盆子後先發難,旁邊樹上又有敵人發話,正在同聲怒吼喝罵,要往台下縱去,不料後面又發生了變故。方才認作上賓的童氏夫婦和一些初次相見的外客竟是敵人內應,不禁又驚又怒。再見四面火起,喊殺之聲潮湧而來,料知形勢嚴重,非同小可。這一來連台中心十來張桌上一些比較持重,又都自恃驕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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